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润峰一怔,有点迟疑:“是,我母亲起名很讲究。” “老人家讲究,是想着你好,想着你走君子之道。”方卓笑着对倪博仁说道,“博学而笃志这一句是《论语》里的话,但咱们中华文化很多都是相通的。” “孔子讲仁是君子的品格,怎么达到呢?要博学而笃志,要切问而近思。”方卓娓娓道来,“博学而笃志又怎么解?北宋的二程说,学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 方卓给自己倒了杯酒:“博学就是为了守约,咱们发散来说,这人啊在社会里经过各种各样的打磨,各种各样的诱惑,摔倒,爬起,再摔再爬,如此才能把一颗心打磨的纯粹,但这个纯粹还需要一个‘守’才能达到最后的仁。” “小倪啊,你奶奶希望你以后即便历经风雨也要能守住本心,守很重要。” 方卓如此说完,抿了一口酒,低头去吃菜。 “是程颢、程颐,他们对《论语》的解释应该是《二程粹言》。”方卓略一沉吟,“我看书比较杂,应该没记错。” 他刚想吃菜忽然发现父亲倪润峰的眼眶有些红,惊愕道:“爸,你怎么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道理只有和切身际遇结合起来才会让人心中猛然一悸。 自己在长虹风风雨雨几十年,眼看临近退休,还是“守”不住初心。 倪润峰用手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对方总说道:“失态了,想起我母亲,她是位中学语文老师,从小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也和我说过很多古文道理。” 方卓很理解地说道:“父母对孩子对晚辈都是这样,老倪,我相信你对你孩子也是一样,今天见到小倪是个棒小伙,什么时候你女儿从美国回来,一定也已经历练的很有能力。” 砰! 倪润峰怔怔地看着小方总,自己从没提过女儿,更没提过她在美国,也刻意避开这些,因为只要说起她在apex任职,一切脉络就都昭然若揭。 从这一刻起,什么让人敬佩的老企业家,什么风雨几十年的彩电掌门人,都变成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哎呀,爸,你喝多了吧?我再拿个酒杯。”倪博仁没听出来什么不对,只以为是父亲喝多了,没拿稳酒杯。 倪润峰嘴巴有些发干,上头的酒意也褪去大半。 “我晚上回酒店还得开个会,今天尽兴了,小倪,你送送我。”方卓起身,招呼了一声倪博仁,“你爸喝的不少,不让他送了,让他好好休息。” 他觉得自己父亲今天晚上真是喝得太多。 家里只剩下倪润峰一个人。 第251章 知我罪我 他刚下车就瞧见蹲在门口抽烟的自己人,先招呼一路把自己送到地方的倪博仁上车回去,然后才慢悠悠的走向梁幕。 “方总,来一根。”梁幕瞧了眼远去的出租,给大佬递烟。 梁幕:“?” 当初跟着方总去北京开会,梁幕听过一段老板对初次相见的倪总的分析,后来因为签证原因没法跟着路演,这一趟就强烈要求一起过来。 按照猜想,方总和apex肯定是周旋了好多个来回,谈判来谈判去,最终成功剥离apex的业务。 梁幕万分不信:“真的?” 梁幕琢磨来琢磨去,只能点头道:“是啊,年轻人都这样,有的话只能有阅历的人才听得懂。” 梁幕听到老板从人谈到企业,他也就笑道:“方总,这次来长虹,你想我怎么写?” 梁幕赞同道:“以方总这个年纪的成功,可以用这个词,但我得写整个事的行事风格,你这词是说人的。” 梁幕揭晓答案前先问道:“方总,今天这场会有行政领导有企业高管,你这样闹了一场,就不怕别人说你不爱惜羽毛吗?” ——《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但他还是把意思说出来:“写《春秋》本应该是天子的事,孔子这样做是僭越,他知道这事会毁誉不一,但还是写了。孔子把认为有价值有意义的事坚持做下去。”本?能不能拿下订单?”方卓从自己口袋里又掏出烟,“咱不像人家中芯张总那样在业内有声望,有人脉,能拿到大厂订单。” “你觉得订单会天上掉下来吗?” “这个事要做,不管荤也好,素也罢。”方卓话里多了些杀气腾腾,“不管是倪润峰也好,你梁幕也罢……” 梁幕默默接过烟,说道:“方总,我认为传记里这一段可以用一句‘方卓偶尔行事粗犷’来描述。” 梁幕站在门口,追问最后一句:“方总,你在倪总家里教他儿子什么道理?” 啊? 川蜀这里有些地方是把奶奶喊阿婆。 那倪总儿子还客客气气的把老板送回来? 梁幕自顾自抽着老板给的烟,思考了一会,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讲究,但他忽然发现方总今天其实一共说了三个道理。 子不类父。 他的这支烟抽完,刚要转身进酒店,一瞥眼瞧见几个带着工牌的人往这边走来。 咦,新浪的人来了。 几个人听见兄弟公司,疲倦的脸上陡然浮现热情。 ※※※ 没成想,本地的企业家先来登门拜会了。 这一见,他们心里有点失望,不是说嚣张暴躁、蛮不讲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