朝仓玉绪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安详的睡眠,蜷缩着身体,像是回到了年幼时期的摇篮里。被轻轻推动,慢慢摇晃,摇篮从回忆的港口里缓缓驶出,在没什么风浪的大海上飘荡,摇篮带着她被和煦细腻的微风推着慢慢远去,荡向洒满温暖的光的方向。 “黑崎……君……”趴在她床边打盹的人立刻醒了过来,包扎好的手正被他牢牢的握着。 医生有条不紊地检查完她的身体后,尽职尽责地叮嘱他们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黑崎一护站在一边听得比她认真得多,脑袋跟着医生的声音一点一顿。 “你还好吗?”黑崎一护看了一眼她满是绷带的手臂,轻声问她。 “看着我,朝仓。”黑崎一护面色一凝,将她的手仔细的包裹在手掌心里,弯下腰去靠近她。等她睁开眼睛,视线被他坚定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黑崎一护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的额边,“你正在接触我。”他的声音和他的皮肤一样高温,高热,“你知道答案,朝仓,看着我,告诉我,我是真的吗?” 她的生命之中再没有比眼下更真实的一刻了。 “你放心了吗?”看完医生后她坐在轮椅上被黑崎一护推回病房。 “可是我现在的时间几乎都跟你在一起啊,”她笑着看他替自己盖上被子,“剩下的时间你也要吗?” “你……”他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被堵得接不上,红着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远离笑吟吟看热闹的她。 病房里大多数情况下都充斥着药味和酒精味,但她偶尔能够闻到游子夏梨拜托黑崎一护送来的花束,那里正飘散着淡淡的草叶香气,还有黑崎一护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干净温暖的气味。现世的味道是这样的复杂,幻想能够模仿一切,却不能模仿现实的瞬息万变,以至于和逐渐丰富起来的现实一比较,就开始有些相形见绌。 “活着的感觉,很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哦,所以是觉得不好吃,”黑崎一护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那下次不做了。” “粗犷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给你切好就可以了,要么下次直接啃。” 两个人渐渐扯开话题,把注意力放到了补习上。住院这些天,多亏了黑崎一护频繁到访,她才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等补课结束,游子夏梨就来了电话,从她住院第一天开始,姐妹俩就想要过来看她,被她和黑崎一护劝住。作为交换,她需要每天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打电话。 “今天的菜单是蛋包饭和炖土豆,”打完电话,黑崎一护替她打开热好的饭盒放到面前,说完不忘强调,“是游子做的,我来不及做。” “怎么了?”黑崎一护有些紧张地问她。 吃过饭后,黑崎一护推着朝仓玉绪到了医院院子里,两人坐在长椅上,这时候的阳光正正好,晒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其实很容易,”她笑着,将目光投向身侧坐着的黑崎一护,“我在看着你的时候,就是在看现实。” “说实话,有很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完。” “那些和我的……一些过去有关。”朝仓玉绪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腹慢吞吞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我的家庭,我的亲人,我以前的生活。”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可是疼痛让人产生依赖性的时候,这样的方式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怀念。这是癔病,是成瘾,利用负面情绪来麻痹自己找寻慰藉,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 “你们不可能总是围着我生活,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那不如你试试看,依靠我。” 他的手掌在她注视时,顺着她的手臂握紧了她的手。 只是,顺着明亮清晰的光照之路看去,看着真切存在的未来方向。 她是天生的孤岛,朝仓玉绪总这么认为。在生活的汪洋上漂泊,在真真假假的巨浪中穿梭,最终的归宿必然是某天迎来无可抗衡的海啸,被拍打得支离破碎。她一直认为自己无法太靠近海岸线,无法靠近人类栖居的大陆,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立场。一旦相互接近,陆地碰撞,内部产生异常的震撼,互相摧毁对方的生存环境。 他们之间总是风平浪静,甚至过分的安静,她因此很久没有见过能够让她腐烂的雨季。 