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1)

朝仓玉绪认为自己总能够看见黑崎一护,是因为他很明亮。 也像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总是会自发地追随被太阳照耀的地方走。即使那会儿她走起来还踉踉跄跄的,走两步要用手扶着地板稳住自己,身边跟着的乳母侍女们还在神情紧张地虚扶着她,她也执着地要往自己能够看见的最明亮的地方靠近。 被笼罩的那一瞬间,世界无比的安静,明明身处在最吵闹的夏日,风声,水声,蝉鸣声,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伴随着夏日的高温而变得躁动不安,如同一锅沸腾的水。 “姐姐——”她仰头直视,一个不轻不重地抚摸落在脸侧。 那时候的姐姐是她们织造出来的一个恐怖的影子。 乳母侍女们说她可怕,说她心狠手辣,要小心她。 等再醒过来,病好了,身边的一切也都变了。 只是没等她多看几眼,远方丛云突然破开了一角亮白色的光,笔直的投射而下,云层被一刀划破,顿时了无踪迹。眼前的金光骤然破裂四散,碎片里折射出一张张支离破碎的脸。 只是这一次明白得太迟,清醒带来的副作用远比过去任何一天都来得强烈。额角两边发涨的太阳穴像是正在被人凿进两颗钉子,撞击声沉重的落下,一次比一次用力,她疼得神魂愈裂。 “……你还好吗?”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她魂不附体地站起来,刚踏出第一步,就被自己的凳腿绊倒。脑袋砸在地上时,身体自保的疼痛机制将她从混乱的场景抽离出来。有很多人凑到了她面前,他们的脸在眼前交叠变换,每一张脸都显得如此的眼熟又陌生。 张开嘴,虚弱地说:“……我要回去。” 她也不知道。 她的记忆出现了明显的空白,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教室,怎么摆脱了身后跟着的老师和同学,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 用口袋里的美工刀划开身体的疼痛,皮开肉绽的痛苦短暂的驱散了令她头昏脑胀的煎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她看着自己走过的水泥路又翻滚起黄泥,风沙掩埋了两侧高楼,阳光刺眼,她头顶摇摆不定的黑色幻影如同梦里密密交织的树影。 电梯叮当一声停稳,她的额头正靠着冰凉的墙面汲取精力,睁开眼睛。眼前能够看见的是一扇扇紧连的障子门,陈旧的,暗沉的木板,发黄的窗纱,以及嘎吱嘎吱作响的天花板。 跨过这扇门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闭上眼睛,将钥匙送入大门的钥匙孔之中,树枝彻底碎裂。 她知道是假的。 屋内终于恢复了点光亮,只是手里的美工刀却变成了蛇蜿蜒着趴在手腕上,阴凉濡湿的蛇腹粘在皮肤上让她的皮肤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疙瘩。 回忆丧失了攻击性后,企图利用恐惧来操控她。可是恐惧是最小儿科的工具,很早之前就对她没了作用。 等铃声响过三次,她还是接了。 “游子。”她用力地喘了口气。 “我?”她把电话拖下来抱在怀里,电话线被拉长绕在手臂上,过不了多久也许会变成蜈蚣,蛇或者是别的什么丑陋的东西。只是游子的声音太真实,夯实了她几乎要崩塌的防线,“我大概,又病了……抱歉。” “只是,这次我已经不想……回家了……”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无比疲惫,“我很难受。” “难受的话……死掉不就好了吗?”她舒缓的笑停在脸上,游子天真的声音还在耳畔,幻觉见缝插针,往她最痛地地方扎了一刀,“死掉不就好了吗?”电流不断的将声音递到她的大脑里,远比任何幻觉都要残忍,一刀接着一刀地往她心上捅。 她找回了悲痛的声音。 攻势凶猛的幻觉如同退潮般撤去,最开始清晰起来的听觉,游子那边大约是已经挂掉了电话,滴滴嘟嘟的忙音占据了大部分的听觉。紧跟其后的是视觉,她视线范围内只能看见电话挂在半空中,背后的白色墙面,溅了些血。然后是味觉和嗅觉,苦味占领了主要阵地,就像她的一生。最后迟迟回来的是触觉,只是这时候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触觉令她感受到的只剩下了冰冷。 天亮了,该睡了。 “玉绪。” 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人生就像是一场刻意的玩笑,每时每刻都在被思念和回忆折磨着,每活下去的一秒,都像是在询问她,应该选择现在还是过去。挣扎之后她发现无论选择哪个都是错的,选择了现在,过去残留的回忆不断的提醒着她行至半途不幸夭折的上一辈子有着让她最为割舍不下的人,选择回忆,沉醉不前,则辜负了姐姐对她唯一的期待,违背了她的个人意志。 影子忽然从记忆里跳了出来,白色的,轻得像光。覆盖在她的身上,降低的体温骤然触碰到了热源,意识里的水一瞬间沸腾。 身上的伤口在发烫。 “……抱歉,玉绪。” 他抱着游子的手一紧,“怎么回事?” 黑崎一护面色大变,没来得及安慰游子,拔腿就往朝仓玉绪家里跑。 门后迟迟没有反应,他也没犹豫,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等他进门,冷意夹杂着血气,让他手脚冰凉。 朝仓玉绪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安详的睡眠,蜷缩着身体,像是回到了年幼时期的摇篮里。被轻轻推动,慢慢摇晃,摇篮从回忆的港口里缓缓驶出,在没什么风浪的大海上飘荡,摇篮带着她被和煦细腻的微风推着慢慢远去,荡向洒满温暖的光的方向。 “黑崎……君……”趴在她床边打盹的人立刻醒了过来,包扎好的手正被他牢牢的握着。 医生有条不紊地检查完她的身体后,尽职尽责地叮嘱他们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黑崎一护站在一边听得比她认真得多,脑袋跟着医生的声音一点一顿。 “你还好吗?”黑崎一护看了一眼她满是绷带的手臂,轻声问她。 “看着我,朝仓。”黑崎一护面色一凝,将她的手仔细的包裹在手掌心里,弯下腰去靠近她。