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黑崎一家前,朝仓玉绪的生活一直维持着单调的节奏走了近十六年,从没想过有任何变化。认识黑崎一家后,她才发现,自己对现有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已经厌烦到了极致。过去饮鸩止渴,现在鸩酒的苦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被麻痹的感官,在新的生活面前缓缓恢复了知觉之后,第一次对那些画面产生不满。 鳞次栉比的屋脊如同坟墓里尸体被刨出来裸露在外的脊骨,砖石道路则是干涸的血脉,这是死去的东西留下的遗产,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其实一切都是在白骨森森之上搭建的假象。 “朝仓姐姐!”咖啡罐刚丢掉,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她。 “好巧,黑崎妹妹。”朝仓玉绪笑了,这是真的。 朝仓玉绪慢吞吞地解释,“嗯,家里冰箱空了。” 朝仓玉绪有些喜欢她们,她们是真实的女生,是她与现实的桥梁。 而且,她很受用这种沟通方式,根本做不到硬起心肠去拒绝任何一个可爱的女孩,大概这才是她们能够熟悉起来的最直接的原因。 夏梨将袋子挎在手腕上接过雪糕,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大口,“朝仓姐姐以后直接叫我夏梨吧,总是叫黑崎妹妹容易分不清我和游子。” “每次在街上见到玉绪姐姐都是一个人,我觉得好厉害,能自己购物。游子每次都要拖着我和老爸一起去,老爸也是,每次一个人逛街就会鬼哭狼嚎,说自己接受不了一个人走路。”她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学校就是超商,基本上没有其他的需求。学校没开学,超商的路线会经过夏梨经常去的足球场,她们总会在傍晚见面,个性更加强势的夏梨对她这样的独来独往有些羡慕,“我以后也想和玉绪姐姐一样。” “那……玉绪姐姐会不适应陪伴吗?” 听到这句话,夏梨眼睛顿时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以后我可以多去找你玩吗?” 夏梨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朝仓玉绪是孤身一人,“姐姐?” 见她面上的笑比哭还难过,夏梨直觉有些不安,“为什么不见面呢?” “玉绪姐姐,你总是难过,是因为你的姐姐对不对?” “你很难过。” “我看见你不高兴,即使是在笑,也是不高兴。老爸说,这是人生病了的症状,”夏梨咬着嘴唇认真地说,“我很喜欢玉绪姐姐,第一次见到就非常喜欢,我希望玉绪姐姐能够好起来。” “我会好起来的。”朝仓玉绪这么告诉她,但是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知道我现在看上去没什么说服力,”她牵着夏梨的手,手掌心里温暖的触感令她舍不得放开手,这种活着的感觉太容易让人留恋。她就像一辈子没有享受过美食的乞讨者,被生活施舍了一顿大餐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味同嚼蜡,“但是我会尽可能地去尝试让自己好起来,因为我也很讨厌我现在的生活。我这段时间总是在想,至少得做点什么,否则这样下去一个人会过得很不高兴。” 朝仓玉绪望着黑崎夏梨期待不已的目光,让她的心化成一汪水,“我很喜欢夏梨。” 她失笑,“夏梨要成为我的家人?” “夏梨,我没办法这样随便的对你做出承诺,”朝仓玉绪缓缓摇头,“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疯疯癫癫整日胡言乱语,家不成家,也不知道哪一天就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后来我母亲离世,家里只剩下我和姐姐。姐姐万分珍重地告诉我,家人是彼此的依靠,我和她就是彼此最好的依靠。” 黑崎夏梨已经明白,她在婉拒。迎了进去,黑崎一护并不在家,游子解释说:“哥哥跟朋友出门了,过一会就回来。爸爸刚刚有病人需要他上门帮忙,今晚不回家吃饭。” 夏梨听到游子这么说,摆着手满不在乎,“那个老头子见不见都无所谓的,每天都是那个样子,让你见到了反而觉得有点丢人。” 对着游子的絮叨和夏梨殷切的目光,朝仓玉绪无奈地点头说:“我记住了。” 朝仓玉绪忙于炉灶之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黑崎君。”她先开口中止了这段沉默,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不代表不可以尝试,总这样下去,对他们来说都不好。 “我的出现会让你感到困扰吗?”她侧过脸去看他,“你总是不自在的沉默。” 朝仓玉绪摇头,“不会,她们很好。” “黑崎君是把我看作了妹妹?” 他又支支吾吾地开始解释。 这是大多数家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面,却是她两辈子都没有过的奢望。 朝仓玉绪看着他想起了夏梨努力劝她时候的样子,两人说话的语气如出一辙,“你和夏梨很像。” “像到有时候我也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你和夏梨的到底谁是真的。” 没预料到黑崎一护的突发行为,她被拉着手腕时面露惊讶,被他一眼不错地注视着的时候依旧是在发愣,“你……”她迟疑地问,“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他说得真诚,“黑崎君,”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听着,“我知道你是真的了。” “准备开学,如果觉得有困难的话尽管来找我们。”两人简单地交换了信息,开学后他们会成为同校校友。 他不自然地挪开眼睛,脚步却往她身边靠了一点,“说不定会分到同班。” 他们走得并不快,不知道是不是黑崎一护的错觉,这条走过很多的街道,正在逐渐的变窄,不断的向他们逼近。原本还有些凉风吹过的夜晚突然开始变得闷热,风停了下来,城市深处传来的夏天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都盖不过他听到的心跳声,一声紧跟着一声,就紧贴着他们迈出去的脚步,稳而重。 就在膨胀到边缘的时刻,他们到了目的地。 短短几个照面,胸口那股闷意被悄然驱散。 路并不长,也就十几分钟。 黑崎一护再一次见到朝仓玉绪的时候已经是在学校里,其实他们道别也只是在几日之前,但他依旧认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在这样的心情催促之下,他把分班名单看了很多次,没有见到想看见的名字。 黑崎一护下意识地认为,他很不走运。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这条走廊看向尽头。 