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丁苗,工作狂除了吃屎,真没啥可说的。沈新月和程意前后脚,*有些经历,但确实都称不上曲折。外婆不参与了,说把机会留给她们,最后就剩周醒和江有盈。至此,周醒也是强弩之末、暮景残光,抓耳挠腮了半天,想出个“我英语考过八分”。沈新月“切”一声,“我化学还考过六分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外婆对她们彻底感到绝望,“能不能比点好的。”“江满满!弄她!”沈新月振臂。拂拂微风,是夏夜自然万物的呼吸,树影间,星星灯忽明忽暗,江有盈双手搁置膝头,出了很久的神,才缓缓抬起头。她轻声道:“我杀过人。”第61章 ——“我杀过人。”话出口,就没办法收回了,也不能停,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等她说下一句,或是把上一句解释清楚。江有盈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说,她一开始没打算说这个。可什么时候才能想好?她设想过很多场景,她平静温和将往事讲述,像小时候家门前那条小河水,不慌不忙,潺潺湲湲。在妈妈安息的大树下,在她们烧纸的小河边,在沈新月精心准备的告白日……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不敢妄自揣度人心,把人想得太好或太坏,对自己和对方都不是件好事。说,还是不说,为此她受尽煎熬,每晚痛不欲生。但在以往所设想的千万个场景当中,眼前这一幕,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明,她尽力在她们面前表现,想博得好感。游戏玩到最后,大家都山穷水尽,轮到她,谁能想到,她手里还捏着一对大小王。不炸出来自己都不甘心。这些年,她经历的事儿太多了,可要论一个“最”,让她最印象深刻,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件。那确实付出了太多代价。——“我杀过人。”说完,江有盈抬起头,风继续吹,院中草木飒飒作声,星星灯一闪一闪。世界如常。原来一切真没她想的那么糟糕,她继而看向沈新月。震惊,很合理,换谁来都一样;其次是不解,江有盈倒是糊涂了,她为何不解,是因为“杀人”,还是她毫无预兆的坦白?最后、最后,她双眼爆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久久凝视着,江有盈在某瞬间读懂。——“你终于肯说出来了。”她目光充满欣慰。外婆反应倒还好,手里捧着剩的小半杯杨梅酒,指腹轻轻摩挲在杯口,唇边笑意温和淡然。“杀人?”周醒没当回事,“满满姐,你开什么玩笑,不会是在游戏里吧,那不能算的。”“你们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丁苗摸摸肚子好像没吃饱,盘里最后几片五花肉铺在火上烤,“我还是觉得我那个最厉害。”程意让她闭嘴,“再说脏东西,就把你头按进马桶。”江有盈起先以为,她们该像老鼠见到猫那样一溜烟全跑掉的!可这帮人踏踏实实坐着不动,根本不相信她。“我说的杀人是真的杀人,杀真的人。”江有盈满脸认真,摆手说“不是游戏里那种。”“我只爱玩消消乐。”“我也喜欢玩消消乐。”孟新竹接话,“你玩的什么?玩到多少关了。”江有盈摸出手机,指着屏幕上应用图标给她看。“我也是这个!”孟新竹惊喜,“你多少关。”江有盈说:“我五千多了。”孟新竹说:“啊我也是!”不对不对,跑题了,江有盈本意不是跟她比游戏关卡数的。“听她继续说好吗?大家。”沈新月拔高声线。话至此,大家终于安静下来。“你接着说。”沈新月看向她,目光坚定。江有盈倒有些扭捏了,摇头,“说完了。”好吧,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是极限,沈新月起身牵起她手,举臂宣布,“最后的赢家,江满满女士!让我们恭喜她!”众人“啪啪”鼓掌,相当给面。“竹子洗碗。”程意啧啧感慨,“这就是命啊,老妈子命。”