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1)

吃过饭后她在黑崎家留了一会儿,待到夜深,黑崎一护和平常一样送她回家。朝仓玉绪和他的两个妹妹走得很近,和他却很少单独有过交谈。他们走在一起时气氛总是有些干涩,他们会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常下意识保持距离。朝仓玉绪想,可能是因为初次见面就走得太过靠近,无法明确他们之间正常的相处距离,以至于后来想要维持普通的社交都会感觉不对劲。 “是。”声音让黑崎一护浑身一紧,他的手紧张得差点把自己的裤腿拽破。 听她这么说,他解释起来就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不自在……不是……”最后纠结了半天挑了点不会出错的话,“你没有让我困扰,我只是……你会不会觉得游子他们让你感到困扰?” 黑崎一护慢慢放松肩膀,“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他答得不假思索,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错了,“……是?”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 “请不要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朝仓玉绪笑着替他找台阶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了松动的迹象,至少走在一块时不会觉得路越变越宽,宽到他们之间能隔着一道河,“我其实……很喜欢黑崎君家里的氛围。”围在热腾腾的锅周围,热气熏着彼此的脸,模糊彼此的眉目,只剩下笑。 黑崎一护摸了摸鼻子,“你喜欢的话可以常来,我们都很欢迎。”语气其实有些不太自然,说的时候隐隐能透过透明的月色看见他发红的耳尖。 “那是自然的吧。” 黑崎一护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动作有些唐突,但是语气却格外认真,“只要接触到就能发现吧,我是不是真的。” “这个世界虽然大部分人通过眼睛了解世界,但是也会有人依靠别的感官来了解现实,”黑崎一护回答得认真,“依靠触觉来辨别,这并不奇怪。我没办法理解的只是这种辨别模式,这不代表我无法理解你想要看清楚这个世界的心情。所以如果你感到困惑的话,尽管接触我,我是真的,朝仓君,不要因为疑惑而远离现实。” 这条回去的路从后半段开始变得不那么尴尬,然而朝仓玉绪依旧不太确定他们是否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模式,他们聊起来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硬——远没有他握着她手臂时那么自然。 “我记得了。”她乖顺地应下,侧过脸回望他,白绒绒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面颊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光泽。 “也许吧。”如果黑崎一家没有介入她的生活,她应该会在不久后休学,身体状况已经不合适继续学业。 于是他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声,减轻手脚的动作幅度,随之而来的改变就是,身边的人存在感无限度的增大。 “谢谢你,黑崎君。” 后来他们维持着这样熟悉又稳定的距离又走了很多次同一条路,游子和夏梨很喜欢邀请她过周末,又或者是工作日的晚餐,而这些聚会的最后都是以黑崎一护送她回到楼下作为结束。 但次数多了,聊的东西也就跟着变得多了。也许是早上起来喜欢喝的咖啡,也许是每周固定去购物的时间,又也许是她擅长的菜和偏好的口味,夹杂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之中的还有他们聊起的以前。他们非常沉迷这样缓慢的节奏,沉迷到假期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飞快的结束。 他们并没有同班,而是在走廊的两端。 和朋友像平时一样凑堆站在走廊提起自己的假期,这时他突然发现假期里总是无法避开一个对朋友来说很陌生的名字,如果特地模糊去她的存在,能够提及的只剩下了一些东拼西凑的东西。 这很正常,想到了,所以会想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看见了稍微停下的脚步,和模糊的笑脸。 “一护,体育馆那边有热闹,去不去看?”浅野启悟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从失忆的假象里推了出来。 “你是说校外踢馆的人对不对,”小岛水色凑过来,“我听说是个高一的新生接了战帖,直接单挑车轮战。” “高一新生?”他吞了口口水,声音有些不自然。 小岛水色搭腔说:“我记得的,是那个朝仓对不对,当时在校门口见到不少人都记得她的脸。” 他们到的时候,比赛其实已经走到了尾声,那位守擂的本校生有着压倒性优势,胜利对她而言几乎毫无悬念。黑崎一护就站在人群之外看向场中央,看着那个带着护具侧着身的人。他看不清脸,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当然的认为她会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在她取得优胜时,看得热血沸腾的观众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高举的双手一层一层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浅野启悟的议论被他无意识地屏蔽,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被他抽离,空气凝滞,拥挤的人群和他彻底割裂开来。 他突然在想,这时候的她应该依靠什么来分辨,这一刻的真假? 她不需要经过任何的判断就知道他是真的。 像窗外高高照耀的太阳。 灿烂的,耀眼的地方——她过去的家。 没等走多几步,她就被人提了起来,有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最初能记事的时候,她没见过姐姐,和脾气不太好的母亲一起住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口对着落叶满地的院子发呆,听着母亲,以及身边围着的乳母和侍女在谈论那位神秘的姐姐。 母亲总说她残忍,说她杀人如麻,要警惕她。 后来母亲去世,底下做事的人趁这个机会浑水摸鱼,克扣她的用度。她开始吃不上饭,甚至过冬的用具都被挪用。饥寒交迫之下,生了大病,高烧烧得神智不清。