只不过这条走廊长得令他郁闷,人影重重叠叠远去,化作了模糊不清的黑点。出乎意料的是,在来往不断的影子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没来得及惊讶,人已经在眼前一晃而过。 开学过去一段时间,他再没在学校见过朝仓玉绪,这太久了,久得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缺少 “一护,体育馆那边有热闹,去不去看?”浅野启悟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从失忆的假象里推了出来。 “你是说校外踢馆的人对不对,”小岛水色凑过来,“我听说是个高一的新生接了战帖,直接单挑车轮战。” “高一新生?”他吞了口口水,声音有些不自然。 小岛水色搭腔说:“我记得的,是那个朝仓对不对,当时在校门口见到不少人都记得她的脸。” 他们到的时候,比赛其实已经走到了尾声,那位守擂的本校生有着压倒性优势,胜利对她而言几乎毫无悬念。黑崎一护就站在人群之外看向场中央,看着那个带着护具侧着身的人。他看不清脸,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一直觉得形容朝仓玉绪最准确的字应该是冷,把人从河底捞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这么认为。浸泡在水底的朝仓玉绪冷得毫无声息,就算消失了,也或许只有他会看见。但是站在道场上的朝仓玉绪存在感无比地强,笑着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的时候他认为她是煮不开的死水,带着刀的时候觉得她是无处不在滚烫的热流。 透过人潮拥挤的缝隙,他定定地看向场上中央被簇拥着,正在与人客套疏离地交流的朝仓玉绪。摘下了护具,她的温度又降了下去。他看得入神,而原本低着头还在认真地听着旁人说话的她也毫无预兆地抬起头,在他的方向,目光翻山越海,就这么在茫茫人群里与他相遇。 如果他能够问,或许朝仓玉绪能够给出回答。 朝仓玉绪认为自己总能够看见黑崎一护,是因为他很明亮。 也像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总是会自发地追随被太阳照耀的地方走。即使那会儿她走起来还踉踉跄跄的,走两步要用手扶着地板稳住自己,身边跟着的乳母侍女们还在神情紧张地虚扶着她,她也执着地要往自己能够看见的最明亮的地方靠近。 被笼罩的那一瞬间,世界无比的安静,明明身处在最吵闹的夏日,风声,水声,蝉鸣声,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伴随着夏日的高温而变得躁动不安,如同一锅沸腾的水。 “姐姐——”她仰头直视,一个不轻不重地抚摸落在脸侧。 那时候的姐姐是她们织造出来的一个恐怖的影子。 乳母侍女们说她可怕,说她心狠手辣,要小心她。 等再醒过来,病好了,身边的一切也都变了。 只是没等她多看几眼,远方丛云突然破开了一角亮白色的光,笔直的投射而下,云层被一刀划破,顿时了无踪迹。眼前的金光骤然破裂四散,碎片里折射出一张张支离破碎的脸。 只是这一次明白得太迟,清醒带来的副作用远比过去任何一天都来得强烈。额角两边发涨的太阳穴像是正在被人凿进两颗钉子,撞击声沉重的落下,一次比一次用力,她疼得神魂愈裂。 “……你还好吗?”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她魂不附体地站起来,刚踏出第一步,就被自己的凳腿绊倒。脑袋砸在地上时,身体自保的疼痛机制将她从混乱的场景抽离出来。有很多人凑到了她面前,他们的脸在眼前交叠变换,每一张脸都显得如此的眼熟又陌生。 张开嘴,虚弱地说:“……我要回去。” 她也不知道。 她的记忆出现了明显的空白,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教室,怎么摆脱了身后跟着的老师和同学,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 用口袋里的美工刀划开身体的疼痛,皮开肉绽的痛苦短暂的驱散了令她头昏脑胀的煎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她看着自己走过的水泥路又翻滚起黄泥,风沙掩埋了两侧高楼,阳光刺眼,她头顶摇摆不定的黑色幻影如同梦里密密交织的树影。 电梯叮当一声停稳,她的额头正靠着冰凉的墙面汲取精力,睁开眼睛。眼前能够看见的是一扇扇紧连的障子门,陈旧的,暗沉的木板,发黄的窗纱,以及嘎吱嘎吱作响的天花板。 跨过这扇门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闭上眼睛,将钥匙送入大门的钥匙孔之中,树枝彻底碎裂。进了匍匐在黑暗里的异兽嘴里。 所以她又给自己一刀。 她盯着阴冷的蛇目,无动于衷地给自己多添了条伤口。 玄关的电话响起时她已经脱力坐在墙角,自暴自弃地不愿意再挪动自己。 “玉绪姐姐。”游子欢快的声音令她的视野又明亮了一些。 游子立刻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劲,“玉绪姐姐,你怎么了?” 生病了,才会看不见自己生活的世界,才会分不清自己身边的人,才会错把回忆当经历。 电话那边的声音忽然只剩下了刺啦刺啦地电流声,游子的呼唤变得模糊。 最后一刀落在手腕上,用力地,极深地,血如涌泉。 等到她冷静下来时,她认为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她有些想笑。 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睁不开眼睛,只有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舔舐着脸颊不断的往衣领里钻。嘴边余留的滋味咸淡苦甜皆有,然后悄无声息地混进血液里,载着生命缓缓远离现实。 体温缓缓下降,脸色由白转青,她瘫在地上,睫毛上挂着的一串水珠化在了眼底,和渐渐溃散的目光融为一体。 她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 耳边的声音无比平静,“睡吧,睡吧,醒过来一切都会好。” 黑崎一护还没进家门就被游子的哭声吓了一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游子看见黑崎一护,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哭着说:“哥哥,哥哥,玉绪姐姐出事了。” 游子抽噎着解释,抓着他的手,“我不知道,玉绪姐姐在求救……哥哥,去救救她,救救她。”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朝仓玉绪的那声尖叫,“她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好疼,疼得快死掉了。” 