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与人交道,他自便会斟酌与人说谈其擅长处,就好比是梳头的,你便与她说发式钗环;若是泥瓦匠,你便与他说建造,屋舍,楼宇…… 跟这祁小郎吃茶,他初始也是此般,想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是田舍儿郎,想是没甚么阅历见识。 “是个能耐人,我倒是瞧着比咱家里有些个门客强。前谋不搭后计的,惯是会讨要好东西。” 明达叹了口气:“好歹也是柏生的开蒙人,识得多少年了,也不好太冷,不看他也得看背后的陈家不是。” 萧元宝正蹲在地里挖萝卜,老远就瞅着村道上嘚嘚嘚跑来一辆马儿拉的车子。 便是村上庄主大户里有马车,却也只是那般只能坐下一人的,素木粗布帘小顶儿车子。 他看得在地里傻了眼,马车却自路边停下,上头下来了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萧元宝突突跑了过去。 马车夫客气了一句,转调转马头回去。 祁北南看见跑来的萧元宝,一笑,上前去。 萧元宝偏过脑袋去看那去了的马车:“哥哥雇的大车子?” 祁北南将明老爷包给他的四包果子拿给萧元宝,转去背小背篓里的萝卜。 萧元宝圆了眼睛:“宝湘斋的果子可贵了,便是外头糕饼铺子上都有卖的枣糕桂花糕,他们铺里的都得翻上两三翻。” 祁北南笑道:“那回去好好尝尝。” “明家很是宽敞,有四进院子,很是富裕。不过明老爷平易近人,是个好说话的。” 萧元宝对四进院儿有些想不出来多大,可平素中听到人夸说家里大宅院儿,了不得都才说的两进。 “自然,这修建屋舍楼宇,打柜椅家具都得用上木头。名贵好木,价格是极高的。” 萧元宝听得了不得,他如今接触过觉着最富贵的或许便是平庄上的朱庄头了。 他感慨道:“我也太没见识了。” 他脑中忽的又浮起萧元宝昔时在京中失落无奈的呢喃。 他捏了捏握着自己的手:“无妨,待着有机遇,也带你去见识一二。” 萧元宝欢喜应声。 受时节变换,不如春夏间热火朝天的干劲儿,乡野上的村户也似是要冬眠了般, 做起农活来不紧不慢。 遇了人便能凑去唠上半日的嗑,谁也不似三月天里忙吼吼的。 有了些年纪的婆子,老太爷, 身子骨儿经不住冻啦,终日里头离开不得火兜儿。 “今年冬月, 只怕得冻死人。咱家那老婆子最是爱出门闲逛的, 这都嫌怕冷不如何出门了咧。” 村地上一团子聚闲的村户,说着村头的长短。 这朝前去围着烤火闲话的农汉, 夫郎娘子的更是多了。 “大牛,恁最是勤快的, 也嫌弃劳累了啊?” 唤做大牛的小伙子蹲在火堆边,拾着根生木棍子往火心子上戳了戳:“要说勤快呀,还是得萧家那个田小伙子。天寒地冻的,蒙蒙亮的天儿,人便担着粪水往地里去了。” “说起恁小子,怪是忠心的人。谁家里有多的粪水他都去讨来往萧家地里浇,要我说,比咱自家里头的哥儿姐儿还顾家些。” 一瘦精精的黄牙老汉跳了出来。 听到老汉这般说,几个村户好事道:“真的假的?” 老汉砸着嘴摇着头道:“可惜咯~那半块菘菜哟,要是咱,心都能痛死。” “咱这些村户是想都想不来的福日子,可惜了就是不会瞧人,看弄个啥回来,地都种不来,乡户人家还能喊他作甚。” 村户本是听个闲,可越听越是觉着说得有些过了,便道:“毛小子嘛,自是不如徐老汉你种了几十年地。”不说拿他跟老汉我比,便是咱村里比他年岁小的娃子都强过他,没见过谁用恁多粪水把自家地里的菜都给浇死的。晓得的是他勤快嘛,不晓得的还以为他跟萧家有仇咧。白糟蹋了菜,又糟蹋了粪水!” apot扯我作甚,莫不是老汉我还给说错了?apot 他捂着鼻子,吊下来的眼皮扫着是谁发出臭味来,一扭脑袋就瞧见了边头背着半背篓黄叶子莼菜的田恳。 虽是村里人时常聚在一处说人长短的,若非有仇,可到底还是不会说得太过难听,毕竟时有见着。 大伙儿都有些心虚的没吱声儿,装作没事人似的搓手烤着火。 他心里头觉着自己有田有地,又是村里的老人了,怎都比这么个流落他乡,都贱卖给人做奴的人要高出许多。 他老汉便扯身对着田恳,梗着脖子道:“你瞅啥,也不怕教你听着,老汉我说得话可有一句假了!没编排你的不是!” “还嘴犟咧!咱又没去过恁乡里,谁晓得你说的真假,全凭你一张嘴说甚么就是甚么了。” 田恳闻着这话,浑身都炸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一群看热闹的村户眼见事情闹大起来,赶紧手忙脚乱的上去拉架。 田恳的力气蛮牛一般,教人拉扯着,也硬是甩开了两回,气急了一双眼要收拾徐老汉。 一阵鸡飞狗跳,也不知是谁,忙慌慌的去告了里正。 这当儿正背着手训斥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