而且往往就在一瞬间,也许就在他们走过的某段路——过去那么多天走过的一样的柏油马路。脚步静悄悄地被夜晚袭来的巨浪吞没声音,灯影照耀下的倒影慢慢重叠,他们的手牵到一起。 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只是从这次之后,他们不再需要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靠近彼此。 这天过后没多久,她终于见到黑崎一护的父亲——黒崎一心,一个性格夸张,经常性被家里的几个小孩子联合起来排挤的不靠谱大人。 忽略掉这点,生活已经在往她认为的好的方向发展。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个人的班级离得有些远,以至于课余间隙,他们只能遥遥对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胸膛里的情绪像是跳跃在透明光亮的窗台上的金光一样控制不住地膨胀。 这样算下来,能够拿来约会的只有周末,就是大多数时候会多上游子和夏梨两个人。他们一直没告诉游子和夏梨,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应该说一开始忘了,后来只是默不作声地维持着这种遗忘,维系着这段不为人知的关系给他们带来的隐秘的平和。这有时很好,因为相处时的某些沉默只属于他们,这有时也并不好,因为他们都不想藏起来。 于是游子最近总能看见她在发呆,就连他们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也这样。黑崎一护带着夏梨在空地上踢足球,她就坐在一侧的山坡边,捧着麦茶看着他们。 游子看了一眼远处高声喧笑的人,又转回来盯着神游天外的朝仓玉绪,略略早熟的她福至心灵,“玉绪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玉绪姐姐是不是喜欢哥哥?”游子见她愣愣的表情,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静静地看着和曾经毫无差别却又新鲜十足的一切,目光缓缓落到近处,宽阔的空地上两个人脸上都是汗水,所剩无几的霞光穿过沉郁的云色从天上降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折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浅浅一圈光辉。 那时候的她浑身冰冷的泡在河水里,意识一片混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黑崎一护的意外不仅仅是拯救了她在现世边缘徘徊的生命,同样也是拉了一把在回忆里迷茫的灵魂。他当时落在她眼里,炽热得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让她的心脏重新开始真实的跳动。 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 游子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有我在,哥哥跑不了的。” 有她的这句话,游子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临近饭点,不等黑崎一护开口催促就拖着夏梨蹭蹭地往前跑,眨眼间,两人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朝仓玉绪跟在后面笑得肩膀发抖,往黑崎一护身边走过去,手刚伸到他身侧,就被他下意识被握住。 “她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她哥哥。”她回扣住他的手说。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啊。”她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还放慢了语速。 “这还用问吗?”她看向黑崎一护,把他们紧紧扣住的双手举到他面前,“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吗?” 朝仓玉绪尤其喜欢挤兑他这点,“你又脸红了啊,黑崎君,想听我说我喜欢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所以你不想我喜欢你。”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什么喜欢?”她不依不挠。 “好凶哦。” “但是没办法啦,谁叫我也也喜欢你。”她把脑袋歪过来靠着他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好可怜哦,男朋友的表白这么凶,我还要回应。” “这样好傻,”她盯着他们俩古古怪怪的倒影,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要是游子他们转过头回来看到,肯定觉得我们有毛病。” “以前是这么想,不过当时有种感觉,”她仰起头,笑盈盈地说,“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朝仓玉绪这双眼睛曾经给过他相当深刻的印象,在水中静静地睁着,黑白色界线分明地呆在各自的地方,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皮肤在水里泡得发青,托着这对眼睛,就像是托着毫无生命的珠宝,又冷又沉。 “不过还是会有些担心,”她望着他从不遮掩任何情绪的双眼,笑容渐渐显得有些犹豫,“因为我是个麻烦的人物,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这样认真的语气,我会当真。” 她目光似有深意,“我会记着的,哪怕你后悔了,”握紧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是时候给你的家人和朋友公开关系我们的关系了,黑崎君,我一秒都等不下去。”话音刚落下,她就见到眼前黑崎一护习惯性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脸侧贴着的一层朦胧薄光顺势漫进眼底,倏的一下亮起了一整片光海。 她忽然侧过身,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没有回过神之前吻了上去。 就在这时,街口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异响,叮铃哐啷地砸了一地。他们匆匆分开看过去,只见到滚动的垃圾桶和零星蹦跶的几只鸟。 黑崎一护整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家伙。” “你不要跟着她们一起胡闹。” 双双停在门前,黑崎一护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还是有些紧张。” “我说你啊,就不能也害羞一点吗?”他无奈。 “你……”果不其然,脸又红了。 结果门开得太快,躲在门后偷听的三个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摔了出来。 “那什么……”黑崎一心从地上站起来,热情地张开双手,“欢迎回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了屋子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父子俩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就这样成功了吗?”游子兴奋得快要蹦起来。 “什么真话假话呀?我们都看见了,还会有假的吗?”夏梨好奇地问。 “什么啊!那真话是什么?”游子和夏梨的脸顿时凑了上来,连忙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什么!”两姐妹惊呼的声音一个盖过一个。 “真是的,不要胡闹了,丢死人了。”黑崎一护顶着眼眶下一点乌青坐到了朝仓玉绪身边,夏梨提着黑崎一心的耳朵开始数落。 他刚握住她的手,游子就贴心地把医疗箱摆在了伸手就能够到的台面上,殷切嘱咐,“哥哥的伤就让玉绪姐姐帮忙吧,我和夏梨要替爸爸上药,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和夏梨两个人立刻架着黑崎爸爸往旁边的房间走,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黑崎爸爸在呐喊:“我也想要美少女帮忙上药……” 因为父子二人这场意外,晚饭愣是被推迟了半个点,不过最后还是勉强相安无事的结束了周末。 “有些人想介绍给你。”他目光亮得惊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他会在她身边。 黑崎一护向她简单介绍,喜欢玩手机的瘦弱少年是小岛水色,身材高大沉默少言的是茶渡泰虎,刚才即将晕厥说话语气夸张的是浅野启悟。“各位,这是朝仓玉绪。” 今年春季,空座町第一高中的女子剑道社暌违多年,重新在高校综合体育赛事的县预选赛上出线。女子队的主将是一年级的新人,国中时期默默无闻,在赛场上横空出世,县内媒体称其是高中生年龄段实力垄断级别的霸主,并有望成为空座町第一高中参加今年玉龙旗的代表选手。 她捂着脸打断,“别念了,游子。” “这种形容真的太难为情了,”她红着脸一把从游子手里抢过杂志,放到一边,“还是不要再看了,这上面写的都不是我。” “说起来,看到比赛之前完全没想过玉绪姐姐真的会剑道,”夏梨跟着接话,“玉绪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 在游子夏梨两人的惊呼声中,黑崎一护惊讶道:“那么小就开始了练习吗?” 游子:“怪不得比赛的时候没有人是玉绪姐姐的对手。” 夏梨:“为什么?” 黑崎一护不解,“你明明是光明正大赢下比赛,干嘛这么说。” “决赛学校的主将没记错的话家里是开道馆的,技巧上可以说很成熟,你赢过她哪有不公平。”他留心她神情不对,插嘴把话题带过去,“而且你以前没参加过比赛,她们都是参加过两年的老手。真说的话,这边对你也不公平。” 吃完晚饭,他依照惯例送她回家,两人在家门口碰上了出去别的医院帮忙的黑崎一心。刚打个照面,黑崎一心老毛病又犯了,一边热情似火地大喊玉绪酱好久不见,一边扑向朝仓玉绪,被黑崎一护一拳砸在了脸上。 