他径直闯了门禁,保安的声音还没听个真切就被他踹开楼梯间的大门的动静盖了过去。一鼓作气地从一楼爬到了顶楼,还没等缓一会,拳头已经砸在了朝仓玉绪家的大门上。 扑面而来的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冷意,明明还是夏天。 抬起脚,却踩在了一滩血迹之上,延伸到终点,她就蜷缩在那里,了无生息。 飘荡了很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没等多说两句,黑崎一护松开手,起身按了铃通知医生。 等医生离开,她才将目光转向床边的黑崎一护,“黑崎君。” “……我不知道,”她双睫轻颤,闭上了眼睛,“抱歉……” 她有些绷不住,眼眶一酸,“你……是真的吗?” 她呆呆地靠在他脸侧,反手用力地握紧了他。随着视线范围内的画面稳定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压抑地哭了出来,另一只落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抱紧他的肩臂,“真的啊……你是真的。” 在黑崎一护的坚持下,她被带着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然而医生并没有查出她有什么问题,再怎样强调,也只是看出她多梦多思,缺乏睡眠。 “怎么可能放心,你现在是在我眼皮底下才没事。”他将她送回病房扶上床,眉头依旧紧皱,“看不到的时候就说不好。” 在医院呆着的这段时间,她的日常起居都是黑崎一护在打理,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医院,几乎把学校和家里之外的时间都留在了病房,细心勤快得整层楼的医护人员都眼熟他。朝仓玉绪劝过他 “你……”他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被堵得接不上,红着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远离笑吟吟看热闹的她。 病房里大多数情况下都充斥着药味和酒精味,但她偶尔能够闻到游子夏梨拜托黑崎一护送来的花束,那里正飘散着淡淡的草叶香气,还有黑崎一护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干净温暖的气味。现世的味道是这样的复杂,幻想能够模仿一切,却不能模仿现实的瞬息万变,以至于和逐渐丰富起来的现实一比较,就开始有些相形见绌。 “活着的感觉,很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哦,所以是觉得不好吃,”黑崎一护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那下次不做了。” “粗犷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给你切好就可以了,要么下次直接啃。” 两个人渐渐扯开话题,把注意力放到了补习上。住院这些天,多亏了黑崎一护频繁到访,她才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等补课结束,游子夏梨就来了电话,从她住院第一天开始,姐妹俩就想要过来看她,被她和黑崎一护劝住。作为交换,她需要每天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打电话。 “今天的菜单是蛋包饭和炖土豆,”打完电话,黑崎一护替她打开热好的饭盒放到面前,说完不忘强调,“是游子做的,我来不及做。” “怎么了?”黑崎一护有些紧张地问她。 吃过饭后,黑崎一护推着朝仓玉绪到了医院院子里,两人坐在长椅上,这时候的阳光正正好,晒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其实很容易,”她笑着,将目光投向身侧坐着的黑崎一护,“我在看着你的时候,就是在看现实。” “说实话,有很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完。” “那些和我的……一些过去有关。”朝仓玉绪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腹慢吞吞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我的家庭,我的亲人,我以前的生活。”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可是疼痛让人产生依赖性的时候,这样的方式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怀念。这是癔病,是成瘾,利用负面情绪来麻痹自己找寻慰藉,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 “你们不可能总是围着我生活,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 她久久地看着黑崎一护,久到眼睛都开始酸涩,“谢谢你,黑崎君。” 朝仓玉绪低下头,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出神。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踏实的时刻,她在汪洋大海之中毫无目的地飘荡了太久,远岸的灯塔的光芒骤然落下时,她甚至有些惊慌。 她飘摇已久的心,已经安稳地停靠在了名为现世的港口。 直到遇见黑崎一护。 她一直有预感,这种安静会变的。 她听见地壳在互相挤压,耳边炸出一阵巨响,身体内部爆发出即将毁灭一切的强大震动。 朝仓玉绪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黑崎一护,在以前,牵手这一行为是他们沟通里习以为常的语言。然而这一次,也许是夜晚光线影响,他在这一刻看起来,有着任何力气都无可撬动的坚定。身躯中不安分的震响在他的目光中逐步回归阒寂,她停靠在他身边,一切如旧。 他们已经是一片接壤的大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见到黒崎一心的那一瞬间,这个不停耍宝,和黑崎一护互殴的中年男人竟然让她汗毛直立,莫名产生了一股微妙的警惕。不过正处在热恋期的她对这些异状的反应有些迟钝,而警惕又是在眨眼之间消弭,她下意识当作了自己的错觉,并没放在心上。往她认为的好的方向发展。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个人的班级离得有些远,以至于课余间隙,他们只能遥遥对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胸膛里的情绪像是跳跃在透明光亮的窗台上的金光一样控制不住地膨胀。 这样算下来,能够拿来约会的只有周末,就是大多数时候会多上游子和夏梨两个人。