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朝仓玉绪认真吃饭,游子继续说:“吃饱之后,需要休息一会消消食,然后吃药。虽然体温已经正常,还是不能够大意,等吃完药,就可以回家啦。”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药和水杯已经按时被游子递到了面前,朝仓玉绪伸手过去,没有接过杯子或是药,而是贴在了游子的脸上。她的脸是温热的,饱满的脸颊柔软得像是一团棉。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见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朝仓玉绪悻悻地收回手。 “我有点分不清自己的处境,不碰到你,没办法确定你是真的。” “差不多。” 她歪着头,面色有些呆滞,“嗯,我知道你是真的。” 被游子送出医院门口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虽说体温恢复了正常,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她还是觉得自己迈开的脚步异常沉重。 “玉绪姐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生病是有可能反复发作的。这些药睡觉前也要吃一次,记得了吗?”黑崎游子替她包好药,还准备了便当盒,并不是一次性的那种,黑色漆盒看上去也并不是廉价品。对她的疑惑视若无睹,游子依旧在专心地,事无巨细地嘱咐她,“不嫌弃就请带上这些吧,放到冰箱明天加热也能吃。我们家的电话也在上面,如果不舒服却联系不到人的话请尽管联系我们。” “等一等!”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黑头发的女生一脚踹出了一个人,砸在她脚边。 黑发女孩双手环胸,“真是的,大半夜让女孩子自己回家,还是不是男人。”随后又转过头,礼貌地问好,“你好,我叫黑崎夏梨,是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的妹妹。” “很高兴认识你。”夏梨和游子的个性截然不同,做事说话都爽快又利落,“玉绪姐姐。” “时间太晚了,让这家伙送你回去,病还没怎么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不声不响地走在一起。 黑崎一护双手插在口袋里慢腾腾跟着朝仓玉绪的脚步往前挪,眼睛时不时四处乱飘,偶尔会落到她的身上。她太安静了,无精打采的,眼睛像是盖了一层坚硬的冰,灰蒙蒙的。这时迎面吹来一阵夜风,她脸侧的细碎长发被吹着打成结铺在脸上,她一边抬起手去把头发捋到耳后,一边小心着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动作有些狼狈。 被风搅得头晕目眩的朝仓玉绪听见他的声音才勉强恢复了点神智,动作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那就拜托你了。”手里的东西顺利转移到他的手中,手指尖在交接时有短暂的交错,一冷一热的温差让他们同时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别的,反正不好受。 到了楼下,黑崎一护见她脸色不对,“你还好吗?” 眼前的人不断的和过去的人交错,她的认知已经彻底混乱,看着他就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人,“……要上去坐一会吗?” 站在房门口,朝仓玉绪在口袋里四处翻找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钥匙——”估计钥匙也在落水的时候一块掉进水里不见了。 “我有备用的。”她硬撑着理智在门边摸索。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朝仓玉绪脚步踉跄着去摸总开关,黑崎一护紧跟在她后边,手就虚虚地扶在附近。两个人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身影,光靠着体温和呼吸来确认存在,胡乱地找了一阵之后灯光大亮,他们同时侧过脸去避开直射的光源,后知后觉地发现互相靠得太近。 她的体温又升了上来,意识模模糊糊地腻在一块,面前唯一站着的人只是一团热源,看不清脸。 她很快无法呼吸,下意识伸手用力地拽着他的领口。 话说完,人已经往后脱力倒下去,在半空中被捞了回来。 迫不得已只好将手臂穿过她的后腰,稍稍提力,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穿过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两边墙壁走到一半像翅膀一样张开,宽阔的客厅里铺满了银白的灯光,他匆匆扫过几眼,来不及打量,靠着判断找到她的房间。 被放到床上的朝仓玉绪的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她闻声睁开眼睛,回到了死去之前。 她又听到,声音像一阵烟雾,“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只有玉绪。” “玉绪,我爱你。” “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能活着,那只会是你。” 她在梦里张着嘴,所有的话如泥牛入海。 声音隐去,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意识才匆匆回笼。 她没由得升起一股烦躁的心情,翻个身手臂撑着身体打算离开床铺,结果因为生病头重脚轻,身体直接脱力滚到了地上,撞翻了身边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响了一地。迷迷瞪瞪地听着房间外突然起了脚步声,她跪在地上,扭过头,正好和黑崎一护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我觉得,我好多了。”她缓过那一阵眩晕感之后,扶着他站稳,“刚才应该是没睡醒。” “我……”她刚要开口解释,一抬头却愣在了原地,他们靠得太近,这时候的姿势实在是说不上什么事也没有,“我会测体温。” “谢谢你,黑崎君,”她慢慢后退,点头说,“应该道歉的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非常的抱歉。” “说起来,确实有些饿了,” “不用感到抱歉,黑崎君,”她笑着安慰,又重复了一次,“是我要谢谢你。” “可以吃饭了。”他听见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刚才你似乎很不舒服。”他扭头瞥了她一眼,这时候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没事就好,吃完早饭,记得吃药。”他把药放在了桌上。 “我家的电话写在电话簿上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联系我们。” “不舒服也要说。”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几秒。 她说:“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明亮。” 在认识黑崎一家前,朝仓玉绪的生活一直维持着单调的节奏走了近十六年,从没想过有任何变化。认识黑崎一家后,她才发现,自己对现有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已经厌烦到了极致。