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泰南党主席,从大学毕业到二十五岁期间,一共发动了十七次蒙面暴动,九次成功解救莫名被迫害的岛民,但他失去了九百名出生入si的好兄弟,其中两次,吴泰南差点被宪兵开枪击毙,子弹从他耳边与颈肩飞过,击中身边的自由党g部。 连吴泰南自己都不禁觉得,他就是上天派来与政府对抗的天选之人。 身边的重要党g部各各都知晓,吴泰南身为宪兵司令的养子,却秘密反抗着宪兵。这些年来也没有人将他的秘密走漏出去,党员们也从吴泰南这,获得司令部的内部消息。 他们的目的,是要解救学校的教授。教授因举办读书会遭到检举。 本以为宪兵会着整齐军装,大摇大摆地从校门口进入,殊不知这次却是便衣宪兵直接逮人。 所有人往教学大楼奔去,奔跑同时大家ch0u出口袋的黑头布戴上。 「趴下!」从两侧跳出大量武装的宪兵,持着步枪对准所有人,数量远超过自由党反抗军。 前後受敌的自由党反抗军,所有人挤成一团,手中的重书本对上轻步枪,只能有天降奇蹟才能抵挡。 「你有听见人民的声音吗?有听见人民不敢说的呐喊吗?千里越洋来小岛,若不自由宁投海,反抗吧!革命吧!你会看见被b进牢笼的野兽,终将毁灭世界。」 「若为自由故,任何皆可抛!」 场面完全失控,蒙面党员与宪兵们殴打成一团,吴泰南双拳夹杂其中。 当吴泰南再度醒来,发觉自己在一片漆黑的地方,後脑杓被枪托击中的部位,还剧烈疼痛着,嘴里是黏稠的血水,但那却不是来自他的自己的鲜血,吴泰南将它吐了出来,马上察觉自己正被好几具温热的身躯压住。那些身躯都感觉不到任何心跳。 车,不知要开往什麽地方,而自由党弟兄们的人生,却已开到尽头。 满身是血的吴泰南,从山间道路顺势滚进树林,如打钢珠般地碰撞直到停止。但他不敢松懈,深怕一个不小心便又被宪兵捉了回去,於是又滑又跑地奔下山,找到回复兴镇的路,沿路躲藏着回家。 连自己都不相信,能够活着回到家。 「咦,吴泰南?你一直在家吗?」曹五君问道。 「快来吃饭了,科学家。」曹东宝凝视他的眼神,让吴泰南很是不自在。 「好。」吴泰南故作自然地,走到最边缘的座位,那也是长久以来只有他会去座的位置。 养父曹东宝对其他兄弟姊妹念道: 「啊呀,爸,你怎麽这麽说,我们也是为了你们才在家的呀。」姊姊曹二君说,她说完眼神瞥向两个妹妹,三君与五君。 此时,坐靠近泰南的曹和平忽然伸手敲敲他的肩,吴泰南吓了一跳。见曹和平问道: 吴泰南心思全然不在林秀英身上,只顾着看餐桌前头的黑白电视机,他内心无b焦躁,深怕电视上突然播出新闻快报,内容是关於自由党被群t击杀。 曹和平松口气,又说了段话,但吴泰南心系自由党员们,没正眼看曹和平的唇语。 「好吧,不管你认不认识,反正我是打算跟她交往的。」 复兴镇好几天的报纸都没有消息,报社也没收到相关通知。吴泰南四处去打探,但无论是学生或居民,谁的说法都相同。 镇上的居民一切安好,彷佛昨天校园里甚麽事情也没发生。 吴泰南所创立的番薯自由党,一夕间消失,电视上也没再报导过。打听了一周,却没半个党员的下落,也没有人听过自由党。 最後他不得不自我催眠,催眠曾经出深入si的夥伴是真的存在,否则焦虑与怀疑会使他产生幻听,耳边会不断出现已经消失的夥伴声音。 吴泰南把逝去的党名字,一一刻在石板上,然後葬在张国英的步枪旁,他抚0张国英的步枪,残存的记忆让他心中涌出更多的仇恨。 年轻大学 「自由是生存的必须条件,就像肚子饿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活着没自由,那倒不如躺进土里长眠。」吴泰南确信。 吴泰南依然在晚上回到宪兵总司令的家。 「自由党主席。」 大儿子曹大军,四处张贴海报招募新员工,以每日五毛钱的诱人薪水拉拢年轻人。三年内他在复兴镇边多建了两个工厂,这让他短时间内变成镇上最富有的人。 他把自己获得的富裕生活视为辛苦的结晶,并且很满意能够把工厂经营得风生水起。他买下一整片郊区平地,那是就算开吉普车绕一圈,也要花掉整个上午的大小,而买地只为了让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踢皮球。 某天,曹二君在老父亲书房里翻到一张信封袋,里头竟是手写的遗书。 「窜改遗书?」曹五君说。 「你三个弟弟没个是东西,我都不想分给他们了,还要分给吴泰南,太荒唐了。」 