他们一直没告诉游子和夏梨,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应该说一开始忘了,后来只是默不作声地维持着这种遗忘,维系着这段不为人知的关系给他们带来的隐秘的平和。这有时很好,因为相处时的某些沉默只属于他们,这有时也并不好,因为他们都不想藏起来。 于是游子最近总能看见她在发呆,就连他们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也这样。黑崎一护带着夏梨在空地上踢足球,她就坐在一侧的山坡边,捧着麦茶看着他们。 游子看了一眼远处高声喧笑的人,又转回来盯着神游天外的朝仓玉绪,略略早熟的她福至心灵,“玉绪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玉绪姐姐是不是喜欢哥哥?”游子见她愣愣的表情,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静静地看着和曾经毫无差别却又新鲜十足的一切,目光缓缓落到近处,宽阔的空地上两个人脸上都是汗水,所剩无几的霞光穿过沉郁的云色从天上降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折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浅浅一圈光辉。 那时候的她浑身冰冷的泡在河水里,意识一片混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黑崎一护的意外不仅仅是拯救了她在现世边缘徘徊的生命,同样也是拉了一把在回忆里迷茫的灵魂。他当时落在她眼里,炽热得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让她的心脏重新开始真实的跳动。 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 游子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有我在,哥哥跑不了的。” 有她的这句话,游子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临近饭点,不等黑崎一护开口催促就拖着夏梨蹭蹭地往前跑,眨眼间,两人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朝仓玉绪跟在后面笑得肩膀发抖,往黑崎一护身边走过去,手刚伸到他身侧,就被他下意识被握住。 “她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她哥哥。”她回扣住他的手说。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啊。”她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还放慢了语速。 “这还用问吗?”她看向黑崎一护,把他们紧紧扣住的双手举到他面前,“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吗?” 朝仓玉绪尤其喜欢挤兑他这点,“你又脸红了啊,黑崎君,想听我说我喜欢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所以你不想我喜欢你。”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什么喜欢?”她不依不挠。 “好凶哦。” “但是没办法啦,谁叫我也也喜欢你。”她把脑袋歪过来靠着他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好可怜哦,男朋友的表白这么凶,我还要回应。” “这样好傻,”她盯着他们俩古古怪怪的倒影,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要是游子他们转过头回来看到,肯定觉得我们有毛病。” “以前是这么想,不过当时有种感觉,”她仰起头,笑盈盈地说,“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朝仓玉绪这双眼睛曾经给过他相当深刻的印象,在水中静静地睁着,黑白色界线分明地呆在各自的地方,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皮肤在水里泡得发青,托着这对眼睛,就像是托着毫无生命的珠宝,又冷又沉。 “不过还是会有些担心,”她望着他从不遮掩任何情绪的双眼,笑容渐渐显得有些犹豫,“因为我是个麻烦的人物,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这样认真的语气,我会当真。” 她目光似有深意,“我会记着的,哪怕你后悔了,”握紧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是时候给你的家人和朋友公开关系我们的关系了,黑崎君,我一秒都等不下去。”话音刚落下,她就见到眼前黑崎一护习惯性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脸侧贴着的一层朦胧薄光顺势漫进眼底,倏的一下亮起了一整片光海。 她忽然侧过身,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没有回过神之前吻了上去。 就在这时,街口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异响,叮铃哐啷地砸了一地。他们匆匆分开看过去,只见到滚动的垃圾桶和零星蹦跶的几只鸟。 黑崎一护整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家伙。” “你不要跟着她们一起胡闹。” 双双停在门前,黑崎一护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还是有些紧张。” “我说你啊,就不能也害羞一点吗?”他无奈。 “你……”果不其然,脸又红了。 结果门开得太快,躲在门后偷听的三个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摔了出来。 “那什么……”黑崎一心从地上站起来,热情地张开双手,“欢迎回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了屋子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父子俩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就这样成功了吗?”游子兴奋得快要蹦起来。 “什么真话假话呀?我们都看见了,还会有假的吗?”夏梨好奇地问。 “什么啊!那真话是什么?”游子和夏梨的脸顿时凑了上来,连忙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什么!”