朝仓玉绪没当回事,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地上捂着鼻子的黑崎一心摆手说:“晚上好,叔叔。” “已经不早了,老头子,”门敞开,街道黑沉沉的,空气闷得直往地上倒,干燥的风粘在皮肤上让人眨眼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黑崎一护一脚踹在黑崎一心后背,不偏不倚地把人踹进了家门,“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要在这里碍事,赶快回家。”说完不等回话,拉着朝仓玉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有点,但目前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抱住他的手臂,“我现在很好。” “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不应该赢的人,”她难得笑得这么从容,语气隐隐听着和以往的沉闷大为不同,“只是……赢会让我感觉没意思。” 她仰起脸,路灯正正好照耀下来打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目光在这一刻显得光辉熠熠,“一护,我从没输给过姐姐以外的人,赢是必然的,”她总是安静又孤僻,他从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全然不同的骄傲神色,“我说的胜之不武,不在技术,在心。” “我以为你不像是会主动接战的性格。”朝仓玉绪在他眼里一直不是什么好战的人,“还以为有什么误会。” 他望着她,“所以是激将法。” “你冲动易怒吗?” “玉绪。”轻快的是她,他却反而沉了下去,声音扎实地磕在水泥路上,发出硬邦邦地响声。 “你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表情像是放空了一般,茫茫然地抬起头。 步入青春期的年轻人群体内部一直有一个固定话题——恋爱。和自己两个擅长与异性打交道的好友不同,黑崎一护作为一个感情意识萌芽明显迟缓的高中生,一直不怎么喜欢掺合这种话题。他出现明显的性别意识是在国中时期,认知仅停留在男生和女生之间的生理差别和性格差别。 然而青春期所遇见的问题就像街机游戏里的游戏关卡,名为恋爱的游戏大关内不仅仅有和女生聊天沟通这种初级难度的设定,还有通关之后会遇见一些新奇且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这得感谢他身边那个对恋爱以及女孩子一直保持着高度期待的浅野启悟,以及在年上恋爱游戏里有着专业水准的参与者小岛水色。他们在他并不怎么成熟的恋爱之路上的指手画脚让他开始对这段关系开始产生一点多余的,不那么体面的幻想。 花洒冲刷下来的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屋外大雨倾盆的瞬间,声势浩大的雷声在耳边轰鸣。他耳鸣了,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想到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另一个人。 握住大腿间缓缓 恋爱距离过近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战栗。 他停在原地,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浴室里朦胧的脚印和水痕。 他浑身一紧,慌乱地把眼睛挪开,下意识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浴巾——她家里没有他能穿的衣服,淋湿的衣服烘干又需要时间,在她的劝说下,他只能用一条浴巾来维持着最基本的安全感。 “衣服都快干了,你觉得呢。”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几乎不受他衣着的影响,“我煮了热可可,要不要来一点。” “你要是这么害怕的话,可以坐在那边,到处跑的话很容易散开,”她余光瞥见他动作有些滑稽,忍不住偷笑,“不过就算散开了也没事啦,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他见状,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明明也很在意,让我一个人在这边出糗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他靠得太近,以至于转过来的瞬间,湿热的呼吸打到他胸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半晌,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困难。鼻尖嗅到一股甜腻的香气,热可可蒸腾上来的那股甜味浸到了她身上,他愣怔着仔细闻了闻,头越来越低,浓郁的甜味顺着张开的嘴唇进来,舌尖一阵发麻,“玉绪……” 吻上去时,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他的身体像是发烧了一样热。 话没说完,他低头重新吻了她,舌头像蛇一样钻进她的口腔,报复性地舔过她的牙龈和湿润的口腔,吻得格外缠人,连舌头搅动的声音都听得见。他离开她时,她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全靠着身后的台子才没有腿软滑下去,“你这个家伙,倒是对我警惕一点啊,”他摸着她发热的脸颊,低声说,“对男朋友就这么没有戒备心吗?”