「但爸爸很喜欢吴泰南……」 三姊妹商讨後,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跟踪吴泰南,乖学生也肯定有见不得人的脏事。 「啊!有听小弟讲过,刚好是工厂的nv工。」 打定主意,三人次日便开始行动。曹二君见到林秀英时,马上想起多年前林n妈送一盒礼物到曹家,里头夹着两本武侠。 「你认识?」曹五君奇问。 罐头工厂的流水线,坐着整排的nv工,曹二君面无表情地走近林秀英,敲敲她的肩膀说道: 林秀英回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她,却没答话。 「可怜的姑娘,你怎能愁眉苦脸的呢?」曹二君装作忧心,又道:「有什麽心事吗?」 「有心事跟姐姐说,工厂对你们这些nv工是很重视的,有困难大家一起帮忙,对吧?」曹二君回头瞧瞧三君,三君点头如捣蒜回应。 见林秀英防备心重,曹二君为微微笑,靠近林耳边说道: 「什麽?不……不是的……」林秀英忽然脸一红,她以为指的是吴泰南,羞愧地低下头。 听闻对方指的是曹和平,林秀英发觉自己误会,赶紧澄清: 「咦?」曹二君面露好奇,「但曹和平在家都在聊你的事情呢?他也说你是那个非娶不可的对象。」 「没有那意思就别耽误人家时间啊,他整天来找你聊天,你也没拒绝。」曹三君脾气暴躁,耐不住x子忍不住cha嘴道。 林秀英此时心情是七上八下,而她不知,今日曹二君将会送上最後一根稻草,压垮她数年来的沉重抑郁。 曹二君表现出同情,她温柔地揽住林秀英的肩,说道: 林秀英想为他辩白,却不知如何说起,只有唇角微微颤动。 「订婚……」 林秀英简直要昏厥,她感觉整个世界在旋转着。 「不可能!怎麽可能!」林秀英崩溃大叫,人退开三步。 林秀英如被攻击的母狮,不停吼叫着,她无法相信这些年来,吴泰南对她的欺骗。 林秀英脱口而出的「反抗宪兵」,让曹二君抿抿嘴,转了圈眼珠,又回头对两个妹妹交换个眼神。这瞬间曹二君生出对策,他知道该如何对付吴泰南。这难缠的抢家产者。 「我一定要报仇……为我妈报仇……」林秀英骇人的怒火,震慑所有附近nv工,大家吓到双脚黏在地上。 曹家厨房,是一直以来,他认为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晚间六点零一分,吴泰南後脚还未踏出校门,秘密基地便被宪兵围剿。毙。 「这算什麽自由……」趴在地上,双手被扣住的党员笑了。 话未说完,子弹已贯穿党员头颅,又末入地面。连血都没能沾上银白的子弹,彷佛在述说,宪兵的纯洁正义,是自由党员wuhui鲜血无法触及的。 「若为自由故—」 最终,无一幸免,秘密基地里的党员都没能走出那扇门,也没有人泄漏吴泰南的秘密。 吴泰南见到那一滴鲜血的瞬间,登时意识到秘密基地已经沦陷。 吴泰南咬着牙,开门入屋。发觉今日家里意外安静,只有年迈的曹东宝坐在餐桌前,双手交叉,双目养神,看似睡着,却带着令人畏惧的严肃神情。 「回来了是吗?」曹东宝说道,但没睁开眼,他斜对吴泰南而坐,角度让吴泰南看不清他说什麽,「自由党主席,吴泰南。」 餐桌上仅有一只烤j,曹东宝起身,撕去一只j腿,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开始分解它。身为一名军官,曹东宝素来是坐得直挺挺地,包括吃饭也是。 「因为牠被人类抓住,为了满足人类食慾。」 吴泰南不能理解,隔着长桌,遥遥望着他。 「所以你觉得,限制j群的自由,就是在保护j群。」 吴泰南嘴唇紧闭成一线,他耐住想反驳的冲动,心中不明白为何养父今天刻意谈起自由的话题。 吴泰南凝视着曹东宝,装作过去好孩子的模样,点了点头。 「我父亲?」 曹东宝表情露出哀伤,幽幽的说道: 曹东宝面露难se,不愿继续说下去,仅有暗示x的提醒吴泰南。 s杀的人正是曹东宝。 然而,吴泰南自小没见过生父,自然对曹将军这番话无动於衷,他的反抗行动,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最深层的渴望。他渴望言论自由、渴望思想自由、渴望自由。 「回头吧,泰南」曹东宝放下刀叉,哀怨地凝视着养子,像是在凝视自己曾经的好友。他无力地说: 说毕的瞬间,有上百名宪兵破窗而入,或从楼梯间冲下。