意识浑浊时,她看见自己这间黑乎乎的房间里有光亮照了进来,千万丈明光落在她身上,让她以为自己是在死前见到了什么神迹。 她第一次见到了活在他人传闻里的姐姐,能与日月争辉的姐姐。 她这才回过神,明白自己又毫无防备地被拖入了幻觉之中。 “朝仓同学?朝仓同学?”她满头冷汗地抬头,眼前能够看见的都开始扭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得模糊扭曲,淡黄色的桌面散成一个个零碎的方块在半空中肆意飞舞,询问声突然变得极远。眼前的一切——屋顶,墙壁,地面开始融化,房屋的骨骼因此而暴露在外,死去很久的遗骸又一次冷气森森地暴露在外。 她分不清,“朝仓同学……朝仓……” 她几乎要落泪。 回到哪里? 有人在她从地上起来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却被她触电一般甩开。这时疼痛卷土重来,四肢开始变得迟钝,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铅。她的声音被封存在躯壳之中,自内向外的痛感犹如蛛网缓缓遍布全身,不放过任何一点的空隙。 她唯一记得的,是疼痛。 “为什……么?”她混乱的精神令让她像是奔波了大半生般疲惫。 她面色白得吓人。 她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回家的钥匙——一截已经彻底枯萎的樱花树枝,口腔之中忽而泛起一阵苦得人眼前发昏的滋味。在这一刻,在心底腐烂了的回忆又露出他令人无法割舍的面目,让她眼眶又酸又胀,那溃烂的永不再复活的过去,顺着泪腺止不住地往外逃窜。 屋子里漆黑得诡异,她踏入玄关,像是把自己喂进了匍匐在黑暗里的异兽嘴里。 所以她又给自己一刀。 她盯着阴冷的蛇目,无动于衷地给自己多添了条伤口。 玄关的电话响起时她已经脱力坐在墙角,自暴自弃地不愿意再挪动自己。 “玉绪姐姐。”游子欢快的声音令她的视野又明亮了一些。 游子立刻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劲,“玉绪姐姐,你怎么了?” 生病了,才会看不见自己生活的世界,才会分不清自己身边的人,才会错把回忆当经历。 电话那边的声音忽然只剩下了刺啦刺啦地电流声,游子的呼唤变得模糊。 最后一刀落在手腕上,用力地,极深地,血如涌泉。 等到她冷静下来时,她认为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她有些想笑。 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睁不开眼睛,只有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舔舐着脸颊不断的往衣领里钻。嘴边余留的滋味咸淡苦甜皆有,然后悄无声息地混进血液里,载着生命缓缓远离现实。 体温缓缓下降,脸色由白转青,她瘫在地上,睫毛上挂着的一串水珠化在了眼底,和渐渐溃散的目光融为一体。 她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 耳边的声音无比平静,“睡吧,睡吧,醒过来一切都会好。” 黑崎一护还没进家门就被游子的哭声吓了一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游子看见黑崎一护,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哭着说:“哥哥,哥哥,玉绪姐姐出事了。” 游子抽噎着解释,抓着他的手,“我不知道,玉绪姐姐在求救……哥哥,去救救她,救救她。”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朝仓玉绪的那声尖叫,“她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好疼,疼得快死掉了。” 他径直闯了门禁,保安的声音还没听个真切就被他踹开楼梯间的大门的动静盖了过去。一鼓作气地从一楼爬到了顶楼,还没等缓一会,拳头已经砸在了朝仓玉绪家的大门上。 扑面而来的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冷意,明明还是夏天。 抬起脚,却踩在了一滩血迹之上,延伸到终点,她就蜷缩在那里,了无生息。 飘荡了很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没等多说两句,黑崎一护松开手,起身按了铃通知医生。 等医生离开,她才将目光转向床边的黑崎一护,“黑崎君。” “……我不知道,”她双睫轻颤,闭上了眼睛,“抱歉……” 她有些绷不住,眼眶一酸,“你……是真的吗?” 她呆呆地靠在他脸侧,反手用力地握紧了他。随着视线范围内的画面稳定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压抑地哭了出来,另一只落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抱紧他的肩臂,“真的啊……你是真的。” 在黑崎一护的坚持下,她被带着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然而医生并没有查出她有什么问题,再怎样强调,也只是看出她多梦多思,缺乏睡眠。 “怎么可能放心,你现在是在我眼皮底下才没事。”他将她送回病房扶上床,眉头依旧紧皱,“看不到的时候就说不好。” 在医院呆着的这段时间,她的日常起居都是黑崎一护在打理,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医院,几乎把学校和家里之外的时间都留在了病房,细心勤快得整层楼的医护人员都眼熟他。朝仓玉绪劝过他,他却充耳不闻,她只能花钱把病房挪到单人间,又拜托医院额外替他添了一张弹簧床,好让他三头奔波的时候能多一点休息的时间。 “……其实,我觉得那些东西已经完全消失了。”随着身体一天天恢复,她逐渐清楚,自己已经不会再陷入那些荒谬的幻想中。 她伸手去摸那些黄的红的颜色热闹的花瓣,感慨道,“我已经可以看见真实的花开,摸到这些植物的体温,摸到衣服的褶皱,布料的质感。水里面有种奇怪的甜味,米饭里加了梅子干有种微妙的酸味,”这是过去她无法仔细品味的东西,“这些,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机会去认真地尝过。”她抬头看着黑崎一护,“也许这样说有些奇怪,正是这些无足轻重的细节,让我感受到,我活 “活着的感觉,很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哦,所以是觉得不好吃,”黑崎一护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那下次不做了。” “粗犷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给你切好就可以了,要么下次直接啃。” 