等她睁开眼睛,视线被他坚定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黑崎一护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的额边,“你正在接触我。”他的声音和他的皮肤一样高温,高热,“你知道答案,朝仓,看着我,告诉我,我是真的吗?” 她的生命之中再没有比眼下更真实的一刻了。 “你放心了吗?”看完医生后她坐在轮椅上被黑崎一护推回病房。 “可是我现在的时间几乎都跟你在一起啊,”她笑着看他替自己盖上被子,“剩下的时间你也要吗?” “你……”他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被堵得接不上,红着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远离笑吟吟看热闹的她。 病房里大多数情况下都充斥着药味和酒精味,但她偶尔能够闻到游子夏梨拜托黑崎一护送来的花束,那里正飘散着淡淡的草叶香气,还有黑崎一护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干净温暖的气味。现世的味道是这样的复杂,幻想能够模仿一切,却不能模仿现实的瞬息万变,以至于和逐渐丰富起来的现实一比较,就开始有些相形见绌。 “活着的感觉,很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哦,所以是觉得不好吃,”黑崎一护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那下次不做了。” “粗犷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给你切好就可以了,要么下次直接啃。” 两个人渐渐扯开话题,把注意力放到了补习上。住院这些天,多亏了黑崎一护频繁到访,她才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等补课结束,游子夏梨就来了电话,从她住院第一天开始,姐妹俩就想要过来看她,被她和黑崎一护劝住。作为交换,她需要每天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打电话。 “今天的菜单是蛋包饭和炖土豆,”打完电话,黑崎一护替她打开热好的饭盒放到面前,说完不忘强调,“是游子做的,我来不及做。” “怎么了?”黑崎一护有些紧张地问她。 吃过饭后,黑崎一护推着朝仓玉绪到了医院院子里,两人坐在长椅上,这时候的阳光正正好,晒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其实很容易,”她笑着,将目光投向身侧坐着的黑崎一护,“我在看着你的时候,就是在看现实。” “说实话,有很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完。” “那些和我的……一些过去有关。”朝仓玉绪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腹慢吞吞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我的家庭,我的亲人,我以前的生活。”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可是疼痛让人产生依赖性的时候,这样的方式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怀念。这是癔病,是成瘾,利用负面情绪来麻痹自己找寻慰藉,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 “你们不可能总是围着我生活,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 她久久地看着黑崎一护,久到眼睛都开始酸涩,“谢谢你,黑崎君。” 朝仓玉绪低下头,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出神。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踏实的时刻,她在汪洋大海之中毫无目的地飘荡了太久,远岸的灯塔的光芒骤然落下时,她甚至有些惊慌。 她飘摇已久的心,已经安稳地停靠在了名为现世的港口。 直到遇见黑崎一护。 她一直有预感,这种安静会变的。 她听见地壳在互相挤压,耳边炸出一阵巨响,身体内部爆发出即将毁灭一切的强大震动。 朝仓玉绪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黑崎一护,在以前,牵手这一行为是他们沟通里习以为常的语言。然而这一次,也许是夜晚光线影响,他在这一刻看起来,有着任何力气都无可撬动的坚定。身躯中不安分的震响在他的目光中逐步回归阒寂,她停靠在他身边,一切如旧。 他们已经是一片接壤的大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见到黒崎一心的那一瞬间,这个不停耍宝,和黑崎一护互殴的中年男人竟然让她汗毛直立,莫名产生了一股微妙的警惕。不过正处在热恋期的她对这些异状的反应有些迟钝,而警惕又是在眨眼之间消弭,她下意识当作了自己的错觉,并没放在心上。 午休时候倒是会碰巧遇到,朝仓玉绪和剑道社的人坐在一块,黑崎一护和班上的几个朋友。他们就坐在两棵不远不近的树下,距离刚刚好够他们用余光对接。这些生活里的琐碎细节在他们的对视里被整合到一块,三三两两地拼凑起来,构成完整的一面镜子,里面照出来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朝仓玉绪和黑崎一护不约而同的开始犹豫该选择什么时候告诉游子和夏梨这件事,犹豫着犹豫着,就一拖再拖,硬是又拖了一个月。 不能算看,眼睛发直,明显走神了。 突然听见游子的声音,朝仓玉绪很快回过神来,“什么?” “啊——”她说不出话,喝了口麦茶来掩饰自己的神情。只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远处看。