他们腋下都夹着步枪,枪口一致对向吴泰南。 吴泰南并非孔武有力的男人,也没有任何特异功能,能够发动多次的大学生叛变,仅靠他异於常人的运气,这点就像张国英凭着特殊的审美观,让服饰店红极一时。 「自由就像吃饭喝水,你们越是阻止,只会引来更严重的後果。」吴泰南冷笑道,但宪兵们不容他说完,便用黑头套盖住他的头。 凌晨零点时,吴泰南被铐压在司令部前广场。 接近凌晨枪决前,宪兵长基於政府形象,不屑地问吴泰南: 吴泰南被黑布袋盖住头,眼前一片黑,他看不见宪兵长的唇语,自然无法回应,即便宪兵长问了三次。 「好吧,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自由党主席。」 行刑台下,忽然传来微弱地歌声,歌声慢慢地扩大,彷佛是湖池里的涟漪向外扩散,变成水波,又变成波涛。人民们注视着前方,大声歌颂着。 「你有听见人民的声音吗?你有听见人民不敢说的呐喊吗?千里越洋来小岛,若不自由宁投海,反抗吧!革命吧!你会看见被b进牢笼的野兽,终将毁灭世界。」 「是人民的心声,发自内心的歌声。」此时,跪在台前,全身被五花大绑的吴泰南,淡淡地说。 「开枪!快开枪!」 一块黑布从天飘落,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吴泰南身上,将其盖住。 「那块是啥东西!」 「伙房布?」 只见伙房布盖住的吴泰南,台上只剩身形轮廓,接着,轮廓慢慢消软下去, 「人呢?」宪兵长大喊。 林秀英的婚事,预计在两周後举行。 透过二楼门帘缝,林秀英观察外头的便衣宪兵。宪兵如守着美味的土窑j般,在对街的骑楼下装模作样。 「泰南……」窗帘之後,林秀英想起了吴泰南,两行眼泪连绵落下。 冲动後带来的是无尽地後悔。 幽静异常的h昏时分,林秀英接到消息,吴泰南已经遭到逮捕,宪兵队将在黎明时分执行枪决,然而林秀英只能在家乾着急。她真巴不得身上长出对翅膀,让她从窗户跃下,逃出宪兵掌控。 「让开!放我走!至少让我去见泰南最後一面!」林秀英挣扎着,想从宪兵擒拿中逃脱,宪兵却不为所动。 「秀英,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这是……急着要去找我吗?」 林秀英焦急着不断拉长颈子,想看得更远,却老是被宪兵挡住视线。 林秀英无暇管发生什麽事,她甚至连自己少了r0u躯都没意识到,便一路狂奔到司令部前广场,穿过人群,扑上行刑台,抱住吴泰南。 「谁?」黑se头套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吴泰南分辨不出那些语言的含意,却能感知它。 「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林秀英焦急地胡乱抓扯。 「我不走,我不走……」 泪水顺着鼻尖滴落在两人脚下,在行刑台变成一个深se的圆形区块,接着圆型区块逐渐塌软下去。泪水竟软化了坚y的大理石行刑台,连林秀英都不敢相信,她尝试地徒手挖开大理石地板,发现地板是如此的松软,没几秒钟,便让她拨开表层,露出了一条窄小地通道。 弹指之间,吴泰南钻进了地平线之下,连同身上的束缚全都一并消失。 「我们快走。」林秀英领在前头,往更深地窄道钻进去。 四周光线逐渐明亮,匍匐前进的两人,换为双脚行走,而这时才发现,原来身处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头顶上还有尖锐的钟r石群。 「太好了,泰南,我们逃出来了。」 「可是,不是已经天亮了吗?」吴泰南不解问道,他望向山洞外头的天se,此时却是满天星斗,月se高挂。 「现在出去,宪兵们肯定在外头到处追捕我们,今天晚上就先睡这吧,明天天亮再来想法子。」 吴泰南在山洞四周寻找可用的东西,却毫无收获。 「怪了,明明是夏天,怎麽已经有凉凉的感觉。」吴泰南说。 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着聊聊天了。林秀英想着。她忆起胡乱答应的婚事,还有他想问吴泰南是否真订婚,但又不想破坏如此美好的夜晚。 「怎麽了?」吴泰南问。 「恩,」成年後刚毅习惯了的吴泰南,竟温和地先道了歉,「对不起……」 沉默中,吴泰南想解释他心中的理想,心中那自由的岛国。