两个人渐渐扯开话题,把注意力放到了补习上。住院这些天,多亏了黑崎一护频繁到访,她才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等补课结束,游子夏梨就来了电话,从她住院第一天开始,姐妹俩就想要过来看她,被她和黑崎一护劝住。作为交换,她需要每天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打电话。 “今天的菜单是蛋包饭和炖土豆,”打完电话,黑崎一护替她打开热好的饭盒放到面前,说完不忘强调,“是游子做的,我来不及做。” “怎么了?”黑崎一护有些紧张地问她。 吃过饭后,黑崎一护推着朝仓玉绪到了医院院子里,两人坐在长椅上,这时候的阳光正正好,晒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其实很容易,”她笑着,将目光投向身侧坐着的黑崎一护,“我在看着你的时候,就是在看现实。” “说实话,有很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完。” “那些和我的……一些过去有关。”朝仓玉绪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腹慢吞吞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我的家庭,我的亲人,我以前的生活。”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可是疼痛让人产生依赖性的时候,这样的方式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怀念。这是癔病,是成瘾,利用负面情绪来麻痹自己找寻慰藉,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 “你们不可能总是围着我生活,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 她久久地看着黑崎一护,久到眼睛都开始酸涩,“谢谢你,黑崎君。” 朝仓玉绪低下头,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出神。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踏实的时刻,她在汪洋大海之中毫无目的地飘荡了太久,远岸的灯塔的光芒骤然落下时,她甚至有些惊慌。 她飘摇已久的心,已经安稳地停靠在了名为现世的港口。 直到遇见黑崎一护。 她一直有预感,这种安静会变的。 她听见地壳在互相挤压,耳边炸出一阵巨响,身体内部爆发出即将毁灭一切的强大震动。 朝仓玉绪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黑崎一护,在以前,牵手这一行为是他们沟通里习以为常的语言。然而这一次,也许是夜晚光线影响,他在这一刻看起来,有着任何力气都无可撬动的坚定。身躯中不安分的震响在他的目光中逐步回归阒寂,她停靠在他身边,一切如旧。 他们已经是一片接壤的大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见到黒崎一心的那一瞬间,这个不停耍宝,和黑崎一护互殴的中年男人竟然让她汗毛直立,莫名产生了一股微妙的警惕。不过正处在热恋期的她对这些异状的反应有些迟钝,而警惕又是在眨眼之间消弭,她下意识当作了自己的错觉,并没放在心上。 午休时候倒是会碰巧遇到,朝仓玉绪和剑道社的人坐在一块,黑崎一护和班上的几个朋友。他们就坐在两棵不远不近的树下,距离刚刚好够他们用余光对接。这些生活里的琐碎细节在他们的对视里被整合到一块,三三两两地拼凑起来,构成完整的一面镜子,里面照出来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朝仓玉绪和黑崎一护不约而同的开始犹豫该选择什么时候告诉游子和夏梨这件事,犹豫着犹豫着,就一拖再拖,硬是又拖了一个月。上踢足球,她就坐在一侧的山坡边,捧着麦茶看着他们。 游子看了一眼远处高声喧笑的人,又转回来盯着神游天外的朝仓玉绪,略略早熟的她福至心灵,“玉绪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玉绪姐姐是不是喜欢哥哥?”游子见她愣愣的表情,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静静地看着和曾经毫无差别却又新鲜十足的一切,目光缓缓落到近处,宽阔的空地上两个人脸上都是汗水,所剩无几的霞光穿过沉郁的云色从天上降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折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浅浅一圈光辉。 那时候的她浑身冰冷的泡在河水里,意识一片混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黑崎一护的意外不仅仅是拯救了她在现世边缘徘徊的生命,同样也是拉了一把在回忆里迷茫的灵魂。他当时落在她眼里,炽热得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让她的心脏重新开始真实的跳动。 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 游子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有我在,哥哥跑不了的。” 有她的这句话,游子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临近饭点,不等黑崎一护开口催促就拖着夏梨蹭蹭地往前跑,眨眼间,两人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朝仓玉绪跟在后面笑得肩膀发抖,往黑崎一护身边走过去,手刚伸到他身侧,就被他下意识被握住。 “她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她哥哥。”她回扣住他的手说。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啊。”她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还放慢了语速。 “这还用问吗?”她看向黑崎一护,把他们紧紧扣住的双手举到他面前,“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吗?” 朝仓玉绪尤其喜欢挤兑他这点,“你又脸红了啊,黑崎君,想听我说我喜欢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所以你不想我喜欢你。”