远处送来的风似乎也因此变成了麦茶的味道,夕阳颜色浓得像倒翻了整整一瓶在厚云层上,泼洒在高低不齐,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在大敞的窗外晒着随风起落的衣物表面晕染出一片茶色。 目光不紧不慢地转过来看向游子,她突然就想起了最初遇见黑崎一护的时候。的泡在河水里,意识一片混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黑崎一护的意外不仅仅是拯救了她在现世边缘徘徊的生命,同样也是拉了一把在回忆里迷茫的灵魂。他当时落在她眼里,炽热得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让她的心脏重新开始真实的跳动。 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 游子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有我在,哥哥跑不了的。” 有她的这句话,游子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临近饭点,不等黑崎一护开口催促就拖着夏梨蹭蹭地往前跑,眨眼间,两人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朝仓玉绪跟在后面笑得肩膀发抖,往黑崎一护身边走过去,手刚伸到他身侧,就被他下意识被握住。 “她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她哥哥。”她回扣住他的手说。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啊。”她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还放慢了语速。 “这还用问吗?”她看向黑崎一护,把他们紧紧扣住的双手举到他面前,“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吗?” 朝仓玉绪尤其喜欢挤兑他这点,“你又脸红了啊,黑崎君,想听我说我喜欢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所以你不想我喜欢你。”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什么喜欢?”她不依不挠。 “好凶哦。” “但是没办法啦,谁叫我也也喜欢你。”她把脑袋歪过来靠着他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好可怜哦,男朋友的表白这么凶,我还要回应。” “这样好傻,”她盯着他们俩古古怪怪的倒影,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要是游子他们转过头回来看到,肯定觉得我们有毛病。” “以前是这么想,不过当时有种感觉,”她仰起头,笑盈盈地说,“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朝仓玉绪这双眼睛曾经给过他相当深刻的印象,在水中静静地睁着,黑白色界线分明地呆在各自的地方,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皮肤在水里泡得发青,托着这对眼睛,就像是托着毫无生命的珠宝,又冷又沉。 “不过还是会有些担心,”她望着他从不遮掩任何情绪的双眼,笑容渐渐显得有些犹豫,“因为我是个麻烦的人物,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这样认真的语气,我会当真。” 她目光似有深意,“我会记着的,哪怕你后悔了,”握紧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是时候给你的家人和朋友公开关系我们的关系了,黑崎君,我一秒都等不下去。”话音刚落下,她就见到眼前黑崎一护习惯性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脸侧贴着的一层朦胧薄光顺势漫进眼底,倏的一下亮起了一整片光海。 她忽然侧过身,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没有回过神之前吻了上去。 就在这时,街口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异响,叮铃哐啷地砸了一地。他们匆匆分开看过去,只见到滚动的垃圾桶和零星蹦跶的几只鸟。 黑崎一护整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家伙。” “你不要跟着她们一起胡闹。” 双双停在门前,黑崎一护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还是有些紧张。” “我说你啊,就不能也害羞一点吗?”他无奈。 “你……”果不其然,脸又红了。 结果门开得太快,躲在门后偷听的三个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摔了出来。 “那什么……”黑崎一心从地上站起来,热情地张开双手,“欢迎回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了屋子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父子俩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朝仓玉绪面对游子夏梨地好奇追问时,主打一个落落大方。 “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玉绪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因为假话才是我成功了。” “真话啊,”她拉长了声音,“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就在她们两人准备刨根问底的时候,门外砸进来一个更大的声音。 