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叹了口气,江师傅回头看了眼,又叹口气,默了半晌,转过身给她掖掖被角。第41章 这季节晚上睡觉还不用开空调,蚕丝被柔软蓬松,像云朵团团簇簇把她包裹。好比个玩积木的孩子,游戏进行一半,抵不住困倦,昏沉倒下,沈新月跪姿卧趴在床,脸颊深陷枕头,被子里缩得小小。江有盈伸手抚摸她披散了满枕的长发,微微泛着潮,那缠绕在指尖的,是她身上独有的清雅木质香气。像一把雕刻精美,保养得当的檀香小扇。月光斜照,为她镀上一层柔软的珠光,江有盈想起去年翻修旧屋时,后院倒塌的老房里两只娇怜无助的猫崽。喂些水和粮,轻柔几句哄,它们就毫无防备躺倒在地,袒露肚皮,细软绒毛随心跳和呼吸微微起伏。后来两只猫咪被外婆收养。果然是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一辈子。床垫细微震颤,江有盈缩回手指,平躺自己位置,闭上眼睛。沈新月在梦里嘟囔着翻了个身,温热的鼻息溅落在颈侧,江师傅顿时僵成簸箕里的咸鱼干。趴着到底不舒服,还是她一直在装睡?等了半分钟,也是煎熬得不行,江师傅忍无可忍睁开眼睛。她睫毛好长,鼻子好小,往下,嘴唇粉粉嘟嘟,模样好乖。江有盈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跟现在差别不大,尤其嘴唇,特质鲜明,有个翘起的小小唇珠。看起来很好亲欸,要不要趁机偷亲一下?月色中,衣料窸窣声响,江师傅心神一震来不及伪装,沈新月嘴里叽里咕噜听不清说的什么,抬腿压住她小腹。“呼——”不太适应啊,江师傅从来没跟人同床共枕过,四肢规规矩矩,僵硬如石。早些年睡大通铺不算,妈妈也不算。难以入眠,江师傅盯着天花板数羊,数到第五百二十只时,她心里憋的那股气快要把自己撑爆。讲不清楚在气什么,想一脚踹飞她,又十分不舍,着迷这份依恋。许久,她终于承认,幻想到底是如她所愿走进现实,咬牙切齿的是她,扭捏不安的也是她。乡野空旷,太过安静,她初来乍到也难以适应,常常在夜间眺望那没有一丝光亮的原野,心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好像这世界只剩了自己,怕到不行。于是在另一个无拘无束的平行世界,她想象的那个人,踏踏实实躺在枕头边。那眼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小心调整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如果被发现就假装睡着,江有盈侧脸亲吻过她的嘴唇,感到十分欢喜。晨光漫过窗棂,沈新月是被热醒的,她睡得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脚试着蹬了下被子,惊觉手脚被缚,睁开眼,顿时慌乱。江有盈沉静睡颜近在咫尺,那双摄人心魄的眼如某种兽类栖息在幽暗山洞,睫毛是虚掩的草木,误入的旅人经过,不由屏住呼吸,把脚步放轻,也借机把她完整拓印在脑海。“看够没?”带着鼻音的沙哑呢喃。沈新月浑身一抖,这家伙眼睛都没睁,却像拎小猫手指精准提起她后脖颈。“欸?”沈新月动身往后挣了挣,“你咋在我床上。”江有盈睁开眼,“麻烦看清楚,是谁在谁的床上。”沈新月当然没有失忆,她狡黠一笑,“哎呀原来是我在你床上,那该说是我自投罗网,还是江师傅扫榻以待呢?”下一秒,她眼前一花,被反剪了双手脸朝下扣押在床垫。“哎呀!”沈新月挣了几下挣不开,“快松,胳膊痛痛痛——”江有盈俯身,长发依次垂落,像柳枝在河面上扫,几缕调皮钻进她衣领,“说是借卫生间洗澡,洗完直接钻了人家被窝。”她学习能力真是强,屈膝顶,“还说不想跟我睡觉。”沈新月不由得“呜”一声,浑身血跟着往上涌,整张脸连着脖子红透。她不甘被钳制,奋力抗争,“才不是!我不是那种人。”羞恼到极点,她甚至口不择言,模仿古早影视剧里的霸道人设,“否则昨天晚上在停车坝,我就把你狠狠地办了!”“办了?”江有盈惊奇地睁大眼睛,险些以为自己聋了。她手臂持续发力,像骑只小马驹,腾出一只手朝后,在马屁股狠狠一巴掌,“你再跟我说一遍,谁把谁办了?”