因理想而推迟的ai情,在si里逃生後,似乎变得云淡风轻。与林秀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个念头逐渐在他的身t里融化开来。脑中莫名浮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张国英,那盼望可以凑合他与林秀英的老人。 林秀英眼角偷偷一瞥,发觉吴泰南也正含情望着她。他吐出的每道呼x1,都能粗暴地能压烂一颗苹果。 「我有读过您过去所有的文章,还有自由党宣言,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现在自由的番薯岛。」酒店nv郎说着,念出几段吴泰南曾经写过的文章,并且琅琅上口: 原来这酒店nv郎,其实同样是复兴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毕业後求职之路不慎理想,决定在酒店内 吴泰南听着曾经的自由党宣言,不自觉地流下两行热泪,问道: 酒店nv郎自然是有注意新闻报导,她理解吴泰南对於当代社会,人民情愿被银行綑绑半辈子,只求一个居住的屋檐而感到无法置信,但她也只能委婉地安慰吴泰南。 「真的吗?」 「个人的自由?」 「财富自由。」吴泰南似懂非懂。 吴泰南点点头,他开始被酒店nv郎的气质所x1引,nv郎散发一种坚强的气息。几个月之後,吴泰南才会意识到,他被酒店nv郎所x1引的原因,单纯是因为这坚强的气息,与林秀英一模一样。 「这年头,似乎没有人会这样问了。」酒店nv郎微微一笑。 「等nv生自我介绍。」 「我叫秀琴,林秀琴。」 不到几周的时间,两人便陷入了热恋。 几个月後,吴泰南决定再回去曹大军的罐头工厂,为了让林秀琴能有更好的生活,他必须舍弃过去的执念。 而这一秒,吴泰南彻彻底底,转变为番薯岛上的一名平凡岛民。 为了可以用便宜的价钱,买到理想中的房子,吴自由想方设法发动战争。 顶上毛发半白的吴自由,满心期盼着。 然而,此刻的林秀琴,已经与吴泰南结为夫妻。 营中的吴自由却废寝忘食地思考着计划,连番薯岛政府推行了五张钞买房政策都没注意到。 吴自由很是得意,毕竟这是他研究多时的成果。 可怜的吴自由,他完全不知,这时代已经没有人在使用电报,那台电报机不过是被指挥中心遗忘,早该处理掉的废弃物。 秘密电报还特别使用了看似平凡,但内含有复杂密码的新闻报导内容。收到电报的人,起初会以为只是单纯的日常新闻,但经破解後,会得到真正内容。 在秘密电报中,吴自由透漏了各种番薯岛易攻难守的位置,彻底泄漏了番薯岛的地理弱点。 电报机在夜里的军营里,发出滴滴答答,恐怖又洗脑的声音。 可惜,数个月来,对岸没有丝毫的回应。 「可以的,一定可以发动战争,为了跟秀琴结婚。」吴自由为自己加油。 为省钱,两人挤在原本林秀琴租的三坪小套房中,白天吴泰南外出打工,晚上换林秀琴外出上班。酒店工作的林秀琴,时常需要陪客人喝酒,也时常醉醺醺回家,抱着马桶呕吐。吴泰南不舍得她工作如此辛苦,但为了林秀琴执意要继续工作,为了她想要的将来。 「要在复兴市买房子,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啊。」吴泰南苦恼着。他小心计算着两个人的花费,节省各种开销,但无论怎麽节省,要存到可以买房的钱,总是如此的漫长。 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吴泰南想着。他内心剧烈地danyan,他把过去未能与林秀英共度一生的後悔与亏欠,全都系付到这时代的林秀琴身上。 「五张钞买房」政策,让整个番薯岛陷入疯狂,岛民们各各想尽办法,为夺取最多的「领土」。 有些人在深夜中梦游出门,醒来时发觉自己站在一片空地前排队,而那片空地是三年後才会完工的大楼,此时连块砖都还没有。 有人因受不了随处可见的售屋广告,选择避着眼睛走路,而迎面撞上急驶而来的汽车;有人见到瞒天的售屋广告,便感觉无法呼x1,当场昏厥的路中央。 一旦习惯了被奴役,就会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在,也成为了汲汲营营想夺取土地的人。但吴泰南却无法抢到五张钞买房的门票,他只能用更高价,向手中有房的人购买。 