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什么喜欢?”她不依不挠。 “好凶哦。” “但是没办法啦,谁叫我也也喜欢你。”她把脑袋歪过来靠着他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好可怜哦,男朋友的表白这么凶,我还要回应。” “这样好傻,”她盯着他们俩古古怪怪的倒影,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要是游子他们转过头回来看到,肯定觉得我们有毛病。” “以前是这么想,不过当时有种感觉,”她仰起头,笑盈盈地说,“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朝仓玉绪这双眼睛曾经给过他相当深刻的印象,在水中静静地睁着,黑白色界线分明地呆在各自的地方,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皮肤在水里泡得发青,托着这对眼睛,就像是托着毫无生命的珠宝,又冷又沉。 “不过还是会有些担心,”她望着他从不遮掩任何情绪的双眼,笑容渐渐显得有些犹豫,“因为我是个麻烦的人物,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这样认真的语气,我会当真。” 她目光似有深意,“我会记着的,哪怕你后悔了,”握紧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是时候给你的家人和朋友公开关系我们的关系了,黑崎君,我一秒都等不下去。”话音刚落下,她就见到眼前黑崎一护习惯性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脸侧贴着的一层朦胧薄光顺势漫进眼底,倏的一下亮起了一整片光海。 她忽然侧过身,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没有回过神之前吻了上去。 就在这时,街口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异响,叮铃哐啷地砸了一地。他们匆匆分开看过去,只见到滚动的垃圾桶和零星蹦跶的几只鸟。 黑崎一护整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家伙。”得我比较勇敢。” “我哪有。” 朝仓玉绪拍了拍他的后背,浑然不在意,“别紧张太久,我饿了。” “喜欢你这件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被她这么盯着,他把心一横,直接伸手开门。 反应灵敏的黑崎一护揽着朝仓玉绪往后退了三步,和地上趴着的三个人不尴不尬的对视,看着又气又好笑。 “对,欢迎回家。”夏梨紧跟着开口,跳起来拉过被黑崎一护挡住的朝仓玉绪,“准备开饭了。”又顺手捞起在一边兴高采烈的游子往屋里走。 比起黑崎一护,朝仓玉绪面对游子夏梨地好奇追问时,主打一个落落大方。 “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玉绪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因为假话才是我成功了。” “真话啊,”她拉长了声音,“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就在她们两人准备刨根问底的时候,门外砸进来一个更大的声音。 朝仓玉绪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黑崎一护的脸,“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啊。” 黑崎一护跟着在一边挥着拳头威胁,“臭老头想得倒是美。” 第二天开课,她和黑崎一护倒是头一次在学校里正大光明地约到一起吃饭,他还带着几个男生一起等她。见到她走过去,向她挥手,随后在那群朋友们的目瞪口呆中朝她走了过来。 朝仓玉绪笑着把便当放到他手里,两只手挽上了他的臂弯。那群男生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最严重的应该是那个头发发尾往外翘的男生,他一副准备撅过去的样子,半瘫倒在身边皮肤黝黑,身材高壮的男生身上。 在面前几双好奇的眼睛注视下,他清咳了一声,拉着身边站着的朝仓玉绪,“各位,这是朝仓玉绪。” 今年春季,空座町第一高中的女子剑道社暌违多年,重新在高校综合体育赛事的县预选赛上出线。女子队的主将是一年级的新人,国中时期默默无闻,在赛场上横空出世,县内媒体称其是高中生年龄段实力垄断级别的霸主,并有望成为空座町第一高中参加今年玉龙旗的代表选手。 她捂着脸打断,“别念了,游子。” “这种形容真的太难为情了,”她红着脸一把从游子手里抢过杂志,放到一边,“还是不要再看了,这上面写的都不是我。” “说起来,看到比赛之前完全没想过玉绪姐姐真的会剑道,”夏梨跟着接话,“玉绪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 在游子夏梨两人的惊呼声中,黑崎一护惊讶道:“那么小就开始了练习吗?” 游子:“怪不得比赛的时候没有人是玉绪姐姐的对手。” 夏梨:“为什么?” 黑崎一护不解,“你明明是光明正大赢下比赛,干嘛这么说。” “决赛学校的主将没记错的话家里是开道馆的,技巧上可以说很成熟,你赢过她哪有不公平。”他留心她神情不对,插嘴把话题带过去,“而且你以前没参加过比赛,她们都是参加过两年的老手。真说的话,这边对你也不公平。” 吃完晚饭,他依照惯例送她回家,两人在家门口碰上了出去别的医院帮忙的黑崎一心。刚打个照面,黑崎一心老毛病又犯了,一边热情似火地大喊玉绪酱好久不见,一边扑向朝仓玉绪,被黑崎一护一拳砸在了脸上。 朝仓玉绪没当回事,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地上捂着鼻子的黑崎一心摆手说:“晚上好,叔叔。” “已经不早了,老头子,”门敞开,街道黑沉沉的,空气闷得直往地上倒,干燥的风粘在皮肤上让人眨眼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黑崎一护一脚踹在黑崎一心后背,不偏不倚地把人踹进了家门,“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要在这里碍事,赶快回家。”说完不等回话,拉着朝仓玉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有点,但目前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也不要觉得自己赢是不应该的。” “没意思?”他有些诧异。 