过去饮鸩止渴,现在鸩酒的苦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被麻痹的感官,在新的生活面前缓缓恢复了知觉之后,第一次对那些画面产生不满。 鳞次栉比的屋脊如同坟墓里尸体被刨出来裸露在外的脊骨,砖石道路则是干涸的血脉,这是死去的东西留下的遗产,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其实一切都是在白骨森森之上搭建的假象。 “朝仓姐姐!”咖啡罐刚丢掉,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她。 “好巧,黑崎妹妹。”朝仓玉绪笑了,这是真的。 朝仓玉绪慢吞吞地解释,“嗯,家里冰箱空了。” 朝仓玉绪有些喜欢她们,她们是真实的女生,是她与现实的桥梁。 而且,她很受用这种沟通方式,根本做不到硬起心肠去拒绝任何一个可爱的女孩,大概这才是她们能够熟悉起来的最直接的原因。 夏梨将袋子挎在手腕上接过雪糕,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大口,“朝仓姐姐以后直接叫我夏梨吧,总是叫黑崎妹妹容易分不清我和游子。” “每次在街上见到玉绪姐姐都是一个人,我觉得好厉害,能自己购物。游子每次都要拖着我和老爸一起去,老爸也是,每次一个人逛街就会鬼哭狼嚎,说自己接受不了一个人走路。”她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学校就是超商,基本上没有其他的需求。学校没开学,超商的路线会经过夏梨经常去的足球场,她们总会在傍晚见面,个性更加强势的夏梨对她这样的独来独往有些羡慕,“我以后也想和玉绪姐姐一样。” “那……玉绪姐姐会不适应陪伴吗?” 听到这句话,夏梨眼睛顿时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以后我可以多去找你玩吗?” 夏梨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朝仓玉绪是孤身一人,“姐姐?” 见她面上的笑比哭还难过,夏梨直觉有些不安,“为什么不见面呢?”我失去了她,在很久很久以前,”看着夏梨皱紧的眉头,意外产生了点错觉,似乎注视着她的人变成了黑崎一护。朝仓玉绪眨了眨眼睛,有些稀奇地看着新出现的画面,“我很羡慕你和游子,你们能够永远拥有对方,拥有从母亲的肚子里开始的一辈子。” 她茫然地问:“我很难过吗?” “夏梨,”她低头直视夏梨的视线,带着不解,“每次你看着我的时候,看见的是什么。”这并不是疑问句,因为她自己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朝仓玉绪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当初是黑崎一护这个意外拉了她一把,她才没有离开现世,现在是夏梨和游子一块努力地拖着她不断的远离崩溃的边缘。然而,夏梨的话在某种意义上证实了她的崩溃是必然,再这样下去,耽误的不单单是她自己,还会对无辜的姐妹二人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玉绪姐姐……” “玉绪姐姐,”夏梨仰起头,问朝仓玉绪,“你喜欢我吗?” “玉绪姐姐以后不会是一个人,因为我也喜欢玉绪姐姐。” “对。”夏梨用力的点头。 她的目光满是不舍,“跟在姐姐身边的那些年,我学到的东西很少,但我有一件事学得很清楚。我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以后兴许还会成为一个无比糟糕的大人。如果依靠我,未来会过得很难。” 朝仓玉绪很庆幸这条路很快走到了尽头,她不需要再想方设法地避开夏梨热切地心,她们在游子开门时就默契地结束了话题。游子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将她们迎了进去,黑崎一护并不在家,游子解释说:“哥哥跟朋友出门了,过一会就回来。爸爸刚刚有病人需要他上门帮忙,今晚不回家吃饭。” 夏梨听到游子这么说,摆着手满不在乎,“那个老头子见不见都无所谓的,每天都是那个样子,让你见到了反而觉得有点丢人。” 对着游子的絮叨和夏梨殷切的目光,朝仓玉绪无奈地点头说:“我记住了。” 朝仓玉绪忙于炉灶之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黑崎君。”她先开口中止了这段沉默,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不代表不可以尝试,总这样下去,对他们来说都不好。 “我的出现会让你感到困扰吗?”她侧过脸去看他,“你总是不自在的沉默。” 朝仓玉绪摇头,“不会,她们很好。” “黑崎君是把我看作了妹妹?” 他又支支吾吾地开始解释。 这是大多数家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面,却是她两辈子都没有过的奢望。 朝仓玉绪看着他想起了夏梨努力劝她时候的样子,两人说话的语气如出一辙,“你和夏梨很像。” “像到有时候我也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你和夏梨的到底谁是真的。” 没预料到黑崎一护的突发行为,她被拉着手腕时面露惊讶,被他一眼不错地注视着的时候依旧是在发愣,“你……”她迟疑地问,“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他说得真诚,“黑崎君,”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听着,“我知道你是真的了。”不清道不明的生硬——远没有他握着她手臂时那么自然。 “我记得了。”她乖顺地应下,侧过脸回望他,白绒绒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面颊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光泽。 “也许吧。”如果黑崎一家没有介入她的生活,她应该会在不久后休学,身体状况已经不合适继续学业。 于是他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声,减轻手脚的动作幅度,随之而来的改变就是,身边的人存在感无限度的增大。 “谢谢你,黑崎君。” 后来他们维持着这样熟悉又稳定的距离又走了很多次同一条路,游子和夏梨很喜欢邀请她过周末,又或者是工作日的晚餐,而这些聚会的最后都是以黑崎一护送她回到楼下作为结束。 但次数多了,聊的东西也就跟着变得多了。也许是早上起来喜欢喝的咖啡,也许是每周固定去购物的时间,又也许是她擅长的菜和偏好的口味,夹杂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之中的还有他们聊起的以前。他们非常沉迷这样缓慢的节奏,沉迷到假期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飞快的结束。 他们并没有同班,而是在走廊的两端。 和朋友像平时一样凑堆站在走廊提起自己的假期,这时他突然发现假期里总是无法避开一个对朋友来说很陌生的名字,如果特地模糊去她的存在,能够提及的只剩下了一些东拼西凑的东西。 这很正常,想到了,所以会想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看见了稍微停下的脚步,和模糊的笑脸。 “一护,体育馆那边有热闹,去不去看?”浅野启悟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从失忆的假象里推了出来。 “你是说校外踢馆的人对不对,”小岛水色凑过来,“我听说是个高一的新生接了战帖,直接单挑车轮战。” “高一新生?”他吞了口口水,声音有些不自然。 小岛水色搭腔说:“我记得的,是那个朝仓对不对,当时在校门口见到不少人都记得她的脸。” 他们到的时候,比赛其实已经走到了尾声,那位守擂的本校生有着压倒性优势,胜利对她而言几乎毫无悬念。