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猛地握紧了她的手,重重地喘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警告她:“别太得寸进尺了。” “只是试一下?”他眉头一抬,看她。 窗外雷声渐渐远去,雨声哗然一片,雨水如墨点一般打在玻璃窗上。屋内的交谈声渐渐被掩埋在大雨之下,淅淅沥沥地像一阵小雨般,潮湿。 “……啊。”黑崎一护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呼吸声越发粗重,嘴唇贴在她锁骨上就像时烙铁一样热,舌头舔过的地方像被滋滋作响的炙烤着,烧得她骨头和肉都一阵钻心的痒。 预警危险的嗡鸣声拉长了在呼啸,又细又长,像是冷水蔓延过脊背。 空气里发情的气息就像热可可那样浓烈。 “一护——”她的手插进他发间,催促他醒来,正要低头时,被他重新吻住。呼吸像那颗从她脊背那道流畅的弧线滑下来,洇进皮肤深处,沟壑的深处。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被他反过来十指紧扣。 “你这么能忍的吗?”幸运的是,他的女朋友是个没多少羞耻心的人。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现在看起来说不定像只被她拽住了项圈的狗,紧张地蜷起身体,躁动不安地压在她身上,在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下蠢蠢欲动地刨着床单。 “嗯?”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肩头,握住他阴茎的手不忘了撸动两下,沿着形状饱满的冠状沟往下,一直到阴囊。手里面的动静比他嘴里的话多得多,粗硬的体毛扎着她的手背,龟头分泌的前列腺液被她弄到手里,沾得到处都是,皮肤的摩擦感逐渐弱化。 “别……乱动。”他咬了一下舌头,脑袋埋进她肩窝。 “……没有。”他梗了一下,喉咙里冒出像是呼噜声一样的呻吟,欲望在她肩头张开嘴冒出冷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她的咽喉。 她的大腿不受控制地夹住了他的手臂,和她的身体一样毫无威胁性,膝盖扣在一起缠着他,任由他的手指伸进去,沿着濡湿的阴唇摩擦。被揉开的阴唇像是呼吸一般翕张着含着他的手指颤抖,阴道口黏糊的体液粘在指尖,沾在在两瓣软肉间,手掌心触感一片滑腻腻的热。阴蒂被揉出来,在他指缝间硬硬地涨大。呼吸声渐渐粗重得像是即将溺死,他们的舌头勾缠着,在饱含欲望的肉体发出的呼救声中沉默。 他们的呼吸在这一刻近乎疯狂地交缠着,极其原始的快感步步紧逼,如同锁链般攀附上来,以至于不到高潮的最后一刻,他们谁都逃脱不了欲望的操纵。 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静悄悄地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爬到黑崎一护汗津津的后背上,朝仓玉绪的手从他肋下穿过,抱着他一声不吭。 朝仓玉绪靠在他胸前,盯着自己和他交错的双腿发呆。 “为什么这么问?”她回过神,伸手去和他十指紧扣,就像最开始那样。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么做,所以才这么问我。” “一护。” “我很讨厌现世,过去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这种心情没有过任何改变,”她侧过脸,脑袋枕着他的胸口,轻声说,“直到认识你。” 泡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了点困意,起身擦干穿上了衣服,一块挤进了她那张单人床。 朝仓玉绪被晃醒,睁开眼睛,扭头看见的是睡在面前的黑崎一护。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和颤动的睫毛,还有在近乎刺眼的太阳光照射下泛着金光的头发。 两个人一起挤在单人床的一边靠着墙。 没多久,黑崎一护拿走了朝仓玉绪家里的备用钥匙。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她的衣柜里就多了几件他的衣服,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的蔬菜和他喜欢的果汁,玄关还挂着他的雨伞和背包。这些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变化,可能就是他过来一趟临走时忘了,索性就留在这里,等想起来的时候又有新的东西换着留下。 两姐妹不知道是因为黑崎一护还是因为新鲜感,对这件事格外来劲,以至于几天后家里客厅意外被卡车撞毁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保持着高度的兴奋,并表示两家干脆一起装修,还能凑个折扣什么的。 “跟沙发的风格看起来不是很合适。”游子皱着鼻子说。 游子翻出旧的家具手册,“我觉得玉绪姐姐之前看上的这一套沙发和电视柜就很好看啊。”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啊?