恍惚间,黑崎一护像是看见灯影下走出另一个她,她轻快的声音穿梭于深夜之中,游弋在另一个他所不知道世界,“决赛时的对手主将是道馆出身我猜到了,之前来学校打车轮赛的时候从她的剑法上就能看出来,”她说到这时,轻声笑了一下,“一说起来,好像就是因为这场车轮赛,我才被剑道社盯上,当初出这个头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奇怪的麻烦。” “我也没想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睛,盯着路边昏暗的角落,“那主将的个性很强,说话容易激起我一点愤愤不平的心态。” “我从小到大都吃这套,冲动易怒的坏毛病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掉。” “啊,小的时候是。一点就着,跟个炮仗似的。” 她扭头去看他,“嗯?” 声音轰隆隆地砸在耳膜上,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脸上骤然多了一道水痕。 下雨了。 遇见朝仓玉绪才使得他在情感层面的进步有了质的飞跃。 就比如,亲密距离。 而且,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这么丰富过。能从丢在地上洗衣篮里的衣服看见它们被解开从皮肤上离开,能从湿掉的地板上看见有人赤脚淌着水走过,能从满是水气的玻璃上看见一丝不挂的身体轮廓在花洒下抬起头。 没多久,他关上了花洒,手撑着墙壁,呼吸沉重地弓着腰,低下头。 恋爱距离过近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战栗。 他停在原地,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浴室里朦胧的脚印和水痕。 他浑身一紧,慌乱地把眼睛挪开,下意识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浴巾——她家里没有他能穿的衣服,淋湿的衣服烘干又需要时间,在她的劝说下,他只能用一条浴巾来维持着最基本的安全感。 “衣服都快干了,你觉得呢。”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几乎不受他衣着的影响,“我煮了热可可,要不要来一点。” “你要是这么害怕的话,可以坐在那边,到处跑的话很容易散开,”她余光瞥见他动作有些滑稽,忍不住偷笑,“不过就算散开了也没事啦,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他见状,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明明也很在意,让我一个人在这边出糗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他靠得太近,以至于转过来的瞬间,湿热的呼吸打到他胸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半晌,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困难。鼻尖嗅到一股甜腻的香气,热可可蒸腾上来的那股甜味浸到了她身上,他愣怔着仔细闻了闻,头越来越低,浓郁的甜味顺着张开的嘴唇进来,舌尖一阵发麻,“玉绪……” 吻上去时,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他的身体像是发烧了一样热。 话没说完,他低头重新吻了她,舌头像蛇一样钻进她的口腔,报复性地舔过她的牙龈和湿润的口腔,吻得格外缠人,连舌头搅动的声音都听得见。他离开她时,她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全靠着身后的台子才没有腿软滑下去,“你这个家伙,倒是对我警惕一点啊,”他摸着她发热的脸颊,低声说,“对男朋友就这么没有戒备心吗?”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猛地握紧了她的手,重重地喘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警告她:“别太得寸进尺了。” “只是试一下?”他眉头一抬,看她。 窗外雷声渐渐 “你真的好热,一护。” 太近了,他又在心里忍不住想。 “嗯……”他的舌头融进了她绵软的乳肉之间,沐浴露的香气钻进鼻腔。他们的气味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身体热得出了薄薄一层的汗,身体内的气味被这么蒸出来,毛孔中溢出的情欲湿湿热热地混淆在一块。 他从没这么做过,只是本能地去抚摸,手掌心捧着的乳房像室温下融化的奶油。粗粝的舌头在凹陷的地方停留,温吞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软绵绵地一团丰盈的肉几乎要从指缝间漫出来,乳头在他手心里慢慢立起来,硬硬地戳着他。 他停了下来,咬着她的下嘴唇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不敢开口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在不让她讨厌自己的前提下继续,还不敢承认十五岁的黑崎一护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阴茎在腿间已经硬得发颤了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压在她的腿间,不敢碰到她的身体。 他应该早就有所预料的,在她伸手握住他早就兴奋得不行的阴茎前。 “玉绪……” 她好奇得不得了,只是房间里关了灯,这会儿除了黑崎一护亮得像是起了火一样的眼睛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喜欢这样吗?”她故意这么问,伸过去,揉弄他的阴囊。 朝仓玉绪仰起头,发出像猫一样短而急促的尖叫。握着他阴茎的手时松时紧,力道像是带着某种迎合的目的,在他手指陷进大腿间后慢慢收紧,就像涨潮时的渔网一般,死死地缠着他们被快感一网打尽的身体。 被她握紧的阴茎跳动起来,龟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她的大腿外侧,有种不安的紧绷感,也许是因为即将高潮。她的小腹也开始一抽一抽地动,阴蒂被揉出来,在他指缝间硬硬地涨大。呼吸声渐渐粗重得像是即将溺死,他们的舌头勾缠着,在饱含欲望的肉体发出的呼救声中沉默。 他们的呼吸在这一刻近乎疯狂地交缠着,极其原始的快感步步紧逼,如同锁链般攀附上来,以至于不到高潮的最后一刻,他们谁都逃脱不了欲望的操纵。 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静悄悄地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爬到黑崎一护汗津津的后背上,朝仓玉绪的手从他肋下穿过,抱着他一声不吭。 