黑崎一护就站在人群之外看向场中央,看着那个带着护具侧着身的人。他看不清脸,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一直觉得形容朝仓玉绪最准确的字应该是冷,把人从河底捞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这么认为。浸泡在水底的朝仓玉绪冷得毫无声息,就算消失了,也或许只有他会看见。但是站在道场上的朝仓玉绪存在感无比地强,笑着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的时候他认为她是煮不开的死水,带着刀的时候觉得她是无处不在滚烫的热流。 透过人潮拥挤的缝隙,他定定地看向场上中央被簇拥着,正在与人客套疏离地交流的朝仓玉绪。摘下了护具,她的温度又降了下去。他看得入神,而原本低着头还在认真地听着旁人说话的她也毫无预兆地抬起头,在他的方向,目光翻山越海,就这么在茫茫人群里与他相遇。 如果他能够问,或许朝仓玉绪能够给出回答。 朝仓玉绪认为自己总能够看见黑崎一护,是因为他很明亮。 也像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总是会自发地追随被太阳照耀的地方走。即使那会儿她走起来还踉踉跄跄的,走两步要用手扶着地板稳住自己,身边跟着的乳母侍女们还在神情紧张地虚扶着她,她也执着地要往自己能够看见的最明亮的地方靠近。 被笼罩的那一瞬间,世界无比的安静,明明身处在最吵闹的夏日,风声,水声,蝉鸣声,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伴随着夏日的高温而变得躁动不安,如同一锅沸腾的水。 “姐姐——”她仰头直视,一个不轻不重地抚摸落在脸侧。 那时候的姐姐是她们织造出来的一个恐怖的影子。 乳母侍女们说她可怕,说她心狠手辣,要小心她。 等再醒过来,病好了,身边的一切也都变了。 只是没等她多看几眼,远方丛云突然破开了一角亮白色的光,笔直的投射而下,云 她这才回过神,明白自己又毫无防备地被拖入了幻觉之中。 “朝仓同学?朝仓同学?”她满头冷汗地抬头,眼前能够看见的都开始扭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得模糊扭曲,淡黄色的桌面散成一个个零碎的方块在半空中肆意飞舞,询问声突然变得极远。眼前的一切——屋顶,墙壁,地面开始融化,房屋的骨骼因此而暴露在外,死去很久的遗骸又一次冷气森森地暴露在外。 她分不清,“朝仓同学……朝仓……” 她几乎要落泪。 回到哪里? 有人在她从地上起来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却被她触电一般甩开。这时疼痛卷土重来,四肢开始变得迟钝,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铅。她的声音被封存在躯壳之中,自内向外的痛感犹如蛛网缓缓遍布全身,不放过任何一点的空隙。 她唯一记得的,是疼痛。 “为什……么?”她混乱的精神令让她像是奔波了大半生般疲惫。 她面色白得吓人。 她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回家的钥匙——一截已经彻底枯萎的樱花树枝,口腔之中忽而泛起一阵苦得人眼前发昏的滋味。在这一刻,在心底腐烂了的回忆又露出他令人无法割舍的面目,让她眼眶又酸又胀,那溃烂的永不再复活的过去,顺着泪腺止不住地往外逃窜。 屋子里漆黑得诡异,她踏入玄关,像是把自己喂进了匍匐在黑暗里的异兽嘴里。 所以她又给自己一刀。 她盯着阴冷的蛇目,无动于衷地给自己多添了条伤口。 玄关的电话响起时她已经脱力坐在墙角,自暴自弃地不愿意再挪动自己。 “玉绪姐姐。”游子欢快的声音令她的视野又明亮了一些。 游子立刻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劲,“玉绪姐姐,你怎么了?” 生病了,才会看不见自己生活的世界,才会分不清自己身边的人,才会错把回忆当经历。 电话那边的声音忽然只剩下了刺啦刺啦地电流声,游子的呼唤变得模糊。 最后一刀落在手腕上,用力地,极深地,血如涌泉。 等到她冷静下来时,她认为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她有些想笑。 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睁不开眼睛,只有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舔舐着脸颊不断的往衣领里钻。嘴边余留的滋味咸淡苦甜皆有,然后悄无声息地混进血液里,载着生命缓缓远离现实。 体温缓缓下降,脸色由白转青,她瘫在地上,睫毛上挂着的一串水珠化在了眼底,和渐渐溃散的目光融为一体。 她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 耳边的声音无比平静,“睡吧,睡吧,醒过来一切都会好。” 黑崎一护还没进家门就被游子的哭声吓了一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游子看见黑崎一护,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哭着说:“哥哥,哥哥,玉绪姐姐出事了。” 游子抽噎着解释,抓着他的手,“我不知道,玉绪姐姐在求救……哥哥,去救救她,救救她。”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朝仓玉绪的那声尖叫,“她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好疼,疼得快死掉了。” 他径直闯了门禁,保安的声音还没听个真切就被他踹开楼梯间的大门的动静盖了过去。一鼓作气地从一楼爬 门后迟迟没有反应,他也没犹豫,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等他进门,冷意夹杂着血气,让他手脚冰凉。 朝仓玉绪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安详的睡眠,蜷缩着身体,像是回到了年幼时期的摇篮里。被轻轻推动,慢慢摇晃,摇篮从回忆的港口里缓缓驶出,在没什么风浪的大海上飘荡,摇篮带着她被和煦细腻的微风推着慢慢远去,荡向洒满温暖的光的方向。 “黑崎……君……”趴在她床边打盹的人立刻醒了过来,包扎好的手正被他牢牢的握着。 医生有条不紊地检查完她的身体后,尽职尽责地叮嘱他们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黑崎一护站在一边听得比她认真得多,脑袋跟着医生的声音一点一顿。 “你还好吗?”黑崎一护看了一眼她满是绷带的手臂,轻声问她。 “看着我,朝仓。”黑崎一护面色一凝,将她的手仔细的包裹在手掌心里,弯下腰去靠近她。等她睁开眼睛,视线被他坚定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黑崎一护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的额边,“你正在接触我。”他的声音和他的皮肤一样高温,高热,“你知道答案,朝仓,看着我,告诉我,我是真的吗?” 她的生命之中再没有比眼下更真实的一刻了。 “你放心了吗?”看完医生后她坐在轮椅上被黑崎一护推回病房。 “可是我现在的时间几乎都跟你在一起啊,”她笑着看他替自己盖上被子,“剩下的时间你也要吗?” “你……”他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被堵得接不上,红着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远离笑吟吟看热闹的她。 病房里大多数情况下都充斥着药味和酒精味,但她偶尔能够闻到游子夏梨拜托黑崎一护送来的花束,那里正飘散着淡淡的草叶香气,还有黑崎一护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干净温暖的气味。