两姐妹惊呼的声音一个盖过一个。 “真是的,不要胡闹了,丢死人了。”黑崎一护顶着眼眶下一点乌青坐到了朝仓玉绪身边,夏梨提着黑崎一心的耳朵开始数落。 他刚握住她的手,游子就贴心地把医疗箱摆在了伸手就能够到的台面上,殷切嘱咐,“哥哥的伤就让玉绪姐姐帮忙吧,我和夏梨要替爸爸上药,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和夏梨两个人立刻架着黑崎爸爸往旁边的房间走,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黑崎爸爸在呐喊:“我也想要美少女帮忙上药……” 因为父子二人这场意外,晚饭愣是被推迟了半个点,不过最后还是勉强相安无事的结束了周末。 “有些人想介绍给你。”他目光亮得惊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他会在她身边。 黑崎一护向她简单介绍,喜欢玩手机的瘦弱少年是小岛水色,身材高大沉默少言的是茶渡泰虎,刚才即将晕厥说话语气夸张的是浅野启悟。 “我的女朋友。” “空降空座町的高中生魔王……”游子正拿着黑崎一护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校刊一字一句地念,还没读完就被正对面的朝仓玉绪制止。 黑崎一护坐在旁边帮她切汉堡肉,切完拿手肘推了她一把,催她吃饭,“再不吃就要冷掉了。” “可是玉绪姐姐真的很帅啊,在比赛的时候我和夏梨都看呆了。”游子很认真地强调。 “算算时间,应该好久了,”朝仓玉绪摸了摸脸颊,“基本上会走的时候就开始拿刀了。” “没办法,家里是姐姐说了算,”她耸了耸肩膀,“她对这方面的要求超严格的。” 提到比赛,朝仓玉绪的神色有些诡异,“我本来不想参赛的。” “因为赢了会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朝仓玉绪语气复杂。 “事实是这么说没错……”她语气犹豫地解释,“不过剑法风格不同,比赛对他们不公平。” 说完又顺手拿汉堡肉堵住了她的嘴,把这个话题终止在这里。一边扑向朝仓玉绪,被黑崎一护一拳砸在了脸上。 朝仓玉绪没当回事,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地上捂着鼻子的黑崎一心摆手说:“晚上好,叔叔。” “已经不早了,老头子,”门敞开,街道黑沉沉的,空气闷得直往地上倒,干燥的风粘在皮肤上让人眨眼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黑崎一护一脚踹在黑崎一心后背,不偏不倚地把人踹进了家门,“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要在这里碍事,赶快回家。”说完不等回话,拉着朝仓玉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有点,但目前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抱住他的手臂,“我现在很好。” “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不应该赢的人,”她难得笑得这么从容,语气隐隐听着和以往的沉闷大为不同,“只是……赢会让我感觉没意思。” 她仰起脸,路灯正正好照耀下来打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目光在这一刻显得光辉熠熠,“一护,我从没输给过姐姐以外的人,赢是必然的,”她总是安静又孤僻,他从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全然不同的骄傲神色,“我说的胜之不武,不在技术,在心。” “我以为你不像是会主动接战的性格。”朝仓玉绪在他眼里一直不是什么好战的人,“还以为有什么误会。” 他望着她,“所以是激将法。” “你冲动易怒吗?” “玉绪。”轻快的是她,他却反而沉了下去,声音扎实地磕在水泥路上,发出硬邦邦地响声。 “你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表情像是放空了一般,茫茫然地抬起头。 步入青春期的年轻人群体内部一直有一个固定话题——恋爱。和自己两个擅长与异性打交道的好友不同,黑崎一护作为一个感情意识萌芽明显迟缓的高中生,一直不怎么喜欢掺合这种话题。他出现明显的性别意识是在国中时期,认知仅停留在男生和女生之间的生理差别和性格差别。 然而青春期所遇见的问题就像街机游戏里的游戏关卡,名为恋爱的游戏大关内不仅仅有和女生聊天沟通这种初级难度的设定,还有通关之后会遇见一些新奇且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这得感谢他身边那个对恋爱以及女孩子一直保持着高度期待的浅野启悟,以及在年上恋爱游戏里有着专业水准的参与者小岛水色。他们在他并不怎么成熟的恋爱之路上的指手画脚让他开始对这段关系开始产生一点多余的,不那么体面的幻想。 花洒冲刷下来的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屋外大雨倾盆的瞬间,声势浩大的雷声在耳边轰鸣。他耳鸣了,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想到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另一个人。 握住大腿间缓缓抬头的阴茎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黑崎一护从浴室里出来时朝仓玉绪正在厨房里走动,半干的长发垂在背后,软塌塌地贴在肩膀上,有水珠涎着皮肤往下淌进领口,带着他的眼睛一起滑进衣服被肩胛骨撑起的缝隙里。 突然她回过头,浑然不觉他的走神,只是笑着说:“我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 她的眼睛落在他赤裸的上身时,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正面临着即将崩陷的威胁,“……也没有那么久吧。” “哦……好。”他跟过去,紧紧拽着浴巾,差点被绊倒。 “看见什么?”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他的手臂从她肩侧伸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热可可。还没有降温的皮肤紧紧挨着她的手臂,温热的水汽从他身上过度到她身上,她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 “我才没有想看你出糗。”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声音还没断,她的手臂已经绕过他的肋下,搂住了他赤裸的后背。 朝仓玉绪的手在他后背轻抚了两下,他搂着她的手猛然收紧。