「可恶!如果我有钱!就可以买了!今天不买明天又会更贵。」吴泰南捶x顿足地埋怨自己,他开始出现普通市民有的各种焦虑症状。 是穿着白衣的生命商人。 吴泰南盯着他,却看不出对方前来搭讪的意图。 「看起来你是缺钱买房?」 「嘿,」生命商人咯咯地笑着,「这整座城市,随便问个人,都是一样的答案。」 生命商人神秘地说:「借你钱,不需要利息的,跟银行不一样。」 「对,毕竟我是生命商人嘛。」白袍商人点点头。 「用你的寿命借。」 「只有这样?」吴泰南惊讶地问,他与生命商人站在提款机前,百般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存款簿。 生命商人耸耸肩,说道:「跟你在罐头工厂被奴役三十年,是一样的价钱。」 「是的,」生命商人露出神秘的微笑,「但现在你是有钱人了,就看你要怎麽c控这些钱了。」 「呀—你这样说,就真是连小朋友都不如了。」生命商人轻蔑地说,「这时代赚钱方法有很多,你知道有多少小孩,年纪轻轻就放弃学才艺,跟着大人学买卖gu票,你就不能动点脑吗?」 「没错,你不会去赌一把吗?」生命商人说完立即又改口,「不对,投资是投资。」 「好啦,我只能跟你说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生命商人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那你接下来要怎麽办?」 然而吴泰南不知的是,在他与生命商人分道扬镳之後,h袍道士马上赶来。道士没看到两人,掐指一算,脸se一变,连连摇头叹息。 可惜幸运nv神并非站在吴泰南这边。他花掉大半借来的钱,成天与蹲在家,盯着电视,深怕错过任何一个买进卖出的大好时机。有时他还会上补习班,跟着小朋友一起从小学习如何买卖gu票。 「咦,我们伟大的吴泰南主席,居然开始学习投资gu票了?」 「追求什麽自由?」 这话听得朋友们是会心一笑,「对对,这世代谁不想追求财富自由呢?」 唯一庆幸的是,妻子林秀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即便看见他如此老态龙锺的模样,林秀琴依然是眼神中充满ai恋。 而这话听得吴泰南是百感交集,面对此时同床共枕的nv人,他思念的却是从前的青梅竹马,他惭愧自己老大一事无成。这惭愧逐渐在心中无限放大。 记得吴泰南曾经问过妻子,问她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是想要有个家,nv人想要筑巢,这是天x。」吴秀琴说到这,想了想又道:「跟你在一起,住哪都无所谓。」 「赚钱,我需要赚很多钱。」吴泰南自从开始买卖gu票,每天无时无刻思考如何赚钱,但他的gu票却如打水飘,借来的三十年寿命存款,也被蚕食鲸吞,慢慢地消失在萤幕里的一团数字中。 某天深夜里,吴泰南从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空地。而这是复兴市的某块预备建地,三年後才回完工的大楼建地。 「我为何在这?」 「但我明明睡着了。」 这时吴泰南抬头一看,才发觉头顶上的一块招牌,写着: 番薯岛七十八年。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吴泰南兴奋大叫,他手中握着一张皱皱的红se入场券,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回家。 林秀琴开心地从座位上跳起,含泪扑上吴泰南。两人紧紧相拥,彷佛是在世界末日中获得生存的难民。 「但,五张钞买房之後的房贷……」林秀琴有些担忧。 半个月之後,吴泰南与林秀琴终於离开那cha0sh又y暗的地下租屋套房。 「好像—」林秀琴语言又止,他怕伤到吴泰南。进其中一间。 「恩,十秒钟就可以绕完我们家一圈了,以後就不怕家太大,找不到中西。」吴泰南勉为其难的笑道。 吴泰南为了偿还买房的钜额贷款,必须重回罐头工厂工作。 营业部长好奇问吴泰南: 「没办法,我需要还房贷。」吴泰南露出浅浅的微笑。 「是。」 「曹大军董事长呢?」吴泰南问。 「失智了?」吴泰南奇问。 