现世的味道是这样的复杂,幻想能够模仿一切,却不能模仿现实的瞬息万变,以至于和逐渐丰富起来的现实一比较,就开始有些相形见绌。 “活着的感觉,很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哦,所以是觉得不好吃,”黑崎一护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那下次不做了。” “粗犷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给你切好就可以了,要么下次直接啃。” 两个人渐渐扯开话题,把注意力放到了补习上。住院这些天,多亏了黑崎一护频繁到访,她才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等补课结束,游子夏梨就来了电话,从她住院第一天开始,姐妹俩就想要过来看她,被她和黑崎一护劝住。作为交换,她需要每天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打电话。 “今天的菜单是蛋包饭和炖土豆,”打完电话,黑崎一护替她打开热好的饭盒放到面前,说完不忘强调,“是游子做的,我来不及做。” “怎么了?”黑崎一护有些紧张地问她。 吃过饭后,黑崎一护推着朝仓玉绪到了医院院子里,两人坐在长椅上,这时候的阳光正正好,晒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其实很容易,”她笑着,将目光投向身侧坐着的黑崎一护,“我在看着你的时候,就是在看现实。” “说实话,有很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完。” “那些和我的……一些过去有关。”朝仓玉绪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腹慢吞吞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我的家庭,我的亲人,我以前的生活。”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可是疼痛让人产生依赖性的时候,这样的方式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怀念。这是癔病,是成瘾,利用负面情绪来麻痹自己找寻慰藉,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赖我和游子夏梨她们,我们不存在于你的过去,但是很乐意存在于你的眼下,你的现实。” “但是你可以参与我们的生活。”闻言,朝仓玉绪有些惊讶地看向黑崎一护,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说笑,“你曾经说过,你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而我认为,我是个非常值得依靠的人。既然这样,那不如你试试看,依靠我。” 他的手掌在她注视时,顺着她的手臂握紧了她的手。 只是,顺着明亮清晰的光照之路看去,看着真切存在的未来方向。 她是天生的孤岛,朝仓玉绪总这么认为。在生活的汪洋上漂泊,在真真假假的巨浪中穿梭,最终的归宿必然是某天迎来无可抗衡的海啸,被拍打得支离破碎。她一直认为自己无法太靠近海岸线,无法靠近人类栖居的大陆,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立场。一旦相互接近,陆地碰撞,内部产生异常的震撼,互相摧毁对方的生存环境。 他们之间总是风平浪静,甚至过分的安静,她因此很久没有见过能够让她腐烂的雨季。 而且往往就在一瞬间,也许就在他们走过的某段路——过去那么多天走过的一样的柏油马路。脚步静悄悄地被夜晚袭来的巨浪吞没声音,灯影照耀下的倒影慢慢重叠,他们的手牵到一起。 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只是从这次之后,他们不再需要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靠近彼此。 这天过后没多久,她终于见到黑崎一护的父亲——黒崎一心,一个性格夸张,经常性被家里的几个小孩子联合起来排挤的不靠谱大人。 忽略掉这点,生活已经在往她认为的好的方向发展。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个人的班级离得有些远,以至于课余间隙,他们只能遥遥对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胸膛里的情绪像是跳跃在透明光亮的窗台上的金光一样控制不住地膨胀。 这样算下来,能够拿来约会的只有周末,就是大多数时候会多上游子和夏梨两个人。他们一直没告诉游子和夏梨,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应该说一开始忘了,后来只是默不作声地维持着这种遗忘,维系着这段不为人知的关系给他们带来的隐秘的平和。这有时很好,因为相处时的某些沉默只属于他们,这有时也并不好,因为他们都不想藏起来。 于是游子最近总能看见她在发呆,就连他们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也这样。黑崎一护带着夏梨在空地上踢足球,她就坐在一侧的山坡边,捧着麦茶看着他们。 游子看了一眼远处高声喧笑的人,又转回来盯着神游天外的朝仓玉绪,略略早熟的她福至心灵,“玉绪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玉绪姐姐是不是喜欢哥哥?”游子见她愣愣的表情,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静静地看着和曾经毫无差别却又新鲜十足的一切,目光缓缓落到近处,宽阔的空地上两个人脸上都是汗水,所剩无几的霞光穿过沉郁的云色从天上降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折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浅浅一圈光辉。 那时候的她浑身冰冷的泡在河水里,意识一片混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黑崎一护的意外不仅仅是拯救了她在现世边缘徘徊的生命,同样也是拉了一把在回忆里迷茫的灵魂。他当时落在她眼里,炽热得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让她的心脏重新开始真实的跳动。 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 游子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有我在,哥哥跑不了的。” 有她的这句话,游子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临近饭点,不等黑崎一护开口催促就拖着夏梨蹭蹭地往前跑,眨眼间,两人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朝仓玉绪跟在后面笑得肩膀发抖,往黑崎一护身边走过去,手刚伸到他身侧,就被他下意识被握住。 “她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她哥哥。”她回扣住他的手说。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啊。”她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还放慢了语速。 “这还用问吗?”她看向黑崎一护 “没,没有,”他挪开眼睛,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就是……问问。” “才没有……”他下意识反驳。 他急忙说:“不是。” “你……”他面红耳赤地转过脸,见她一副得逞的笑脸,当即明白过来自己上了她的套,只是明白归明白,他没那个临阵逃脱的打算,“喜欢,肯定是喜欢。” 他恶狠狠地补了句,“我喜欢你。” 黑崎一护:“……” “你这家伙——”黑崎一护也学着她的动作,把脑袋靠过去,两个人头顶着头往前走,动作有些滑稽,也有些古怪,“是啊,是啊,我很凶,但是女朋友喜欢啊,有什么办法。”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他直起身扶稳她,“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挑一个比较正式的时候告诉她们。” 他回望她的双眼,牵着她的手分外用力,“我也是。” 之后的每一天,他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能够在那时出现在河堤。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麻烦,”他的手指分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我说过的,你可以依靠我,这句话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有效的。” “请一定要当真。” 朝仓玉绪心里藏着的旧事弯弯绕绕盘踞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如生命力过于旺盛的藤蔓,积年累月的疯狂蔓延,在心头纠缠不清,成了无数个死结。他的这束目光如同一把野火撒了进来,烈火扩散,无声无息地烧开了所有的死结。冰冷的河水,发苦的药,干燥寂静的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廊白色墙壁上跳跃的金光,与他有关的一切不再处处受到遏制。一如泄洪,缠绕的藤蔓散去后,爱奔涌而出。 黑崎一护下意识就松开相握的手搂住了她的腰,她倒在地上的细长身影被他拖着到自己的怀里,黑影的边缘颤抖着变得模糊,一步步融为一体。 朝仓玉绪‘啊’了一声,“被看见了。” “被发现了也没办法啊,”他们走过去扶起被踢翻的垃圾桶,朝仓玉绪幸灾乐祸地说,“不过说不定她们会以为是我大胆地追求你,你等下要记得假装害羞,这样显得我比较勇敢。” “我哪有。” 朝仓玉绪拍了拍他的后背,浑然不在意,“别紧张太久,我饿了。” “喜欢你这件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被她这么盯着,他把心一横,直接伸手开门。 反应灵敏的黑崎一护揽着朝仓玉绪往后退了三步,和地上趴着的三个人不尴不尬的对视,看着又气又好笑。 “对,欢迎回家。”夏梨紧跟着开口,跳起来拉过被黑崎一护挡住的朝仓玉绪,“准备开饭了。”又顺手捞起在一边兴高采烈的游子往屋里走。 比起黑崎一护,朝仓玉绪面对游子夏梨地好奇追问时,主打一个落落大方。 “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玉绪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因为假话才是我成功了。” “真话啊,”她拉长了声音,“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就在她们两人准备刨根问底的时候,门外砸进来一个更大的声音。 朝仓玉绪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黑崎一护的脸,“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啊。” 黑崎一护跟着在一边挥着拳头威胁,“臭老头想得倒是美。” 第二天开课,她和黑崎一护倒是头一次在学校里正大光明地约到一起吃饭,他还带着几个男生一起等她。见到她走过去,向她挥手,随后在那群朋友们的目瞪口呆中朝她走了过来。 朝仓玉绪笑着把便当放到他手里,两只手挽上了他的臂弯。那群男生顿时起了一阵 黑崎一护向她简单介绍,喜欢玩手机的瘦弱少年是小岛水色,身材高大沉默少言的是茶渡泰虎,刚才即将晕厥说话语气夸张的是浅野启悟。 “我的女朋友。” “空降空座町的高中生魔王……”游子正拿着黑崎一护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校刊一字一句地念,还没读完就被正对面的朝仓玉绪制止。 黑崎一护坐在旁边帮她切汉堡肉,切完拿手肘推了她一把,催她吃饭,“再不吃就要冷掉了。” “可是玉绪姐姐真的很帅啊,在比赛的时候我和夏梨都看呆了。”游子很认真地强调。 “算算时间,应该好久了,”朝仓玉绪摸了摸脸颊,“基本上会走的时候就开始拿刀了。” “没办法,家里是姐姐说了算,”她耸了耸肩膀,“她对这方面的要求超严格的。” 提到比赛,朝仓玉绪的神色有些诡异,“我本来不想参赛的。” “因为赢了会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朝仓玉绪语气复杂。 “事实是这么说没错……”她语气犹豫地解释,“不过剑法风格不同,比赛对他们不公平。” 说完又顺手拿汉堡肉堵住了她的嘴,把这个话题终止在这里。 “你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黑崎一护把人甩到一边,“这样很失礼。” “晚上好呀,玉绪酱。”黑崎一心止住鼻血从地上爬起来,语气肉麻地问,“这么早就要回家了吗?” 走出家门不远,他又主动提起了之前的话题,“参赛让你很困扰吗?”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朝仓玉绪在高中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与现世隔离的状态,恢复正常生活也不过是近几个月的事情,能够参与大型赛事,已经是十分惊人的进步。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黑崎一护忽然握紧她的手,“赛场上的你看起来,其实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如果觉得不舒服,要记得告诉我。” “也不要觉得自己赢是不应该的。” “没意思?”他有些诧异。 恍惚间,黑崎一护像是看见灯影下走出另一个她,她轻快的声音穿梭于深夜之中,游弋在另一个他所不知道世界,“决赛时的对手主将是道馆出身我猜到了,之前来学校打车轮赛的时候从她的剑法上就能看出来,”她说到这时,轻声笑了一下,“一说起来,好像就是因为这场车轮赛,我才被剑道社盯上,当初出这个头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奇怪的麻烦。” “我也没想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睛,盯着路边昏暗的角落,“那主将的个性很强,说话容易激起我一点愤愤不平的心态。” “我从小到大都吃这套,冲动易怒的坏毛病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掉。” “啊,小的时候是。一点就着,跟个炮仗似的。” 她扭头去看他,“嗯?” 声音轰隆隆地砸在耳膜上,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脸上骤然多了一道水痕。 下雨了。 遇见朝仓玉绪才使得他在情感层面的进步有了质的飞跃。 就比如,亲密距离。 而且,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这么丰富过。