朝仓玉绪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黑崎一护的脸,“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啊。” 黑崎一护跟着在一边挥着拳头威胁,“臭老头想得倒是美。” 第二天开课,她和黑崎一护倒是头一次在学校里正大光明地约到一起吃饭,他还带着几个男生一起等她。见到她走过去,向她挥手,随后在那群朋友们的目瞪口呆中朝她走了过来。 朝仓玉绪笑着把便当放到他手里,两只手挽上了他的臂弯。那群男生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最严重的应该是那个头发发尾往外翘的男生,他一副准备撅过去的样子,半瘫倒在身边皮肤黝黑,身材高壮的男生身上。 在面前几双好奇的眼睛注视下,他清咳了一声,拉着身边站着的朝仓玉绪,“各位,这是朝仓玉绪。” 今年春季,空座町第一高中的女子剑道社暌违多年,重新在高校综合体育赛事的县预选赛上出线。女子队的主将是一年级的新人,国中时期默默无闻,在赛场上横空出世,县内媒体称其是高中生年龄段实力垄断级别的霸主,并有望成为空座町第一高中参加今年玉龙旗的代表选手。 她捂着脸打断,“别念了,游子。” “这种形容真的太难为情了,”她红着脸一把从游子手里抢过杂志,放到一边,“还是不要再看了,这上面写的都不是我。” “说起来,看到比赛之前完全没想过玉绪姐姐真的会剑道,”夏梨跟着接话,“玉绪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 在游子夏梨两人的惊呼声中,黑崎一护惊讶道:“那么小就开始了练习吗?” 游子:“怪不得比赛的时候没有人是玉绪姐姐的对手。” 夏梨:“为什么?” 黑崎一护不解,“你明明是光明正大赢下比赛,干嘛这么说。” “决赛学校的主将没记错的话家里是开道馆的,技巧上可以说很成熟,你赢过她哪有不公平。”他留心她神情不对,插嘴把话题带过去,“而且你以前没参加过比赛,她们都是参加过两年的老手。真说的话,这边对你也不公平。” 吃完晚饭,他依照惯例送她回家,两人在家门口碰上了出去别的医院帮忙的黑崎一心。刚打个照面,黑崎一心老毛病又犯了,一边热情似火地大喊玉绪酱好久不见,一边扑向朝仓玉绪,被黑崎一护一拳砸在了脸上。 朝仓玉绪没当回事,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地上捂着鼻子的黑崎一心摆手说:“晚上好,叔叔。” “已经不早了,老头子,”门敞开,街道黑沉沉的,空气闷得直往地上倒,干燥的风粘在皮肤上让人眨眼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黑崎一护一脚踹在黑崎一心后背,不偏不倚地把人踹进了家门,“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要在这里碍事,赶快回家。”说完不等回话,拉着朝仓玉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有点,但目前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抱住他的手臂,“我现在很好。” “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不应该赢的人,”她难得笑得这么从容,语气隐隐听着和以往的沉闷大为不同,“只是……赢会让我感觉没意思。” 她仰起脸,路灯正正好照耀下来打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目光在这一刻显得光辉熠熠,“一护,我从没输给过姐姐以外的人,赢是必然的,”她总是安静又孤僻,他从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全然不同的骄傲神色,“我说的胜之不武,不在技术,在心。” “我以为你不像是会主动接战的性格。”朝仓玉绪在他眼里一直不是什么好战的人,“还以为有什么误会。” 他望着她,“所以是激将法。” “你冲动易怒吗?” “玉绪。”轻快的是她,他却反而沉了下去,声音扎实地磕在水泥路上,发出硬邦邦地响声。 “你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表情像是放空了一般,茫茫然地抬起头。 步入青春期的年轻人群体内部一直有一个固定话题——恋爱。和自己两个擅长与异性打交道的好友不同,黑崎一护作为一个感情意识萌芽明显迟缓的高中生,一直不怎么喜欢掺合这种话题。他出现明显的性别意识是在国中时期,认知仅停留在男生和女生之间的生理差别和性格差别。 然而青春期所遇见的问题就像街机游戏里的游戏关卡,名为恋爱的游戏大关内不仅仅有和女生聊天沟通这种初级难度的设定,还有通关之后会遇见一些新奇且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这得感谢他身边那个对恋爱以及女孩子一直保持着高度期待的浅野启悟,以及在年上恋爱游戏里有着专业水准的参与者小岛水色。他们在他并不怎么成熟的恋爱之路上的指手画脚让他开始对这段关系开始产生一点多余的,不那么体面的幻想。 花洒冲刷下来的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屋外大雨倾盆的瞬间,声势浩大的雷声在耳边轰鸣。他耳鸣了,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想到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另一个人。 握住大腿间缓缓抬头的阴茎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黑崎一护从浴室里出来时朝仓玉绪正在厨房里走动,半干的长发垂在背后,软塌塌地贴在肩膀上,有水珠涎着皮肤往下淌进领口,带着他的眼睛一起滑进衣服被肩胛骨撑起的缝隙里。 突然她回过头,浑然不觉他的走神,只是笑着说:“我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 她的眼睛落在他赤裸的上身时,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正面临着即将崩陷的威胁,“……也没有那么久吧。” “哦……好。”