朝仓玉绪靠在他胸前,盯着自己和他交错的双腿发呆。 “为什么这么问?”她回过神,伸手去和他十指紧扣,就像最开始那样。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么做,所以才这么问我。” “一护。” “我很讨厌现世,过去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这种心情没有过任何改变,”她侧过脸,脑袋枕着他的胸口,轻声说,“直到认识你。” 泡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了点困意,起身擦干穿上了衣服,一块挤进了她那张单人床。 朝仓玉绪被晃醒,睁开眼睛,扭头看见的是睡在面前的黑崎一护。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和颤动的睫毛,还有在近乎刺眼的太阳光照射下泛着金光的头发。 两个人一起挤在单人床的一边靠着墙。 没多久,黑崎一护拿走了朝仓玉绪家里的备用钥匙。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她的衣柜里就多了几件他的衣服,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的蔬菜和他喜欢的果汁,玄关还挂着他的雨伞和背包。这些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变化,可能就是他过来一趟临走时忘了,索性就留在这里,等想起来的时候又有新的东西换着留下。 两姐妹不知道是因为黑崎一护还是因为新鲜感,对这件事格外来劲,以至于几天后家里客厅意外被卡车撞毁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保持着高度的兴奋,并表示两家干脆一起装修,还能凑个折扣什么的。 “跟沙发的风格看起来不是很合适。”游子皱着鼻子说。 游子翻出旧的家具手册,“我觉得玉绪姐姐之前看上的这一套沙发和电视柜就很好看啊。”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啊?怎么了?”她回过神。 “其实……”她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什么,大门打开,黑崎一护到家,迎面碰上坐在桌边上的朝仓玉绪,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他表情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紧张地问候了两声就脚步匆匆地钻回楼上房间。 “咳咳……”夏梨拿手肘顶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留心坐在对面的朝仓玉绪。 朝仓玉绪神色平静地回头,“也许最近真的很忙吧。”这几天放学都是分开走,他找的借口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游子如果喜欢的话,完全可以选这一套,电视柜也很适合放这个款式的游戏机。”她很快把话题岔开。 “这个的话,我其实最近正在考虑忙别的事情,所以家里装修的事情要延后一短时间。”她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后背的皮肤透风似的凉,如同细细密密的虫群顺着脊柱攀爬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你们这里比较着急,不用特地等我一起。” “怎么了吗?”游子夏梨疑惑地跟着抬头。 游子有些着急,“不在这里吃饭吗?” “我去喊哥哥。”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梨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 张望一番,道路上空无一人。 而找他做生意的人是黑崎一护班上新来的转校生,朽木露琪亚。 “其实不被发现的话一点事都不会有。”朽木露琪亚抱着手臂很自信地说,“而且我们除了工作上的合作之外,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不应该这么担心。” “我的直觉不恋爱也很敏感,刚刚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快到你地盘的时候那股怪异的感觉就消失了,最近也听班上的女生说过有那种奇怪的大叔会跟踪搭讪女子高中生,很危险。”朽木露琪亚一脸不高兴,“你们现世的治安这么糟糕的吗?” “说吧,要给多少钱。”朽木露琪亚翻了个白眼。 “钱够多就行吧。” “你知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拐卖犯吧。” 朽木露琪亚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上路,两人兜兜转转到了一幢灰白色的公寓大楼前,森严冷峻的外观看起来就有种价值不菲的距离感。她毫不犹豫地质疑中介商,“先说好,我可给不起这里的房租。” 朽木露琪亚:“不会是那种不可以让太太知道的不动产吧?” 那种被拐卖的氛围越来越强。 朽木露琪亚狐疑地去看他,又去看门铃旁边的门牌——朝仓。 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身边的中介商扯起嗓子拉长声音,用极其肉麻地语气喊道:“玉绪酱,开门嘛,玉绪酱——”刚喊两句,大门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开,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双双愣在了原地。 三个人在门口僵持了半分钟,最后朝仓玉绪还是让他们进了家门。 和黑崎一护打过交道的朽木露琪亚带着满腹疑问,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对比起进门开始就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浦原喜助,她看起来更尴尬。 随后就被一个杯子砸中了脸。 “我可是未成年,家里怎么可能会有酒,你脑袋坏掉了吗?”空杯子砸得浦原喜助眼冒金星,躺在沙发上陷入短暂的昏厥。朝仓玉绪视若无睹地从地毯上捡起杯子 朽木露琪亚紧张地接过杯子,矜持地道谢。端着杯子喝牛奶的间隙,余光偷偷打量整个房间。房间很大,空空荡荡的,仿佛身处其间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空旷的冷气。除了紧挨着沙发的置物柜,那张柜子满满当当地摆了不少东西,还有合照,每一张都有黑崎一护。