怎么了?”她回过神。 “其实……”她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什么,大门打开,黑崎一护到家,迎面碰上坐在桌边上的朝仓玉绪,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他表情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紧张地问候了两声就脚步匆匆地钻回楼上房间。 “咳咳……”夏梨拿手肘顶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留心坐在对面的朝仓玉绪。 朝仓玉绪神色平静地回头,“也许最近真的很忙吧。”这几天放学都是分开走,他找的借口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游子如果喜欢的话,完全可以选这一套,电视柜也很适合放这个款式的游戏机。”她很快把话题岔开。 “这个的话,我其实最近正在考虑忙别的事情,所以家里装修的事情要延后一短时间。”她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后背的皮肤透风似的凉,如同细细密密的虫群顺着脊柱攀爬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你们这里比较着急,不用特地等我一起。” “怎么了吗?”游子夏梨疑惑地跟着抬头。 游子有些着急,“不在这里吃饭吗?” “我去喊哥哥。”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梨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 张望一番,道路上空无一人。 而找他做生意的人是黑崎一护班上新来的转校生,朽木露琪亚。 “其实不被发现的话一点事都不会有。”朽木露琪亚抱着手臂很自信地说,“而且我们除了工作上的合作之外,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不应该这么担心。”话也不能这么说,恋爱中的女生可是很直觉敏感的。” 中介商拿扇子挡住脸,“有人跟踪你?” “要我来说,恐怕糟糕的不止是现世,”听后,中介商神情愈发诡异,只不过并没有打算和她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朽木小姐,虽然我很愿意收留你,不过我这里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 “诶,这可不是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不要用这么阴暗的想法揣测我,”中介商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是打算给您提供一个地址,你在那肯定能够有一个免费且舒适的卧室。” 中介商神秘莫测地说:“别担心这些嘛,跟我来就好。” “说了免费就是免费,绝对不让你多出一分钱。”中介商没在意她的目光,只是神神秘秘地和门卫说了两句,门卫盯着他,两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被放行。 “太失礼了,朽木小姐,我目前可是正当盛年的黄金单身汉,”中介商摇着头背着手带着她往里面走,“而且这里不是我的资产。”两个人被关进电梯后,他才低声嘱咐她,“还有提前说明,等会儿不管看见谁都不要乱说话,明白吗?” 电梯抵达楼顶,中介商轻车熟路地拐到了一扇暗红色的大门前,按了几次门铃,又反复敲了几次门,好一会儿过去也没人响应。 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说过别再让我见到你,浦原喜助。”开门的女生语气凶悍,然而等她的目光掠过捂着鼻子吃痛的浦原喜助,和朽木露琪亚的目光撞了个正巧时,情绪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捂着脸弓着背的浦原喜助也顾不得疼,趁对方走神的间隙,已经闪身挡在门旁,阻止她关上门。朽木露琪亚站在浦原喜助身后一动不动,直觉告诉她保持沉默要比开口来得安全。 “要喝些什么。”语气说不上多坏,但绝对不是欢迎的态度。 “我可以来点酒吗?”浦原喜助拉长声音问道。 朽木露琪亚立刻挺直腰,响亮地回道:“我喝什么都可以。” 朽木露琪亚紧张地接过杯子,矜持地道谢。端着杯子喝牛奶的间隙,余光偷偷打量整个房间。房间很大,空空荡荡的,仿佛身处其间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空旷的冷气。除了紧挨着沙发的置物柜,那张柜子满满当当地摆了不少东西,还有合照,每一张都有黑崎一护。她认识照片外的黑崎一护,是个虽然一脸不良但是意外可靠的人,但是她从没认识过这些照片里的黑崎一护,他无所顾忌,张扬又热烈。 朝仓玉绪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请小心点。”结果人刚抬头接过纸巾,正正好与她视线对上。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乌黑,沉得人心慌。 “我是叫你小心被呛到。”看她手忙脚乱,朝仓玉绪有些好笑。