吴泰南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都是你的藉口,现在年轻人最会找藉口,什麽买不起房、结不了婚、养不起小孩,都是因为没钱,全是藉口,说到底就是没努力罢了。」 「曹大军,如果再给你年轻一次,你敢吗?」 起初,曹大军还相当兴奋,他信心满满地相信,凭藉自己的努力,肯定能够东山再起,然而,两年过後,他放弃了。 他找上自己的罐头工厂,要求营业部长帮他处理欠债问题,而部长却认不出他,用鄙夷又带感兴趣的表情,对曹大军说: 曹大军瞪着他,却没有半点方法。 曹大军气急败坏,他差点冲去把墙上挂的笔墨画拔下。那是他曾经自己写过最自豪的毛笔字。 「那你就是不够努力。」营业部长微笑摇摇头。 重回罐头工厂上班的吴泰南,不断练习自我麻痹,他每天早晨醒来,上班前总会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醒来後的第二件事,便游走两圈自己的新家,然後在沉睡的林秀琴脸上亲吻一下。 但这正面的想法,总是在踏进罐头工厂後,被彻底消灭。 庆幸的是,他不孤单,吴泰南并非单打独斗,罐头工厂有上千名的员工都跟他一模一样。 「难道要这样过一辈子吗?」吴泰南苦闷地问。 「孩子……」吴泰南赫然想起,兔皮预言卷上纪载着——番薯岛将会有一位英雄诞生。 「生一个小孩,等於是再买一间房子。」记得有人这样说过,吴泰南心灰意冷,他不想再背负更沉重的负担了。值得庆幸的是,吴泰南已经足够老,他相信自己是无法让林秀琴怀孕的。 「我怀孕了。」 而林秀琴依然是同一句话。 夜里,吴泰南辗转难眠,他明白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艰辛,遂起身发起呆来。 吴泰南随手翻开过去的交易纪录,无意间,他发觉其中小部分能够获利赚钱的gu票,都是他不看好,凭着直觉买的。意识到这点时,有一gu奇妙的电流穿过吴泰南的大脑,他对於自己的直觉,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要买那些最丑陋的衣服!」吴泰南惊呼,他登时明白,他拥有与张国英同样的天赋。 此刻开始,吴泰南再也没去罐头工厂上班。他买来一台电脑,每天盯着电脑上的gu票数字,凭藉着敏锐的直觉,买下任何他所能感应到最不顺眼的gu票,看着它们一天天茁壮发芽。 两个月後,吴泰南还清了身上的房屋贷款,另外他还购入了新的房子。起初妻子林秀琴还忧心忡忡,担心他是打肿脸充胖子,然而当吴泰南摊开他的银行存簿时,林秀琴彻底被说服了。 「不,这还不够,生一个孩子,等於是买一间房,你不是想生两个吗?那我们至少得再买两间,或者更多。」吴泰南充满动力,在他的眼神中,彷佛又重回那个与宪兵对抗的有为青年。 吴泰南见林秀琴眼神中充满犹豫,於是握住她的手说道: 又过了半年,吴泰南藉由投资gu票与房产,彻底脱胎换骨。他买了复兴市邻近未开发的土地,还有各处大家不看好的房子,然而那些土地与房子,都在一夕间翻涨数倍。 「爷爷,你错了,不管在哪个时代买低卖高都是最伟大的工作。」 「找我什麽事吗?你已经没有寿命能够跟我兑换了。」生命商人凝视着吴泰南的头顶,摇摇头说。 「阿呀—」生命商人微笑看着吴泰南。 「可以是可以……」生命商人站起身,摩拳擦掌像是准备要施展法术。 「只是难得,」生命商人带着一种婉惜的口气,在吴泰南面前舞动他的白袍衣袖,跳起一支滑稽的舞蹈,接着他说道:「因为,你是我借过,第一个可以换回青春的人。」 除了凭藉着神奇天赋翻身成功的吴泰南。 此刻的吴泰南,已经学会使用各种手段拓广自己的「领土」。 吴泰南花大量的时间,研究整个番薯岛上的每一寸土地,用心感应他认为最「不值得」买的地方。 「当然啦,买一间房子再转卖,这赚的钱等於是年轻人工作好几年的薪水,谁还跟你在那靠劳力工作,别跟钱过不去。」朋友说,後来又补上一句,「最重要的,是记得想办法避税。」 「别闹了,那是政府的事情,更何况,政府也是赢家。」 那人笑而不答。 「就算再努力,我们这辈子也只能被困在底层,永远翻身不了,与其做过多的努力,不如选择放弃,过上简单的生活,也不会有这麽大的压力。」 吴泰南甩甩头,他不去思考这问题。 为避免买低卖高事业被政府稽查,吴泰南改为收大笔的现金,那些现金足够他吃喝一辈子,都被他藏入家里的衣柜里,衣柜不够藏,便换藏在床下。 