他跟过去,紧紧拽着浴巾,差点被绊倒。 “看见什么?”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他的手臂从她肩侧伸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热可可。还没有降温的皮肤紧紧挨着她的手臂,温热的水汽从他身上过度到她身上,她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 “我才没有想看你出糗。”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声音还没断,她的手臂已经绕过他的肋下,搂住了他赤裸的后背。 朝仓玉绪的手在他后背轻抚了两下,他搂着她的手猛然收紧。她眯起眼睛,舔了一口他的嘴唇,“浴巾要掉了哦,一护。”他的脸转眼间爆红,她好心闭上眼睛,手扶着他腰间的浴巾,安慰他说,“不过我什么也没看见啦,只是感觉到……” “对男朋友要什么戒备心,”她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心,“你说过要我学着依赖你呀,不会是后悔了吧。” “那是什么事?”她眉毛挑了挑,手掌心贴在他腰上缓缓下移,“和这里……”骤然收紧的腰腹肌肉在她的手下微微抽动,手指挂在浴巾边缘,“有关系吗?” “只是试一下,那么凶干嘛,”她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而且雨下得这么大,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做坏事也不会被人发现。” “对啊。”她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人会知道,只有我们。” “你真的好热,一护。” 太近了,他又在心里忍不住想。 “嗯……”他的舌头融进了她绵软的乳肉之间,沐浴露的香气钻进鼻腔。他们的气味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身体热得出了薄薄一层的汗,身体内的气味被这么蒸出来,毛孔中溢出的情欲湿湿热热地混淆在一块。 他从没这么做过,只是本能地去抚摸,手掌心捧着的乳房像室温下融化的奶油。粗粝的舌头在凹陷的地方停留,温吞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软绵绵地一团丰盈的肉几乎要从指缝间漫出来,乳头在他手心里慢慢立起来,硬硬地戳着他。 他停了下来,咬着她的下嘴唇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不敢开口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在不让她讨厌自己的前提下继续,还不敢承认十五岁的黑崎一护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阴茎在腿间已经硬得发颤了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压在她的腿间,不敢碰到她的身体。 他应该早就有所预料的,在她伸手握住他早就兴奋得不行的阴茎前。 “玉绪……” 她好奇得不得了,只是房间里关了灯,这会儿除了黑崎一护亮得像是起了火一样的眼睛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喜欢这样吗?”她故意这么问,伸过去,揉弄他的阴囊。 朝仓玉绪仰起头,发出像猫一样短而急促的尖叫。握着他阴茎的手时松时紧,力道像是带着某种迎合的目的,在他手指陷进大腿间后慢慢收紧,就像涨潮时的渔网一般,死死地缠着他们被快感一网打尽的身体。 被她握紧的阴茎跳动起来,龟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她的大腿外侧,有种不安的紧绷感,也许是因为即将高潮。她的小腹也开始一抽一抽地动,阴蒂被揉出来,在他指缝间硬硬地涨大。呼吸声渐渐粗重得像是即将溺死,他们的舌头勾缠着,在饱含欲望的肉体发出的呼救声中沉默。 他们的呼吸在这一刻近乎疯狂地交缠着,极其原始的快感步步紧逼,如同锁链般攀附上来,以至于不到高潮的最后一刻,他们谁都逃脱不了欲望的操纵。 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静悄悄地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爬到黑崎一护汗津津的后背上,朝仓玉绪的手从他肋下穿过,抱着他一声不吭。 朝仓玉绪靠在他胸前,盯着自己和他交错的双腿发呆。 “为什么这么问?”她回过神,伸手去和他十指紧扣,就像最开始那样。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么做,所以才这么问我。” “一护。” “我很讨厌现世,过去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这种心情没有过任何改变,”她侧过脸,脑袋枕着他的胸口,轻声说,“直到认识你。” 泡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了点困意,起身擦干穿上了衣服,一块挤进了她那张单人床。 朝仓玉绪被晃醒,睁开眼睛,扭头看见的是睡在面前的黑崎一护。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和颤动的睫毛,还有在近乎刺眼的太阳光照射下泛着金光的头发。 两个人一起挤在单人床的一边靠着墙。 没多久,黑崎一护拿走了朝仓玉绪家里的备用钥匙。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她的衣柜里就多了几件他的衣服,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的蔬菜和他喜欢的果汁,玄关还挂着他的雨伞和背包。这些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变化,可能就是他过来一趟临走时忘了,索性就留在这里,等想起来的时候又有新的东西换着留下。 