她认识照片外的黑崎一护,是个虽然一脸不良但是意外可靠的人,但是她从没认识过这些照片里的黑崎一护,他无所顾忌,张扬又热烈。 朝仓玉绪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请小心点。”结果人刚抬头接过纸巾,正正好与她视线对上。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乌黑,沉得人心慌。 “我是叫你小心被呛到。”看她手忙脚乱,朝仓玉绪有些好笑。说完往沙发上靠,盯着悠悠转醒的浦原喜助,语气急转直下,“不装了?” “和你用不着亲切,说正事,”她姿态松散,但面向的方向足够同时防备坐在另一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时,看着有些不近人情,“每次见你都没有什么好事,这次我猜也不例外。”尤其是看着浦原喜助,眼神森冷。 她没搭理他,问朽木露琪亚,“你是死神。”这并不是疑问句。 “我知道。”她平静地点头,“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朽木小姐。” “一护现在是什么身份?人?还是死神?”她的面孔上浮现出近乎冷漠的神情,如同浮雕一般冷硬。在朽木露琪亚沉默的间隙,视线重新转向了浦原喜助,“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长话短说,”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对朽木露琪亚说,“或者你能解释得更清楚情况。” “意外么……”她瞥了一眼浦原喜助。 她冷笑道:“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信一个朽木家的死神,我还没蠢到被同一批人算计两次。” 只见她眉头一动,转而打量起朽木露琪亚的脸,“他女儿?” 浦原喜助:“是他的妹妹。” “领养。”朽木露琪亚这会儿才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哑谜,也明白过来不久前浦原喜助问她是不是有个哥哥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是大哥领养回来的。” 相视片刻,她抽出自己的手,重新和他拉开距离,“你想要什么?” 她想都没想,“我拒绝。” 话音落下,她神情有些动摇。 眨眼间,杀意消弭。 她始终油盐不进,浦原喜助眼珠一转,重重地咳了声,装模作样地拉着朽木露琪亚,声情并茂地说:“那好吧,朽木小姐,我们走吧。这个方法行不通就只好回去再请求黑崎君,也许他最后会看在你实在可怜的份上同意你和他暂时同居也说不定。” 她回过头,看着浦原喜助,恶狠狠地说:“你很好,浦原。” 得到肯定地答复,浦原喜助一改前态,溜得飞快。只剩下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没机会说出口的朽木露琪亚和和朝仓玉绪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尴尬地对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朽木露琪亚小声说:“朝仓小姐……你不也是反感的吗?” “我很抱歉,严格说起来也是我打扰你了。”朽木露琪亚诚恳地说,“我会自己去找地方落脚,请放心,我不会去找一……黑崎君。” “为什么?” 朽木露琪亚逞能道:“我虽然受伤,但还是具备自保的能力,虚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威胁。” “什么?” “你……”她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朝仓玉绪。也许是危机意识刺激了她的脑子,这会儿逻辑转得飞快,浦原喜助一系列的反应比走马灯出现得还快,“……今天跟踪我的,是你?”系,”她半点不将朽木露琪亚的防备放在眼里,“而死神和我同样是势同水火,浦原喜助恐怕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不然不会这么着急上火地把你的底细透露给我。” “目前来说,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朝仓玉绪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浦原喜助把你放到我身边,我安心,他也安心,而你也安全,所以我劝你留下。” “你真觉得你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吗?”她面上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和浦原喜助混到一起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朽木小姐。” “我可没打算吓你,只是说实话。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留在我眼皮底下,只要一护身上的灵力不散,生命不受威胁,我就相信你是不需要我出手摆平的死神,看在你救了一护的份上,我还会保护你的安全。”她笑吟吟地说,“这就是浦原喜助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因为我如果要杀你,即使是他,也拦不住。” “不要用那么可怕的名词,国文课难道没有教过你吗?如果非要选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应该是同居。”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钻进厨房,“过两天我会从一护那把我家备用钥匙拿回来给你,你之后可以自己进门。” “反正这两天他也让我很不爽,我家暂时不欢迎让我不高兴的人,”她煞有介事地对朽木露琪亚摆了摆手,“而且我要是不对他最近的异常表态,那不就显得我很不对劲嘛。” “不……”她义正言辞地打断朽木露琪亚的自责,“女高中生的友谊可是建立在无条件站队这个基础上的,我说是一护的错就是一护的错,不准给他说话。” “我们的友谊值目前还是零哦,”朝仓玉绪见她开始犯傻,语气快活了不少,“就让我们从零开始学习怎么和对方和睦相处吧,朽木小姐。” 她侧过脸,凑巧对上朽木露琪亚眨巴眨巴的眼睛。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才错开视线,她低下头,咳了两声,语气这才听起来一切正常,“我们得从称呼开始适应,试着叫我玉绪吧,不用带敬语。”她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速冻食品,不怎么客气地吩咐道,“帮我把这些分好装袋,然后写上日期放到冷冻柜。” “你的卧室在客厅左边,因为一护的妹妹们有时候会过来过夜,床上的东西会让人定期更换,你可以放心使用。”