「有感觉到财富自由吗?」 房子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待售商品,即使它长年如鬼屋般,只能容纳一群孤魂野鬼与蜘蛛丝,投资部队也在所不惜。 h袍道士找上吴泰南,面se沉重地说: 「我没变,」吴泰南不以为然,他整理身上名贵的大衣,说道:「我依然是在追求自由,是这时代所需要的自由不同罢了。」 吴泰南不以为然,他重复了投资部队朋友教他的言论:「r0u弱强食,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命哪,各种错叠加在一起,如今已经连英雄也无法挽回了。」h袍道士说道。 「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听他们的声音吧。」h袍道士怅然地转身离去。 某天,正当吴泰南开着车四处巡视自己的房子时,复兴市的防空警报忽然响彻云霄。尖锐又刺耳的警报声,令吴泰南不得不先摘下助听器。 防空警报器已经多年未响,以至於大家几乎快忘记这个声音。 「防空警报器坏了吧?」吴泰南将车停在路边,观察市区状况,毕竟市区警报器坏,是常有的事情。 吴泰南当下以为又有新的建案要立即抢购,马上戴上助听器,跳下车,抓住一个人便问: 那人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吼道: 接着,吴泰南被大批的市名推挤跌倒在地上。踩踏中他爬不起身,只能勉强护着头,所幸人就在车旁,吴泰南抓准时机,翻身钻进车下,才免於被大批民众踩踏至si的惨状。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是自己的儿子吴自由,在上万次的电报测试中,终於让对岸的敌军注意到,并且他们发现吴自由的古老藏密方法,轻轻松松便破解其中的讯息。 「只要发动战争,我就可以用小猪扑满买下很多房子,林秀琴就会嫁给我了。」吴自由原本是如此天真地想着。 「我结婚了。」林秀琴面对他,不带任何一丝的感情说,但念在吴自由曾经救过自己,林秀琴还是委婉地安慰道:「你不是说你有能力买房子了吗?你现在是个很优秀的 吴自由跪俯在地上,像只乌gui一样缩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不去掐住林秀琴的脖子。 「对……」林秀琴此时才发觉这老男孩的一片痴心,「那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毕竟在复兴市要买一间房子,b登天还要难。」 林秀琴明白那声音来自彻底的失望,彷佛是末日一般。 吴自由巴不得可以张开背上翅膀,飞去迎接敌军。 而军舰群卸下一艘艘的快艇,快艇在岸边集结成部队时时,才被番薯岛的老渔民发现。老渔民过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如此浩大的阵仗,吓得p滚尿流,拔腿往地区小警察局跑去报案。 h袍道士此时站在沙滩边,目光呆滞看着对岸来的千军万马。 「所谓的英雄,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但可惜啊,吴泰南,你所生下的英雄,无法做一名有为的政府,他能做的,只有毁灭世界了。」 番薯岛的还在疑惑,敌人是如何轻松抢滩成功时,敌军已在沙滩上架设好机枪与壕g0u,埋伏千名菁英勇士。 「到底是谁!放他门进来的!」总司令怒不可遏。 番薯岛的武装士兵全都乱作一团,他们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加派微弱兵力在沙滩最前线,想避免对岸敌人占领的区域越来越大,然而却为时已晚。 西岸战事刚触发,复兴市的人民忙於逃难,包括吴泰南一家人。 「开什麽玩笑,我好不容易才翻身成功的……」 吴泰南手脚颤抖着,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子。从前就算是面对宪兵队的追杀,吴泰南也丝毫不畏惧。他用力地搓r0u着双手,耳边传来防空洞外头传来的阵阵pa0火声。 吴泰南在黑暗的防空洞内,四处寻找医生,却没有人能站出来帮他。 