两姐妹不知道是因为黑崎一护还是因为新鲜感,对这件事格外来劲,以至于几天后家里客厅意外被卡车撞毁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保持着高度的兴奋,并表示两家干脆一起装修,还能凑个折扣什么的。 “跟沙发的风格看起来不是很合适。”游子皱着鼻子说。 游子翻出旧的家具手册,“我觉得玉绪姐姐之前看上的这一套沙发和电视柜就很好看啊。”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啊?怎么了?”她回过神。 “其实……”她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什么,大门打开,黑崎一护到家,迎面碰上坐在桌边上的朝仓玉绪,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他表情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紧张地问候了两声就脚步匆匆地钻回楼上房间。 “咳咳……”夏梨拿手肘顶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留心坐在对面的朝仓玉绪。 朝仓玉绪神色平静地回头,“也 游子看她的神情,有些不安,“玉绪姐姐……” 夏梨:“要不要一起通知家具公司,问问看有没有折扣?” 说完没多久,她脸上的笑忽然停住,条件反射般抬头,看向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后,她拧紧的眉毛又慢慢松开,站起身准备离开,她今天来黑崎家摆放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两姐妹自己家装修的事情要先搁置,话说完也就准备离开,“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些事情,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下次再见。” “不了,家里的事——”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明显阴沉了不少,“有些紧急,我需要尽快处理。” “不用了,他也很忙。”朝仓玉绪几乎是不给她们回应的机会,说完就往门外走。等夏梨和游子急匆匆地把黑崎一护从楼上挖下来时,她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已经走了吗?”黑崎一护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追出门外。 在同一时间的空座町内,一位神秘中介商迎来了他事业生涯里第一份兼职——住宿中介。 得知对方被黑崎一护拒绝提供住宿后,这位中介商摸着下巴认真的思索,用一副颇为理解的态度说:“原来是这样,这也不能够怪黑崎君,这种事情搞不好被发现了会引发一点恋爱危机。” “话也不能这么说,恋爱中的女生可是很直觉敏感的。” 中介商拿扇子挡住脸,“有人跟踪你?” “要我来说,恐怕糟糕的不止是现世,”听后,中介商神情愈发诡异,只不过并没有打算和她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朽木小姐,虽然我很愿意收留你,不过我这里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 “诶,这可不是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不要用这么阴暗的想法揣测我,”中介商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是打算给您提供一个地址,你在那肯定能够有一个免费且舒适的卧室。” 中介商神秘莫测地说:“别担心这些嘛,跟我来就好。” “说了免费就是免费,绝对不让你多出一分钱。”中介商没在意她的目光,只是神神秘秘地和门卫说了两句,门卫盯着他,两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被放行。 “太失礼了,朽木小姐,我目前可是正当盛年的黄金单身汉,”中介商摇着头背着手带着她往里面走,“而且这里不是我的资产。”两个人被关进电梯后,他才低声嘱咐她,“还有提前说明,等会儿不管看见谁都不要乱说话,明白吗?” 电梯抵达楼顶,中介商轻车熟路地拐到了一扇暗红色的大门前,按了几次门铃,又反复敲了几次门,好一会儿过去也没人响应。 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说过别再让我见到你,浦原喜助。”开门的女生语气凶悍,然而等她的目光掠过捂着鼻子吃痛的浦原喜助,和朽木露琪亚的目光撞了个正巧时,情绪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捂着脸弓着背的浦原喜助也顾不得疼,趁对方走神的间隙,已经闪身挡在门旁,阻止她关上门。朽木露琪亚站在浦原喜助身后一动不动,直觉告诉她保持沉默要比开口来得安全。 “要喝些什么。”语气说不上多坏,但绝对不是欢迎的态度。 “我可以来点酒吗?”浦原喜助拉长声音问道。 朽木露琪亚立刻挺直腰,响亮地回道:“我喝什么都可以。” 朽木露琪亚紧张地接过杯子,矜持地道谢。端着杯子喝牛奶的间隙,余光偷偷打量整个房间。房间很大,空空荡荡的,仿佛身处其间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空旷的冷气。除了紧挨着沙发的置物柜,那张柜子满满当当地摆了不少东西,还有合照,每一张都有黑崎一护。她认识照片外的黑崎一护,是个虽然一脸不良但是意外可靠的人,但是她从没认识过这些照片里的黑崎一护,他无所顾忌,张扬又热烈。 朝仓玉绪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请小心点。”结果人刚抬头接过纸巾,正正好与她视线对上。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乌黑,沉得人心慌。 “我是叫你小心被呛到。”看她手忙脚乱,朝仓玉绪有些好笑。说完往沙发上靠,盯着悠悠转醒的 “不用这么紧张,玉绪酱很亲切的。”