她眯起眼睛,舔了一口他的嘴唇,“浴巾要掉了哦,一护。”他的脸转眼间爆红,她好心闭上眼睛,手扶着他腰间的浴巾,安慰他说,“不过我什么也没看见啦,只是感觉 话没说完,他低头重新吻了她,舌头像蛇一样钻进她的口腔,报复性地舔过她的牙龈和湿润的口腔,吻得格外缠人,连舌头搅动的声音都听得见。他离开她时,她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全靠着身后的台子才没有腿软滑下去,“你这个家伙,倒是对我警惕一点啊,”他摸着她发热的脸颊,低声说,“对男朋友就这么没有戒备心吗?”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猛地握紧了她的手,重重地喘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警告她:“别太得寸进尺了。” “只是试一下?”他眉头一抬,看她。 窗外雷声渐渐远去,雨声哗然一片,雨水如墨点一般打在玻璃窗上。屋内的交谈声渐渐被掩埋在大雨之下,淅淅沥沥地像一阵小雨般,潮湿。 “……啊。”黑崎一护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呼吸声越发粗重,嘴唇贴在她锁骨上就像时烙铁一样热,舌头舔过的地方像被滋滋作响的炙烤着,烧得她骨头和肉都一阵钻心的痒。 预警危险的嗡鸣声拉长了在呼啸,又细又长,像是冷水蔓延过脊背。 空气里发情的气息就像热可可那样浓烈。 “一护——”她的手插进他发间,催促他醒来,正要低头时,被他重新吻住。呼吸像那颗从她脊背那道流畅的弧线滑下来,洇进皮肤深处,沟壑的深处。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被他反过来十指紧扣。 “你这么能忍的吗?”幸运的是,他的女朋友是个没多少羞耻心的人。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现在看起来说不定像只被她拽住了项圈的狗,紧张地蜷起身体,躁动不安地压在她身上,在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下蠢蠢欲动地刨着床单。 “嗯?”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肩头,握住他阴茎的手不忘了撸动两下,沿着形状饱满的冠状沟往下,一直到阴囊。手里面的动静比他嘴里的话多得多,粗硬的体毛扎着她的手背,龟头分泌的前列腺液被她弄到手里,沾得到处都是,皮肤的摩擦感逐渐弱化。 “别……乱动。”他咬了一下舌头,脑袋埋进她肩窝。 “……没有。”他梗了一下,喉咙里冒出像是呼噜声一样的呻吟,欲望在她肩头张开嘴冒出冷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她的咽喉。 她的大腿不受控制地夹住了他的手臂,和她的身体一样毫无威胁性,膝盖扣在一起缠着他,任由他的手指伸进去,沿着濡湿的阴唇摩擦。被揉开的阴唇像是呼吸一般翕张着含着他的手指颤抖,阴道口黏糊的体液粘在指尖,沾在在两瓣软肉间,手掌心触感一片滑腻腻的热。 唾液沿着下巴淌了一线,她牢牢地抓着他的肩膀,抚弄他的阴茎,青筋在手掌心里鼓动。他忘乎所以地沉浸在她的身体赋予的快感中,一不留神,手滑进去了一个指节,惊人的热顿时包裹着他,柔软肥厚的内壁含着他的手指吮吸。她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舌根后漫出来,随即,他的手指被绵软湿热的肉穴紧紧地含着,手掌心紧贴着的阴蒂也因为她收紧抬高的腰而不断摩擦。 他射到她手里时,她也夹着他的手臂陷入高潮,软倒在他怀里。 坐进浴缸里之前,他们谁也没说话。 他搂着她的腰,让热水浸过她的肩膀,这时候听不见她的声音,狂欢过后的空虚才迎面扑来。他问:“你讨厌这样吗?” “不知道。”也许是回想过后,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差劲。 “不……”他歪着脑袋凑过去,鼻子蹭着她湿哒哒的头发,“只是担心你会讨厌我。”因为太近了,近到连他都觉得这样不可控的距离,有种可怕的诱惑力,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嗯?” 黑崎一护在水里的双手慢慢收拢,抱紧她。 下了一整夜的雨把天空洗得一干二净,第二天的太阳异常的亮。 不等他睡醒,她又靠过去,枕着他的手臂重新 两个人一起挤在单人床的一边靠着墙。 没多久,黑崎一护拿走了朝仓玉绪家里的备用钥匙。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她的衣柜里就多了几件他的衣服,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的蔬菜和他喜欢的果汁,玄关还挂着他的雨伞和背包。这些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变化,可能就是他过来一趟临走时忘了,索性就留在这里,等想起来的时候又有新的东西换着留下。 两姐妹不知道是因为黑崎一护还是因为新鲜感,对这件事格外来劲,以至于几天后家里客厅意外被卡车撞毁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保持着高度的兴奋,并表示两家干脆一起装修,还能凑个折扣什么的。 “跟沙发的风格看起来不是很合适。”游子皱着鼻子说。 游子翻出旧的家具手册,“我觉得玉绪姐姐之前看上的这一套沙发和电视柜就很好看啊。”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啊?怎么了?”她回过神。 “其实……”她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什么,大门打开,黑崎一护到家,迎面碰上坐在桌边上的朝仓玉绪,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他表情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紧张地问候了两声就脚步匆匆地钻回楼上房间。 “咳咳……”夏梨拿手肘顶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留心坐在对面的朝仓玉绪。 朝仓玉绪神色平静地回头,“也许最近真的很忙吧。”这几天放学都是分开走,他找的借口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游子如果喜欢的话,完全可以选这一套,电视柜也很适合放这个款式的游戏机。”她很快把话题岔开。 “这个的话,我其实最近正在考虑忙别的事情,所以家里装修的事情要延后一短时间。”她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后背的皮肤透风似的凉,如同细细密密的虫群顺着脊柱攀爬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你们这里比较着急,不用特地等我一起。” “怎么了吗?”