「我是护士……」一位好心的年长nv人胆怯的举起手,并愿意为林秀琴接生。 但这番言论却让附近的难民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们认为吴泰南在这处境下,居然还能随意开玩笑。数十双冷冽的目光,投s在吴泰南脸上。 「她需要输血—」年长的护士着急说道,但她明白在防空洞里,哪里来的输血设备,「不快点的话可能……」 接着,吴泰南听见一阵惨笑,那声音b狼嚎更为恐怖,瞬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然而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这个惨笑声,是发自他自己的喉咙深处。 「自由,」吴泰南嘴里念着,「若为自由故,任何皆可抛。」 令洞里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吴泰南走的路线,完美闪避掉所有落下的飞弹。 有半数的岛民们来不急撤离。不幸的,依然深陷在建筑火海中;幸运的,直接遭到飞弹击中,整座城市遍地是惨不忍睹的画面,宛如一座炼狱。 沿路的风景,令吴泰南怵目惊心,他以为自己回到从前,与宪兵队为敌的日子,但看见屍横遍野的程度,却是远远超过他所遇过的惨状。 远远看去,吴泰南认得老乞丐所说的唇语。 吴泰南想过去怒甩他一巴掌,但时间不允许,他只能继续朝西岸行驶。 因为吴泰南也曾经像那位老乞丐一样,为了买房子而歇斯底里。 吴泰南抵达西岸海滩,他一下车便c起地上夥伴屍t的步枪,压低身躯,大步迈进。他跳我军进浅浅的壕g0u,让身边的番薯岛兵吓一跳,番岛兵差点拉开手中的榴弹cha销。但下一秒,番岛兵认出是吴泰南,发出莫名的欢呼,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吴泰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壕g0u里击发两颗子弹。子弹穿越千百名士兵,不偏不倚地,s中了敌军後方的两位将领 这瞬间,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吴泰南自己,他压根没想要去瞄准将领。 「为了自由!」吴泰南第一个做出反应,他高高举起步枪,爬出壕g0u,朝海岸线奔去,敌军的数万发子弹,都从他耳边、头顶、脚边……擦身而过。 这一声吆喝,逆转了沙滩之战的风向。 「太神奇了,吴泰南主席都不会被子弹击中!」 「就算有战争,房价也不可能会跌的,休想从我手中夺走自由。」 话音的主人,有着与张国英相同的独特腔调。 「敌军撤退了!」有番薯岛兵高声欢呼。 所有番薯岛兵们,欢庆打胜仗之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天摇地动,海滩的沙子像是河流般,将一些士兵往四处冲走。 吴泰南此时终於听清楚远方的说话声音,那是来自灵魂的怒吼,带着霸气令人震慑的威严。一字一句的传进他的耳里,钻进他每一道神经。 h袍道士。 「那是什麽声音?」吴泰南打心里感到异常紧张。 「五百壮士……」吴泰南想起张国英对他讲过的故事。 吴泰南瞪大眼看着h袍道士,而道士也同样忧伤地看着他。 「白兔预言……」吴泰南打从心里感觉到事态严重,他扔下步枪,与被流沙埋葬的士兵们。他想起了刚刚敌军的惊恐表情,他们撤离的速度也异常快速,像是有b番薯岛兵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最终,在吴泰南登上白兔山顶时,脚下的山已经几乎被震为平地,他仅能用匍匐渐进。他逮住最後几只老到几乎跑不动的兔子,并且发现曾经被他丢掉的白兔预言书,都回到山顶上。 原来自己把白兔预言的顺序排错了。 「番薯岛将会有一位英雄诞生,带着崇高的理想,与无情的手段,解救番薯岛痛苦的人民,让人民们重拾自由。」 「大洪水将带走一切罪孽。」 「如果让你们到岛上,是为了土地而自相残杀,那不如让我们亲手毁灭一切。」 他看见远方原本蔚蓝的天空,此刻是诡异地反s着番薯岛上的所有的贪婪。 番薯岛上的土地斗争,终於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