她提到游子和夏梨时语气轻得不得了,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家里有两个洗手间,我想你应该会需要一个自己的清理空间,所以请尽管使用走廊另一边你房间对面的洗手间,我不会用那边的地方。另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柜子里还有些不怎么穿过的常服等会可以拿给你。日用品的话有一点,但不一定齐全,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让人买了送过来。” “不用这么客气,”朝仓玉绪打开水龙头,白色的泡沫雪崩似的塌了下去,她忽然又问,“你之前的伤严重吗?” “就我来看,你的伤,恐怕要养上好一段时间。”她语气笃定,“在你养伤期间,一护都会替你完成死神的工作吗?” 朝仓玉绪关上水龙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刚到学校的黑崎一护就被自己女朋友没收了备用钥匙。 于是想都没想,伸手拽住了她,“等等。” “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他有些支支吾吾,“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来找我只是想拿个钥匙吗?” 两个人在教室门口站着,窗户旁边明显的不明显的眼睛站了一排,盯得他后背毛骨悚然。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死死的,思考了片刻,抓着她的手就往楼梯上走,“跟我来。” 黑崎一护的好朋友浅野启悟是个满脑子荷尔蒙的青春期男高,他总在黑崎一护耳边念叨自己满是奇思妙想的幻想中那些青春言情剧剧情,这里面总是有个固定场所——天台。他在这里热衷于幻想整个流程,表白,恋爱,热恋,分手,并且对每一段关系都有着深刻的感受,感情在尚未经历之前,就已经到位。 以至于黑崎一护在同一个场景下,微妙的,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点可以称之为触景生情的情绪。 “有……有吗?”气氛一下就大打折扣。 “怎么可能。” 话刚到嘴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全被咽了回去。黑崎一护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又开始吞吞吐吐,“我确实……有话想说。” 显然他低估了自己女朋友直言不讳的本事,被堵了个正着,原本打好的腹稿一下忘了个干净,“我……” “不是,”他急得一脑门的汗,眼看她转身就想走,连忙拦在半途,“我没有找借口不见你。” “……”他又沉默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去握她的手,见她没躲开,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安又紧张,像在纸箱里等待被领养的小狗,“我有不能说的理由,玉绪。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和你解释,等我几天,拜托了, 她心软了,嘟嘟囔囔地挪开脸,“真是的……”她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等不起,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再看下去,她都快产生负罪感了。 朝仓玉绪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无师自通了一点奇怪的技能。 他又来了,额头几乎要凑到她的额头上,“那……你的钥匙。” “不可以吗?” “条件?” 于是,黑崎一护就像咬着鱼饵被拖行的鱼一样,迫不及待地游到了剑道社门口。刚进门,就接到了朝仓玉绪丢过来的一把木刀。 从小道消息那得知此事的朽木露琪亚咂巴了一下嘴,低头看着垂头丧气的黑崎一护,心情无比复杂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备用钥匙。 “输了。” 然而钥匙一直在朽木露琪亚的口袋里没挪过窝。 为了弥补之前造成的误会,他对陪练这份没有回报的实习工作抱有相当高的热情。 她赶回公寓的时候,朝仓玉绪正在厨房,站在玄关就能闻到那边散过来的浓烈的咖喱香味,凑到厨房里边,盯着煮咖喱的炖锅咽了口口水,她抗住诱惑,小声问:“等一护赢了,钥匙会还给他的吧?” “其实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进步的速度快得吓人。” 朽木露琪亚恍然大悟,“所以你这些天是在指导他。” “这种细节就不需要跟我分享了吧。” “香得快要晕过去了。” “是。”朽木露琪亚动作快,两人坐到餐桌边上,面对着面。 朝仓玉绪搬到这间公寓里的时候,一直觉得客厅就像一个庞大的冷冻柜。一个人住在里面,四面的墙壁会凝结一层厚厚的冰霜把她藏起来。于是最开始她试着将她的养父母接来一起住——因为他们算是在现世里和她建立起联系的亲人,即使这种关系脆弱又诡异。 即使这样,她也想让他们住过来,因为这里太冷了。 她也许就是从那里开始发现自己的人生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是个插入现世里的不和谐片段,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和黑崎一护闹了一点小矛盾后,她曾经热闹过的公寓又成为了被孤立的个体。只是还没等冷气凝结,她就认识了朽木露琪亚。 看得久了,她又察觉到一点问题,“你的灵力没有恢复。” “你的义骸是浦原喜助提供的?” 朝仓玉绪拧着眉说:“我记得你说最初是浦原喜助主动找上你。” “……没什么,”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是黑洞一样让人惊惧不安,“他以前就喜欢多管闲事……估计是闲得慌又看你人傻钱多,上赶着就来了。” “什么?” “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朝仓玉绪表情看着有些茫然,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很轻的一声叹息,“哦——你说他啊,我确实认识。”她送了一勺咖喱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目光已经往屋外走了很远。 只是往事如黄昏余晖,眨眨眼,就沉到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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