游子夏梨疑惑地跟着抬头。 游子有些着急,“不在这里吃饭吗?” “我去喊哥哥。”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梨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 张望一番,道路上空无一人。 而找他做生意的人是黑崎一护班上新来的转校生,朽木露琪亚。 “其实不被发现的话一点事都不会有。”朽木露琪亚抱着手臂很自信地说,“而且我们除了工作上的合作之外,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不应该这么担心。” “我的直觉不恋爱也很敏感,刚刚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快到你地盘的时候那股怪异的感觉就消失了,最近也听班上的女生说过有那种奇怪的大叔会跟踪搭讪女子高中生,很危险。”朽木露琪亚一脸不高兴,“你们现世的治安这么糟糕的吗?” “说吧,要给多少钱。”朽木露琪亚翻了个白眼。 “钱够多就行吧。” “你知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拐卖犯吧。” 朽木露琪亚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上路,两人兜兜转转到了一幢灰白色的公寓大楼前,森严冷峻的外观看起来就有种价值不菲的距离感。她毫不犹豫地质疑中介商,“先说好,我可给不起这里的房租。” 朽木露琪亚:“不会是那种不可以让太太知道的不动产吧?” 那种被拐卖的氛围越来越强。 朽木露琪亚狐疑地去看他,又去看门铃旁边的门牌——朝仓。 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身边的中介商扯起嗓子拉长声音,用极其肉麻地语气喊道:“玉绪酱,开门嘛,玉绪酱——”刚喊两句,大门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开,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双双愣在了原地。 三个人在门口僵持了半分钟,最后朝仓玉绪还是让他们进了家门。 和黑崎一护打过交道的朽木露琪亚带着满腹疑问,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对比起进门开始就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浦原喜助,她看起来更尴尬。 随后就被一个杯子砸中了脸。 “我可是未成年,家里怎么可能会有酒,你脑袋坏掉了吗?”空杯子砸得浦原喜助眼冒金星,躺在沙发上陷入短暂的昏厥。朝仓玉绪视若无睹地从地毯上捡起杯子放好,另外端了一杯牛奶给朽木露琪亚,语气比起对浦原喜助,可以说得上亲切,“高中生就喝牛奶吧。” 发现自己认识的人的另一面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朽木露琪亚正看得津津有味。结果转眼就发现自己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还没咽下去的牛奶呛得她满脸通红。 吓得朽木露琪亚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道歉,“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随即蹲下去仔细擦拭沾到牛奶的地面。 “不用这么紧张,玉绪酱很亲切的。”浦原喜助没理她的讽刺,假意去安抚慌乱的朽木露琪亚。 “这是偏见,玉绪,”浦原喜助连忙陪笑说,“而且,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要拜托你。” 朽木露琪亚一头雾水,“你……你知道死神?” “啊……是。”朽木露琪亚精神一紧,下意识答应。 浦原喜助拉长了声音,“说来话长,玉绪酱——” 被她目光唬了一跳的朽木露琪亚犹豫了一会儿,在浦原喜助的暗示下一字不差地向她复述了黑崎家出车祸的那天夜里的状况。 “确实是意外,我那时候可没有想到黑崎君是你的男朋友。”浦原喜助当即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信任我可以,你完全可以相信这位朽木小姐。” 朽木露琪亚并不喜欢她这时的语气,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就被浦原喜助抢了话,“这个朽木,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朽木。” “呃……什么?”朽木露琪亚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她满意,见她眉头一锁,他眼疾手快,当即靠过去按住了她的手。两人有短暂的视线交接,她眼底的杀意暴露无遗,“他的父亲早死了,上哪给他弄个妹妹?” “怎样,”浦原喜助放轻了声音,握着她的手腕不放,“他带回来的,不会有问题。” 手空下来后,他脸色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快得没有人留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夸张,“你知道的,朽木小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将死神之力送给了黑崎君,也就是你的男朋友,”他用眼神让朽木露琪亚安稳地坐着,“现在没有死神之力的朽木小姐无法回到尸魂界,只能够留在现世恢复身体,在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内她需要一个暂居所。”他的话点到为止,目光殷切地望着朝仓玉绪。 浦原喜助料到了她没那么容易松口,“朽木小姐此时就是个手无寸铁的整,如果放任她流落在外,会很危险的。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你也不愿意他在意的妹妹出事吧?” 年少时期的爱慕与期许眨眼而过,在目光里留下一线微薄的影子。 沉默过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抱歉,还是请回吧。” 话刚说完,朝仓玉绪手里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于是,朽木露琪亚暂居朝仓家的决定就这么顺利地定了下来。 “你想走。”朝仓玉绪看穿她的想法。 “我反感的不是你,是浦原喜助。”客厅里只剩下了朽木露琪亚,她的气势忽然就低了下去。她又变成了朽木露琪亚见过的那个普通高中生,“我很烦他拐弯抹角的这套。”。”朽木露琪亚诚恳地说,“我会自己去找地方落脚,请放心,我不会去找一……黑崎君。” “为什么?” 