浦原喜助没理她的讽刺,假意去安抚慌乱的朽木露琪亚。 “这是偏见,玉绪,”浦原喜助连忙陪笑说,“而且,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要拜托你。” 朽木露琪亚一头雾水,“你……你知道死神?” “啊……是。”朽木露琪亚精神一紧,下意识答应。 浦原喜助拉长了声音,“说来话长,玉绪酱——” 被她目光唬了一跳的朽木露琪亚犹豫了一会儿,在浦原喜助的暗示下一字不差地向她复述了黑崎家出车祸的那天夜里的状况。 “确实是意外,我那时候可没有想到黑崎君是你的男朋友。”浦原喜助当即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信任我可以,你完全可以相信这位朽木小姐。” 朽木露琪亚并不喜欢她这时的语气,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就被浦原喜助抢了话,“这个朽木,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朽木。” “呃……什么?”朽木露琪亚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她满意,见她眉头一锁,他眼疾手快,当即靠过去按住了她的手。两人有短暂的视线交接,她眼底的杀意暴露无遗,“他的父亲早死了,上哪给他弄个妹妹?” “怎样,”浦原喜助放轻了声音,握着她的手腕不放,“他带回来的,不会有问题。” 手空下来后,他脸色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快得没有人留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夸张,“你知道的,朽木小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将死神之力送给了黑崎君,也就是你的男朋友,”他用眼神让朽木露琪亚安稳地坐着,“现在没有死神之力的朽木小姐无法回到尸魂界,只能够留在现世恢复身体,在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内她需要一个暂居所。”他的话点到为止,目光殷切地望着朝仓玉绪。 浦原喜助料到了她没那么容易松口,“朽木小姐此时就是个手无寸铁的整,如果放任她流落在外,会很危险的。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你也不愿意他在意的妹妹出事吧?” 年少时期的爱慕与期许眨眼而过,在目光里留下一线微薄的影子。 沉默过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抱歉,还是请回吧。” 话刚说完,朝仓玉绪手里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于是,朽木露琪亚暂居朝仓家的决定就这么顺利地定了下来。 “你想走。”朝仓玉绪看穿她的想法。 “我反感的不是你,是浦原喜助。”客厅里只剩下了朽木露琪亚,她的气势忽然就低了下去。她又变成了朽木露琪亚见过的那个普通高中生,“我很烦他拐弯抹角的这套。” “我建议你最好留下。” “看来他老毛病还是没改,根本没跟你说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让我收留你。”她站了起来,“他压根不是为了给你找个地方住,而是给你保命。” 她说完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朝仓玉绪地回应,抬头去看时,这才冷不丁地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你最大的威胁不是虚,是我。” 她看见朝仓玉绪面无表情,“你头顶上带着那个姓氏,如果他不带你过来找我。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出手杀了你。”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是星期几,要上什么课。 “是我。”朝仓玉绪爽快承认,“我和朽木家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你留在我的男朋友身边,让他和死神沾上了关系,”她半点不将朽木露琪亚的防备放在眼里,“而死神和我同样是势同水火,浦原喜助恐怕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不然不会这么着急上火地把你的底细透露给我。” “目前来说,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朝仓玉绪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浦原喜助把你放到我身边,我安心,他也安心,而你也安全,所以我劝你留下。” “你真觉得你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吗?”她面上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和浦原喜助混到一起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朽木小姐。” “我可没打算吓你,只是说实话。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留在我眼皮底下,只要一护身上的灵力不散,生命不受威胁,我就相信你是不需要我出手摆平的死神,看在你救了一护的份上,我还会保护你的安全。”她笑吟吟地说,“这就是浦原喜助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因为我如果要杀你,即使是他,也拦不住。” “不要用那么可怕的 朽木露琪亚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这听起来更可怕。” 朽木露琪亚紧跟过去,这才发现她之前被打断时是在洗碗,洗手池里的碗碟这会儿满是泡沫的堆在一边,“这样没问题吗?” “其实,这也是我的错……” 朽木露琪亚:“啊?” 