能从丢在地上洗衣篮里的衣服看见它们被解开从皮肤上离开,能从湿掉的地板上看见有人赤脚淌着水走过 花洒冲刷下来的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屋外大雨倾盆的瞬间,声势浩大的雷声在耳边轰鸣。他耳鸣了,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想到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另一个人。 握住大腿间缓缓抬头的阴茎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黑崎一护从浴室里出来时朝仓玉绪正在厨房里走动,半干的长发垂在背后,软塌塌地贴在肩膀上,有水珠涎着皮肤往下淌进领口,带着他的眼睛一起滑进衣服被肩胛骨撑起的缝隙里。 突然她回过头,浑然不觉他的走神,只是笑着说:“我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 她的眼睛落在他赤裸的上身时,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正面临着即将崩陷的威胁,“……也没有那么久吧。” “哦……好。”他跟过去,紧紧拽着浴巾,差点被绊倒。 “看见什么?”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他的手臂从她肩侧伸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热可可。还没有降温的皮肤紧紧挨着她的手臂,温热的水汽从他身上过度到她身上,她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 “我才没有想看你出糗。”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声音还没断,她的手臂已经绕过他的肋下,搂住了他赤裸的后背。 朝仓玉绪的手在他后背轻抚了两下,他搂着她的手猛然收紧。她眯起眼睛,舔了一口他的嘴唇,“浴巾要掉了哦,一护。”他的脸转眼间爆红,她好心闭上眼睛,手扶着他腰间的浴巾,安慰他说,“不过我什么也没看见啦,只是感觉到……” “对男朋友要什么戒备心,”她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心,“你说过要我学着依赖你呀,不会是后悔了吧。” “那是什么事?”她眉毛挑了挑,手掌心贴在他腰上缓缓下移,“和这里……”骤然收紧的腰腹肌肉在她的手下微微抽动,手指挂在浴巾边缘,“有关系吗?” “只是试一下,那么凶干嘛,”她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而且雨下得这么大,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做坏事也不会被人发现。” “对啊。”她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人会知道,只有我们。” “你真的好热,一护。” 太近了,他又在心里忍不住想。 “嗯……”他的舌头融进了她绵软的乳肉之间,沐浴露的香气钻进鼻腔。他们的气味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身体热得出了薄薄一层的汗,身体内的气味被这么蒸出来,毛孔中溢出的情欲湿湿热热地混淆在一块。 他从没这么做过,只是本能地去抚摸,手掌心捧着的乳房像室温下融化的奶油。粗粝的舌头在凹陷的地方停留,温吞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软绵绵地一团丰盈的肉几乎要从指缝间漫出来,乳头在他手心里慢慢立起来,硬硬地戳着他。 他停了下来,咬着她的下嘴唇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不敢开口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在不让她讨厌自己的前提下继续,还不敢承认十五岁的黑崎一护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阴茎在腿间已经硬得发颤了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压在她的腿间,不敢碰到她的身体。 他应该早就有所预料的,在她伸手握住他早就兴奋得不行的阴茎前。 “玉绪……” 她好奇得不得了,只是房间里关了灯,这会儿除了黑崎一护亮得像是起了火一样的眼睛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喜欢这样吗?”她故意这么问,伸过去,揉弄他的阴囊。 朝仓玉绪仰起头,发出像猫一样短而急促的尖叫。握着他阴茎的手时松时紧,力道像是带着某种迎合的目的,在他手指陷进大腿间后慢慢收紧,就像涨潮时的渔网一般,死死地缠着他们被快感一网打尽的身体。体一样毫无威胁性,膝盖扣在一起缠着他,任由他的手指伸进去,沿着濡湿的阴唇摩擦。被揉开的阴唇像是呼吸一般翕张着含着他的手指颤抖,阴道口黏糊的体液粘在指尖,沾在在两瓣软肉间,手掌心触感一片滑腻腻的热。 唾液沿着下巴淌了一线,她牢牢地抓着他的肩膀,抚弄他的阴茎,青筋在手掌心里鼓动。他忘乎所以地沉浸在她的身体赋予的快感中,一不留神,手滑进去了一个指节,惊人的热顿时包裹着他,柔软肥厚的内壁含着他的手指吮吸。她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舌根后漫出来,随即,他的手指被绵软湿热的肉穴紧紧地含着,手掌心紧贴着的阴蒂也因为她收紧抬高的腰而不断摩擦。 他射到她手里时,她也夹着他的手臂陷入高潮,软倒在他怀里。 坐进浴缸里之前,他们谁也没说话。 他搂着她的腰,让热水浸过她的肩膀,这时候听不见她的声音,狂欢过后的空虚才迎面扑来。他问:“你讨厌这样吗?” “不知道。”也许是回想过后,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差劲。 “不……”他歪着脑袋凑过去,鼻子蹭着她湿哒哒的头发,“只是担心你会讨厌我。”因为太近了,近到连他都觉得这样不可控的距离,有种可怕的诱惑力,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嗯?” 黑崎一护在水里的双手慢慢收拢,抱紧她。 下了一整夜的雨把天空洗得一干二净,第二天的太阳异常的亮。 不等他睡醒,她又靠过去,枕着他的手臂重新闭上眼睛。 她想,应该换一张更大的床了。 等朝仓玉绪想起来或者发现时,属于黑崎一护的痕迹已经在家里渗透得无处不在,而她正在和夏梨游子商量买新家具的事情,带着一种“反正要把床铺给换了,不如索性把看腻了的家具全换成新的看着更舒服”的心情挑选合适的风格。 “玉绪姐姐,你觉得这个游戏机怎么样?”夏梨兴奋地展开家具手册,“正好换新的电视,可以买新的游戏机了。” 夏梨:“还没定沙发的风格。” “那也不用买一样的吧。” “玉绪姐姐……”两个人争执不下,扭头去问朝仓玉绪,却发现她走神了,“玉绪姐姐?” “游子想要这一套沙发,可是我觉得玉绪姐姐已经决定了,买一样的不太好。”夏梨把手册放平给她看,解释说。 “哥哥最近好奇怪,”游子见他这样,忍不住抱怨,“他最近不知道都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也不管家里重建的事情,爸爸不靠谱就算了,哥哥也变成这样。” 游子这才反应过来。 游子看她的神情,有些不安,“玉绪姐姐……” 夏梨:“要不要一起通知家具公司,问问看有没有折扣?” 