周醒扬拳头,“她才不是一个人,我跟她一起收拾。”丁苗说你们着什么急啊,“我还没吃完呢!”“我们走。”沈新月手一直没松,牵着江有盈离开小院。她们常来散步的小河边,月色很好,在乡下,月亮不用圆满也能那么亮,把一切都照得亮堂堂。垂柳依依,这时节,河岸竟还绽有大片鸢尾,月下幽蓝。结果出乎意料,比她想象的好,沈新月的朋友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也没继续追问。“她们都是很好的人。”江有盈低头踢飞脚步小石子。“你也是很好的人。”沈新月偏脸,风掀起微醺酒意,冲她笑一下。她们之间,此刻的宁静,真奢侈。江有盈弯腰摘了一朵鸢尾,手中把玩,也许是酒精作用,心口暖暖一片热。“感觉你并不惊讶。”沈新月摇头,“其实是有的,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她倒退着往前,把身后放心大胆交给对方,“现在的惊讶,是你竟然以为……”沈新月想了想,“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早说过的,江有盈没忘,“以为你没当真。”“一开始确实没当真。”沈新月笑,“那种情形下很难当真吧。”但之后,不得不信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用我提醒吧?”不知不觉,走到上次她们烧纸的那片废弃宅基地,几场大雨下过,焚烧的痕迹全部消失不见,水磨石地面平整干净,石缝里长出人小腿高的野草。她们面朝小河并肩而坐,江有盈心中满是感慨,那么残酷的过去,像一柄尖刀,在她心上竖了好多年,钢浇铁铸的刀身跟肉完全长到一起,奇怪,拔出来却一点感觉不到痛。在一个微妙的瞬间,毫无阻碍说出。“是不是以为,一旦开口,天就会塌下来,地就会陷下去,周围一切轰隆隆倒塌,变成废墟。”沈新月说,她以前也有这种担忧。什么时候呢?仅仅只是一次数学考试。“现在回想,真没啥大不了,真有人会因为我数学考过鸭蛋就不喜欢我了吗?”“怎么会考到鸭蛋。”江有盈认为这也算一种本事了,“选择题乱选总能蒙对几道吧?”沈新月也奇了怪,只能归结为运气,“想考鸭蛋也需要运气呢!”江有盈笑笑,“可那跟考鸭蛋不一样。”“一样。”沈新月摸到脚边一块石头,用力扔到河中央。“噗通”一声,镀银的河水涟漪漾开,又很快被水势抚平。“不一样。”江有盈坚持。“一样!”沈新月大声,草丛里又捡了块石头扔进河里。“噗通——”水花飞溅。沈新月手臂横向河面,“刚才那块是小石头,这块是大石头,请问有什么分别。”江有盈老老实实答:“大的声响,水花也大。”“然后呢?”河面恢复平静,沈新月耸肩,“甭管谁的水花大,谁的声音响,结局都一样,沉底。”尘嚣滚滚,往事扑面而来。“那你想听吗?”江有盈忽道。我痛不欲生的过去。第62章 三月中旬,某个平平无奇的周一。上午1节 语文课的最后十分钟,江有盈突然决定不读书了。她的座位靠窗,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这时节树枝还光秃秃,一点绿意看不到。这树脾气大得很,天还没入秋叶子早早就黄了,风一吹落得满地都是,脚踩上去咔嚓咔嚓。春来,桃啊杏啊,开过花马上就挂得满头新嫩,她半晌不见动静。可那些桃啊杏啊的,都比不过她的高挺阔绰,她把叶子长得那么大一片,像一个个小巴掌,风里雨里,“啪啪”鼓掌,对这个世界相当满意。等不到她的郁郁葱葱了。打定主意,下课铃响,江有盈开始收拾书包,课本、习题册、笔记本,包括老师正在讲的月考卷子……书包拉链“唰”一声,同桌扭头看她。“麻烦让我出去一下。”江有盈小声对她说。同桌起身让了位置,江有盈提着书包站在过道。目光一转,讲台班主任放下卷子,拍拍满手的粉笔灰,主动走向她,“班长,有什么事情吗?”“我有事要离开学校。”江有盈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哦哦,好……”出于对三好学生的天然信赖,班主任没让她写假条,也没问她去干什么,还拍拍她肩膀,叮嘱说路上小心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