朽木露琪亚逞能道:“我虽然受伤,但还是具备自保的能力,虚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威胁。” “什么?” “你……”她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朝仓玉绪。也许是危机意识刺激了她的脑子,这会儿逻辑转得飞快,浦原喜助一系列的反应比走马灯出现得还快,“……今天跟踪我的,是你?” 朽木露琪亚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半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等……我还没有同意……” “你觉得这种话能吓到谁。” “所以现在,我算是被绑架了吗?” 朽木露琪亚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这听起来更可怕。” 朽木露琪亚紧跟过去,这才发现她之前被打断时是在洗碗,洗手池里的碗碟这会儿满是泡沫的堆在一边,“这样没问题吗?” “其实,这也是我的错……” 朽木露琪亚:“啊?” 见朝仓玉绪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像是做的梦一样不真实,朽木露琪亚这才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吗,朝仓小姐?” “是。”朽木露琪亚接过食品保鲜袋和笔站到她身边,动作麻利地拆开包装袋。 在保鲜袋上的黑色笔迹突然停了下来,朽木露琪亚语气复杂地说:“非常感谢你,玉绪。”有那么一瞬间,她莫名地希望她们之间没有浦原喜助在中间碍事,没有那些冲突。 声音被水龙头的水流声冲刷得模糊了一些,“不算严重。”说完就见她抬起头看了过来,用一种打量的视线。眼睛晶亮,视线落到身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是。”估计是为了表达诚意,朽木露琪亚补了一句,“我会尽快恢复的,不会让他代替太久。” 朽木露琪亚:? 她拿走钥匙的理由是:“我最近要需要重新考虑一下钥匙的归属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起太早没睡醒,他感觉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分手宣言。 她回头看了一眼他,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怎么了?” “不然呢,”朝仓玉绪挑了一下眉毛,“而且这种问题不应该抛给我,之前找借口不见面的人可不是我。” 余光瞥见朽木露琪亚在玻璃窗后面瞪得像个灯泡,充满八卦之光的眼睛,她忍住了说实话的冲动,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甚至有些过分到位。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凶。”不过这大概对朝仓玉绪不起作用。 “你要跟我发脾气吗?因为我拿走钥匙。” “那你总应该说点什么,别老发呆,天台很晒诶。”这会儿快到午休,太阳直挺挺地杵在头顶,晒得人眼花缭乱。 “那想说什么?要和我解释最近为什么总是那么多借口不见我吗?” “好吧,看来你还没找到新的借口。”她有心调戏,故意这么说。 “那你在忙什么呢?” 她心软了,嘟嘟囔囔地挪开脸,“真是的……”她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等不起,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再看下去,她都快产生负罪感了。 朝仓玉绪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无师自通了一点奇怪的技能。 他又来了,额头几乎要凑到她的额头上,“那……你的钥匙。” “不可以吗?” “条件?” 于是,黑崎一护就像咬着鱼饵被拖行的鱼一样,迫不及待地游到了剑道社门口。刚进门,就接到了朝仓玉绪丢过来的一把木刀。 从小道消息那得知此事的朽木露琪亚咂巴了一下嘴,低头看着垂头丧气的黑崎一护,心情无比复杂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备用钥匙。 “输了。” 然而钥匙一直在朽木露琪亚的口袋里没挪过窝。 为了弥补之前造成的误会,他对陪练这份没有回报的实习工作抱有相当高的热情。 她赶回公寓的时候,朝仓玉绪正在厨房,站在玄关就能闻到那边散过来的浓烈的咖喱香味,凑到厨房里边,盯着煮咖喱的炖锅咽了口口水,她抗住诱惑,小声问:“等一护赢了,钥匙会还给他的吧?” “其实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进步的速度快得吓人。” 朽木露琪亚恍然大悟,“所以你这些天是在指导他。” “这种细节就不需要跟我分享了吧。” “香得快要晕过去了。” “是。”朽木露琪亚动作快,两人坐到餐桌边上,面对着面。 朝仓玉绪搬到这间公寓里的时候,一直觉得客厅就像一个庞大的冷冻柜。一个人住在里面,四面的墙壁会凝结一层厚厚的冰霜把她藏起来。于是最开始她试着将她的养父母接来一起住——因为他们算是在现世里和她建立起联系的亲人,即使这种关系脆弱又诡异。 即使这样,她也想让他们住过来,因为这里太冷了。 她也许就是从那里开始发现自己的人生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是个插入现世里的不和谐片段,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和黑崎一护闹了一点小矛盾后,她曾经热闹过的公寓又成为了被孤立的个体。只是还没等冷气凝结,她就认识了朽木露琪亚。 看得久了,她又察觉到一点问题,“你的灵力没有恢复。” “你的义骸是浦原喜助提供的?” 朝仓玉绪拧着眉说:“我记得你说最初是浦原喜助主动找上你。” “……没什么,”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是黑洞一样让人惊惧不安,“他以前就喜欢多管闲事……估计是闲得慌又看你人傻钱多,上赶着就来了。” “什么?” “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朝仓玉绪表情看着有些茫然,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很轻的一声叹息,“哦——你说他啊,我确实认识。”她送了一勺咖喱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目光已经往屋外走了很远。 只是往事如黄昏余晖,眨眨眼,就沉到另一个世 她看着,干巴巴地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来也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