说完没多久,她脸上的笑忽然停住,条件反射般抬头,看向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后,她拧紧的眉毛又慢慢松开,站起身准备离开,她今天来黑崎家摆放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两姐妹自己家装修的事情要先搁置,话说完也就准备离开,“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些事情,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下次再见。” “不了,家里的事——”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明显阴沉了不少,“有些紧急,我需要尽快处理。” “不用了,他也很忙。”朝仓玉绪几乎是不给她们回应的机会,说完就往门外走。等夏梨和游子急匆匆地把黑崎一护从楼上挖下来时,她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已经走了吗?”黑崎一护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追出门外。 在同一时间的空座町内,一位神秘中介商迎来了他事业生涯里第一份兼职——住宿中介。得知对方被黑崎一护拒绝提供住宿后,这位中介商摸着下巴认真的思索,用一副颇为理解的态度说:“原来是这样,这也不能够怪黑崎君,这种事情搞不好被发现了会引发一点恋爱危机。” “话也不能这么说,恋爱中的女生可是很直觉敏感的。” 中介商拿扇子挡住脸,“有人跟踪你?” “要我来说,恐怕糟糕的不止是现世,”听后,中介商神情愈发诡异,只不过并没有打算和她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朽木小姐,虽然我很愿意收留你,不过我这里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 “诶,这可不是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不要用这么阴暗的想法揣测我,”中介商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是打算给您提供一个地址,你在那肯定能够有一个免费且舒适的卧室。” 中介商神秘莫测地说:“别担心这些嘛,跟我来就好。” “说了免费就是免费,绝对不让你多出一分钱。”中介商没在意她的目光,只是神神秘秘地和门卫说了两句,门卫盯着他,两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被放行。 “太失礼了,朽木小姐,我目前可是正当盛年的黄金单身汉,”中介商摇着头背着手带着她往里面走,“而且这里不是我的资产。”两个人被关进电梯后,他才低声嘱咐她,“还有提前说明,等会儿不管看见谁都不要乱说话,明白吗?” 电梯抵达楼顶,中介商轻车熟路地拐到了一扇暗红色的大门前,按了几次门铃,又反复敲了几次门,好一会儿过去也没人响应。 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说过别再让我见到你,浦原喜助。”开门的女生语气凶悍,然而等她的目光掠过捂着鼻子吃痛的浦原喜助,和朽木露琪亚的目光撞了个正巧时,情绪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捂着脸弓着背的浦原喜助也顾不得疼,趁对方走神的间隙,已经闪身挡在门旁,阻止她关上门。朽木露琪亚站在浦原喜助身后一动不动,直觉告诉她保持沉默要比开口来得安全。 “要喝些什么。”语气说不上多坏,但绝对不是欢迎的态度。 “我可以来点酒吗?”浦原喜助拉长声音问道。 朽木露琪亚立刻挺直腰,响亮地回道:“我喝什么都可以。” 朽木露琪亚紧张地接过杯子,矜持地道谢。端着杯子喝牛奶的间隙,余光偷偷打量整个房间。房间很大,空空荡荡的,仿佛身处其间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空旷的冷气。除了紧挨着沙发的置物柜,那张柜子满满当当地摆了不少东西,还有合照,每一张都有黑崎一护。她认识照片外的黑崎一护,是个虽然一脸不良但是意外可靠的人,但是她从没认识过这些照片里的黑崎一护,他无所顾忌,张扬又热烈。 朝仓玉绪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请小心点。”结果人刚抬头接过纸巾,正正好与她视线对上。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乌黑,沉得人心慌。 “我是叫你小心被呛到。”看她手忙脚乱,朝仓玉绪有些好笑。说完往沙发上靠,盯着悠悠转醒的浦原喜助,语气急转直下,“不装了?” “和你用不着亲切,说正事,”她姿态松散,但面向的方向足够同时防备坐在另一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时,看着有些不近人情,“每次见你都没有什么好事,这次我猜也不例外。”尤其是看着浦原喜助,眼神森冷。 她没搭理他,问朽木露琪亚,“你是死神。”这并不是疑问句。 “我知道。”她平静地点头,“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朽木小姐。” “一护现在是什么身份?人?还是死神?”她的面孔上浮现出近乎冷漠的神情,如同浮雕一般冷硬。在朽木露琪亚沉默的间隙,视线重新转向了浦原喜助,“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长话短说,”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对朽木露琪亚说,“或者你能解释得更清楚情况。” “意外么……”她瞥了一眼浦原喜助。 她冷笑道:“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信一个朽木家的死神,我还没蠢到被同一批人算计两次。” 只见她眉头一动,转而打量起朽木露琪亚的脸,“他女儿?” 浦原喜助:“是他的妹妹。” “领养。”朽木露琪亚这会儿才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哑谜,也明白过来不久前浦原喜助问她是不是有个哥哥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是大哥领养回来的。” 相视片刻,她抽出自己的手,重新和他拉开距离,“你想要什么?” 她想都没想,“我拒绝。” 话音落下,她神情有些动摇。 眨眼间,杀意消弭。 她始终油盐不进,浦原喜助眼珠一转,重重地咳了声,装模作样地拉着朽木露琪亚,声情并茂地说:“那好吧,朽木小姐,我们走吧。这个方法行不通就只好回去再请求黑崎君,也许他最后会看在你实在可怜的份上同意你和他暂时同居也说不定。” 她回过头,看着浦原喜助,恶狠狠地说:“你很好,浦原。” 得到肯定地答复,浦原喜助一改前态,溜得飞快。只剩下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没机会说出口的朽木露琪亚和和朝仓玉绪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尴尬地对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朽木露琪亚小声说:“朝仓小姐……你不也是反感的吗?” “我很抱歉,严格说起来也是我打扰你了。”朽木露琪亚诚恳地说,“我会自己去找地方落脚,请放心,我不会去找一……黑崎君。” “为什么?” 朽木露琪亚逞能道:“我虽然受伤,但还是具备自保的能力,虚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威胁。” “什么?” “你……”她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朝仓玉绪。也许是危机意识刺激了她的脑子,这会儿逻辑转得飞快,浦原喜助一系列的反应比走马灯出现得还快,“……今天跟踪我的,是你?” 