见朝仓玉绪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像是做的梦一样不真实,朽木露琪亚这才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吗,朝仓小姐?” “是。”朽木露琪亚接过食品保鲜袋和笔站到她身边,动作麻利地拆开包装袋。 在保鲜袋上的黑色笔迹突然停了下来,朽木露琪亚语气复杂地说:“非常感谢你,玉绪。”有那么一瞬间,她莫名地希望她们之间没有浦原喜助在中间碍事,没有那些冲突。 声音被水龙头的水流声冲刷得模糊了一些,“不算严重。”说完就见她抬起头看了过来,用一种打量的视线。眼睛晶亮,视线落到身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是。”估计是为了表达诚意,朽木露琪亚补了一句,“我会尽快恢复的,不会让他代替太久。” 朽木露琪亚:? 她拿走钥匙的理由是:“我最近要需要重新考虑一下钥匙的归属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起太早没睡醒,他感觉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分手宣言。 她回头看了一眼他,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怎么了?” “不然呢,”朝仓玉绪挑了一下眉毛,“而且这种问题不应该抛给我,之前找借口不见面的人可不是我。” 余光瞥见朽木露琪亚在玻璃窗后面瞪得像个灯泡,充满八卦之光的眼睛,她忍住了说实话的冲动,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甚至有些过分到位。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凶。”不过这大概对朝仓玉绪不起作用。 “你要跟我发脾气吗?因为我拿走钥匙。” “那你总应该说点什么,别老发呆,天台很晒诶。”这会儿快到午休,太阳直挺挺地杵在头顶,晒得人眼花缭乱。 “那想说什么?要和我解释最近为什么总是那么多借口不见我吗?” “好吧,看来你还没找到新的借口。”她有心调戏,故意这么说。 “那你在忙什么呢?” 她心软了,嘟嘟囔囔地挪开脸,“真是的……”她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等不起,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再看下去,她都快产生负罪感了。 朝仓玉绪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无师自通了一点奇怪的技能。 他又来了,额头几乎要凑到她的额头上,“那……你的钥匙。” “不可以吗?” “条件?” 于是,黑崎一护就像咬着鱼饵被拖行的鱼一样,迫不及待地游到了剑道社门口。刚进门,就接到了朝仓玉绪丢过来的一把木刀。 从小道消息那得知此事的朽木露琪亚咂巴了一下嘴,低头看着垂头丧气的黑崎一护, 多此一举地问:“所以,结果怎么样?” 后面几天没有额外任务的时候,黑崎一护几乎都泡在道场。 虽然拿回钥匙的进展并不乐观,但黑崎一护在不间断地尝试下实力有了大幅度进步,副业倒是干得得心应手。而且眼看处理虚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能回去能继续和女朋友约会。 热情到朽木露琪亚都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占着钥匙。 朝仓玉绪正拿着勺子搅动咖喱,乳白色的热气升了上来,模糊了她的神情,只听见她笃定的声音朦朦胧胧地透过来,“他赢不了。” “我知道他很厉害,”热气散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向朽木露琪亚,“如果没有一点变化,真是浪费我这么多天的时间。” “一半一半吧,”她耸耸肩,“也有一点发泄的想法在啦,而且每次他输了之后那种可怜的表情,还怪可爱的。” 话音刚落,身后烤箱响了一声,朝仓玉绪转过身打开烤箱门。烤箱里被切成片的面包烤得焦香,香气在门开的瞬间就热气腾腾地从里面涌了出来,“今晚的咖喱要搭配米饭和烤面包。” “我还买了咖啡和麦茶,牛奶在柜门的架子上,还有碳酸饮料。把咖喱装出来之后就随便你挑选,”她使唤起朽木露琪亚格外顺手,“米饭也已经熟了,记得盛出来。” 碗里的咖喱很热,餐桌一边靠着的深灰色墙面看起来像是融化了。 他们的感情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多,不过也不少,刚好够她长大到能够独自行动,并在这两位没有那么多存在感的监护人协助下拿到原本留给她的不动产和生存资金。她的养父母并不是人类,也不是死神,他们甚至不太像是拥有自主能力的个体。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只是被输入了一段名为“抚养朝仓玉绪健康长大”的程序,并生硬地执行。而且这段程序设置得过于简单粗暴,设定逻辑中不需要给予额外的情感支撑。 只是没等她离开那个家太久,养父母就主动和她断开了联系,像是从没存在过。她回到成长的城市,发现附近街道除了她,没人再记得那么一对举止怪异的夫妻。 她看着桌子对面的人想,运气真好。 “有在好转,”朽木露琪亚说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面热,毕竟答应过要尽快恢复身体接回工作,结果没想到情况根本不容乐观,“只是义骸联结不自然,多少对我养伤造成了影响。” “是。” “嗯,有什么问题吗?” 朽木露琪亚没注意到她神情的异状,“我一直想问件事……” “玉绪你……是认识我大哥的吧?” 走到成为一座孤立的岛屿之前,在很遥远的另一边。 她看着,干巴巴地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来也很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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