说完往沙发上靠,盯着悠悠转醒的浦原喜助,语气急转直下,“不装了?” “和你用不着亲切,说正事,”她姿态松散,但面向的方向足够同时防备坐在另一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时,看着有些不近人情,“每次见你都没有什么好事,这次我猜也不例外。”尤其是看着浦原喜助,眼神森冷。 她没搭理他,问朽木露琪亚,“你是死神。”这并不是疑问句。 “我知道。”她平静地点头,“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朽木小姐。” “一护现在是什么身份?人?还是死神?”她的面孔上浮现出近乎冷漠的神情,如同浮雕一般冷硬。在朽木露琪亚沉默的间隙,视线重新转向了浦原喜助,“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长话短说,”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对朽木露琪亚说,“或者你能解释得更清楚情况。” “意外么……”她瞥了一眼浦原喜助。 她冷笑道:“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信一个朽木家的死神,我还没蠢到被同一批人算计两次。” 只见她眉头一动,转而打量起朽木露琪亚的脸,“他女儿?” 浦原喜助:“是他的妹妹。” “领养。”朽木露琪亚这会儿才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哑谜,也明白过来不久前浦原喜助问她是不是有个哥哥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是大哥领养回来的。” 相视片刻,她抽出自己的手,重新和他拉开距离,“你想要什么?” 她想都没想,“我拒绝。” 话音落下,她神情有些动摇。 眨眼间,杀意消弭。 她始终油盐不进,浦原喜助眼珠一转,重重地咳了声,装模作样地拉着朽木露琪亚,声情并茂地说:“那好吧,朽木小姐,我们走吧。这个方法行不通就只好回去再请求黑崎君,也许他最后会看在你实在可怜的份上同意你和他暂时同居也说不定。” 她回过头,看着浦原喜助,恶狠狠地说:“你很好,浦原。” 得到肯定地答复,浦原喜助一改前态,溜得飞快。只剩下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没机会说出口的朽木露琪亚和和朝仓玉绪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尴尬地对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朽木露琪亚小声说:“朝仓小姐……你不也是反感的吗?” “我很抱歉,严格说起来也是我打扰你了。”朽木露琪亚诚恳地说,“我会自己去找地方落脚,请放心,我不会去找一……黑崎君。” “为什么?” 朽木露琪亚逞能道:“我虽然受伤,但还是具备自保的能力,虚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威胁。” “什么?” “你……”她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朝仓玉绪。也许是危机意识刺激了她的脑子,这会儿逻辑转得飞快,浦原喜助一系列的反应比走马灯出现得还快,“……今天跟踪我的,是你?” 朽木露琪亚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半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等……我还没有同意……” “你觉得这种话能吓到谁。” “所以现在,我算是被绑架了吗?” 朽木露琪亚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这听起来更可怕。” 朽木露琪亚紧跟过去,这才发现她之前被打断时是在洗碗,洗手池里的碗碟这会儿满是泡沫的堆在一边,“这样没问题吗?” “其实,这也是我的错……” 朽木露琪亚:“啊?” 见朝仓玉绪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像是做的梦一样不真实,朽木露琪亚这才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吗,朝仓小姐?” “是。”朽木露琪亚接过食品保鲜袋和笔站到她身边,动作麻利地拆开包装袋。 在保鲜袋上的黑色笔 “不用这么客气,”朝仓玉绪打开水龙头,白色的泡沫雪崩似的塌了下去,她忽然又问,“你之前的伤严重吗?” “就我来看,你的伤,恐怕要养上好一段时间。”她语气笃定,“在你养伤期间,一护都会替你完成死神的工作吗?” 朝仓玉绪关上水龙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刚到学校的黑崎一护就被自己女朋友没收了备用钥匙。 于是想都没想,伸手拽住了她,“等等。” “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他有些支支吾吾,“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来找我只是想拿个钥匙吗?” 两个人在教室门口站着,窗户旁边明显的不明显的眼睛站了一排,盯得他后背毛骨悚然。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死死的,思考了片刻,抓着她的手就往楼梯上走,“跟我来。” 