朽木露琪亚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半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等……我还没有同意……” “你觉得这种话能吓到谁。” “所以现在,我算是被绑架了吗?” 朽木露琪亚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这听起来更可怕。” 朽木露琪亚紧跟过去,这才发现她之前被打断时是在洗碗,洗手池里的碗碟这会儿满是泡沫的堆在一边,“这样没问题吗?” “其实,这也是我的错……” 朽木露琪亚:“啊?” 见朝仓玉绪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像是做的梦一样不真实,朽木露琪亚这才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吗,朝仓小姐?” “是。”朽木露琪亚接过食品保鲜袋和笔站到她身边,动作麻利地拆开包装袋。游子和夏梨时语气轻得不得了,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家里有两个洗手间,我想你应该会需要一个自己的清理空间,所以请尽管使用走廊另一边你房间对面的洗手间,我不会用那边的地方。另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柜子里还有些不怎么穿过的常服等会可以拿给你。日用品的话有一点,但不一定齐全,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让人买了送过来。” “不用这么客气,”朝仓玉绪打开水龙头,白色的泡沫雪崩似的塌了下去,她忽然又问,“你之前的伤严重吗?” “就我来看,你的伤,恐怕要养上好一段时间。”她语气笃定,“在你养伤期间,一护都会替你完成死神的工作吗?” 朝仓玉绪关上水龙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刚到学校的黑崎一护就被自己女朋友没收了备用钥匙。 于是想都没想,伸手拽住了她,“等等。” “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他有些支支吾吾,“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来找我只是想拿个钥匙吗?” 两个人在教室门口站着,窗户旁边明显的不明显的眼睛站了一排,盯得他后背毛骨悚然。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死死的,思考了片刻,抓着她的手就往楼梯上走,“跟我来。” 黑崎一护的好朋友浅野启悟是个满脑子荷尔蒙的青春期男高,他总在黑崎一护耳边念叨自己满是奇思妙想的幻想中那些青春言情剧剧情,这里面总是有个固定场所——天台。他在这里热衷于幻想整个流程,表白,恋爱,热恋,分手,并且对每一段关系都有着深刻的感受,感情在尚未经历之前,就已经到位。 以至于黑崎一护在同一个场景下,微妙的,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点可以称之为触景生情的情绪。 “有……有吗?”气氛一下就大打折扣。 “怎么可能。” 话刚到嘴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全被咽了回去。黑崎一护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又开始吞吞吐吐,“我确实……有话想说。” 显然他低估了自己女朋友直言不讳的本事,被堵了个正着,原本打好的腹稿一下忘了个干净,“我……” “不是,”他急得一脑门的汗,眼看她转身就想走,连忙拦在半途,“我没有找借口不见你。” “……”他又沉默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去握她的手,见她没躲开,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安又紧张,像在纸箱里等待被领养的小狗,“我有不能说的理由,玉绪。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和你解释,等我几天,拜托了,就几天。” “别生我的气,玉绪。” 一点委婉的,她拒绝不了的技能,“……我不生气。” 她看着那双眼睛,忽然起了点别的心思,“你想要回钥匙?”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有个条件。” 从黑崎一护手里抽出自己的双手,捧着他的脸上去亲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脚步轻快地走出天台,留下一句,“放学来剑道社找我吧。” 她说:“一对一,赢了就把钥匙给你。” 多此一举地问:“所以,结果怎么样?” 后面几天没有额外任务的时候,黑崎一护几乎都泡在道场。 虽然拿回钥匙的进展并不乐观,但黑崎一护在不间断地尝试下实力有了大幅度进步,副业倒是干得得心应手。而且眼看处理虚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能回去能继续和女朋友约会。 热情到朽木露琪亚都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占着钥匙。 朝仓玉绪正拿着勺子搅动咖喱,乳白色的热气升了上来,模糊了她的神情,只听见她笃定的声音朦朦胧胧地透过来,“他赢不了。” “我知道他很厉害,”热气散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向朽木露琪亚,“如果没有一点变化,真是浪费我这么多天的时间。” “一半一半吧,”她耸耸肩,“也有一点发泄的想法在啦,而且每次他输了之后那种可怜的表情,还怪可爱的。” 话音刚落,身后烤箱响了一声,朝仓玉绪转过身打开烤箱门。烤箱里被切成片的面包烤得焦香,香气在门开的瞬间就热气腾腾地从里面涌了出来,“今晚的咖喱要搭配米饭和烤面包。” “我还买了咖啡和麦茶,牛奶在柜门的架子上,还有碳酸 “是。”朽木露琪亚动作快,两人坐到餐桌边上,面对着面。 朝仓玉绪搬到这间公寓里的时候,一直觉得客厅就像一个庞大的冷冻柜。一个人住在里面,四面的墙壁会凝结一层厚厚的冰霜把她藏起来。于是最开始她试着将她的养父母接来一起住——因为他们算是在现世里和她建立起联系的亲人,即使这种关系脆弱又诡异。 即使这样,她也想让他们住过来,因为这里太冷了。 她也许就是从那里开始发现自己的人生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是个插入现世里的不和谐片段,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和黑崎一护闹了一点小矛盾后,她曾经热闹过的公寓又成为了被孤立的个体。只是还没等冷气凝结,她就认识了朽木露琪亚。 看得久了,她又察觉到一点问题,“你的灵力没有恢复。” “你的义骸是浦原喜助提供的?” 朝仓玉绪拧着眉说:“我记得你说最初是浦原喜助主动找上你。” “……没什么,”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是黑洞一样让人惊惧不安,“他以前就喜欢多管闲事……估计是闲得慌又看你人傻钱多,上赶着就来了。” “什么?” “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朝仓玉绪表情看着有些茫然,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很轻的一声叹息,“哦——你说他啊,我确实认识。”她送了一勺咖喱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目光已经往屋外走了很远。 只是往事如黄昏余晖,眨眨眼,就沉到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