“哎呦疼——”沈新月立即缴械投降,“姐姐我错了。”误打误撞,这声“姐姐”真是喊到人心坎里,江有盈松开手,将她翻转。沈新月虚弱横躺在榻,“这招擒拿手你不会是在号子里学的吧。”脸色微变,江有盈迅速起身离床,沈新月回头,视线只抓捕到她白色睡裙下一双细瘦雪白的小腿。说起来,江师傅确实很久没开过那个玩笑了。沈新月独自在床上躺了会儿,看她前前后后忙,抱着衣服去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洗漱穿戴好。“对我还这么防备啊。”沈新月从床上坐起来,“连换衣服都躲卫生间,还把门反锁。”“我起了,你随意。”江师傅潇洒离去。沈新月气得捶床,嘴上说想跟她睡觉,想得快疯了,做梦是她,还拿她当X幻想对象,其实防她跟防贼似的。“再也不跟你好了。”沈新月发誓。“还是因为我睡着啦?”不甘心,沈新月洗漱完,追到楼下。江有盈弯腰往洗衣机里丢了颗凝珠,合拢门,选择模式,启动。沈新月解释,“昨天真的太累了,本来我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结果中午在瓜棚说眯眼歇会儿,歇着歇着就睡着,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江有盈理解,沈新月还没完全适应每天劳作不休的乡村生活,久坐办公室,需要时间调整。可那又怎么样,不耽误她生气。“你别跟我计较,明天,要不今晚,我现在很有精神*,已经休息好了。”沈新月三指并拢,指天发誓。江有盈伸出根手指拨开她,去了工具房。沈新月黏着她小碎步跟上。拿起扳手,皱眉研究,放下;拿起铁钳,皱眉研究,放下;打孔的电钻,拿起研究,放下。江师傅满脸严肃,装作好忙。沈新月再不懂这些铁坨坨,也看出她是在摸鱼。“啥意思呀,别瞎捣鼓了,给句准话。”好吧。江师傅挺背站直,面无表情道:“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性冷淡。”沈新月嘴巴张得大大,“性冷淡你成天幻想跟我颠鸾倒凤,一亲就软,还哼哼。”傲然昂首,江师傅理直气壮,“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自给自足。”沈新月满脸痴呆。“怎么?对我有意见。”她一撩头发,“我只接受柏拉图,不愿意的话,那你自便好了。”好一个柏拉图。沈新月点点头,气笑了,“那就柏拉图呗。”谁怕谁。说完,立即退后三步,举手,“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肢体接触,如果实在情难自禁,我会向你学习,在幻想世界寻找安慰。至于您,自便好了。”“慰”和“自”,她咬得特别重。说完就走,回家去喂鸡,拿菜叶撒气,木头墩子剁得笃笃响,拌好鸡食,铁盆往地下一摔,“吃!给我使劲吃!”小鸡们不懂,撒丫奔向食盆,没心没肺吃嘛嘛香。柳飘飘提裙跑来,胳膊肘撞撞,八卦得要死,“咋样咋样,昨晚情况。”都是成年人,言下之意,无需挑明。不提还好,沈新月挫败,“我睡着了。”“你睡着了?”柳飘飘听不懂,“什么叫睡着了。”沈新月细细解释一番劳动的艰辛,而此劳动非彼劳动,是踏踏实实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我也不想,但实在是累,又累又困。”只能怪江师傅床垫太软。“你不行啊。”柳飘飘总结。沈新月表情裂开,“别这么龌龊。”“我说你体力不行。”柳飘飘拍拍她肩膀,“不过也没事,多锻炼锻炼,加油吧。”她今天说话还挺客气的,沈新月饭桌上知道为什么,她们要走了。“歇了好几天,工作的电话一直在催,虽然对你还有很多的放心不下。”沈硕难得温和,“这几天我看出来了,秀坪的生活你挺适应的,既然你喜欢就留在这儿好好过日子吧。至于将来的变数,等真的到了那天再说。”沈新月愣住,好多年没听过妈妈这么心平气和讲话。她搁下筷子跑去她面前,展开双臂,嘟着嘴要抱。沈硕受不了这种黏糊,表情很难受,可柳飘飘一直在旁边踢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