黑崎一护的好朋友浅野启悟是个满脑子荷尔蒙的青春期男高,他总在黑崎一护耳边念叨自己满是奇思妙想的幻想中那些青春言情剧剧情,这里面总是有个固定场所——天台。他在这里热衷于幻想整个流程,表白,恋爱,热恋,分手,并且对每一段关系都有着深刻的感受,感情在尚未经历之前,就已经到位。 以至于黑崎一护在同一个场景下,微妙的,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点可以称之为触景生情的情绪。 “有……有吗?”气氛一下就大打折扣。 “怎么可能。” 话刚到嘴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全被咽了回去。黑崎一护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又开始吞吞吐吐,“我确实……有话想说。” 显然他低估了自己女朋友直言不讳的本事,被堵了个正着,原本打好的腹稿一下忘了个干净,“我……” “不是,”他急得一脑门的汗,眼看她转身就想走,连忙拦在半途,“我没有找借口不见你。” “……”他又沉默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去握她的手,见她没躲开,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安又紧张,像在纸箱里等待被领养的小狗,“我有不能说的理由,玉绪。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和你解释,等我几天,拜托了,就几天。” “别生我的气,玉绪。” 一点委婉的,她拒绝不了的技能,“……我不生气。” 她看着那双眼睛,忽然起了点别的心思,“你想要回钥匙?”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有个条件。” 从黑崎一护手里抽出自己的双手,捧着他的脸上去亲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脚步轻快地走出天台,留下一句,“放学来剑道社找我吧。” 她说:“一对一,赢了就把钥匙给你。” 多此一举地问:“所以,结果怎么样?” 后面几天没有额外任务的时候,黑崎一护几乎都泡在道场。 虽然拿回钥匙的进展并不乐观,但黑崎一护在不间断地尝试下实力有了大幅度进步,副业倒是干得得心应手。而且眼看处理虚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能回去能继续和女朋友约会。 热情到朽木露琪亚都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占着钥匙。 朝仓玉绪正拿着勺子搅动咖喱,乳白色的热气升了上来,模糊了她的神情,只听见她笃定的声音朦朦胧胧地透过来,“他赢不了。” “我知道他很厉害,”热气散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向朽木露琪亚,“如果没有一点变化,真是浪费我这么多天的时间。” “一半一半吧,”她耸耸肩,“也有一点发泄的想法在啦,而且每次他输了之后那种可怜的表情,还怪可爱的。” 话音刚落,身后烤箱响了一声,朝仓玉绪转过身打开烤箱门。烤箱里被切成片的面包烤得焦香,香气在门开的瞬间就热气腾腾地从里面涌了出来,“今晚的咖喱要搭配米饭和烤面包。” “我还买了咖啡和麦茶,牛奶在柜门的架子上,还有碳酸饮料。把咖喱装出来之后就随便你挑选,”她使唤起朽木露琪亚格外顺手,“米饭也已经熟了,记得盛出来。” 碗里的咖喱很热,餐桌一边靠着的深灰色墙面看起来像是融化了。四面的墙壁会凝结一层厚厚的冰霜把她藏起来。于是最开始她试着将她的养父母接来一起住——因为他们算是在现世里和她建立起联系的亲人,即使这种关系脆弱又诡异。 即使这样,她也想让他们住过来,因为这里太冷了。 她也许就是从那里开始发现自己的人生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是个插入现世里的不和谐片段,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和黑崎一护闹了一点小矛盾后,她曾经热闹过的公寓又成为了被孤立的个体。只是还没等冷气凝结,她就认识了朽木露琪亚。 看得久了,她又察觉到一点问题,“你的灵力没有恢复。” “你的义骸是浦原喜助提供的?” 朝仓玉绪拧着眉说:“我记得你说最初是浦原喜助主动找上你。” “……没什么,”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是黑洞一样让人惊惧不安,“他以前就喜欢多管闲事……估计是闲得慌又看你人傻钱多,上赶着就来了。” “什么?” “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朝仓玉绪表情看着有些茫然,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很轻的一声叹息,“哦——你说他啊,我确实认识。”她送了一勺咖喱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目光已经往屋外走了很远。 只是往事如黄昏余晖,眨眨眼,就沉到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