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做了两叁天的检查,她的耐心甚至比不过周行雪。 医生们的话对纪月来说就是定心丸,但她还是需要看见姐姐真的好起来,她才能完全放心。 周行雪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很好,在她抽完骨髓那阵子,还亲自为她煲汤煮饭。 他们为纪月也准备了一间病房,就在纪枝意之前来住的单人病房的楼下。 纪月除了刚捐完骨髓那两天,因为麻药和身体太弱不能出去外,还是坚持每天去见纪枝意。 感觉等了好久好久,纪月才终于见到纪枝意从icu出来。 纪枝意只觉得心里酸涩得难受,她在纪月出生两年后才意外在父亲书房发现了那些隐秘的合同和照片,她才知道父母在背后为她做的这些,她才知道有个为了救自己的出生的小女孩,她想拒绝,却又无可奈何。 “谢谢你,月月…对不起…”纪枝意的眼泪也从眼尾流下,浸入枕套。 所以她一定要抓住,不管是这一次,还是往后几年的好几次… 哪怕是捐骨髓,还是干细胞,甚至是器官…她只想留住姐姐,弥补五岁那年没能留住爸爸妈妈的遗憾。 那时候纪枝意已经找到了新的适配的骨髓,虽然没有纪月的匹配度高,但面对纪枝意的坚决,纪延祥也没有和女儿硬碰硬。 徐家知道纪枝意的病,为此还专门聘请了国外的医生,定期检查纪枝意的病情,用的仪器和药也都是最好的。 纪枝意的病好了几年,但终究抵不过癌变和器官的功能的衰竭。 从她发病的第一年,父母便带她走遍了国内,又去国外求医。但找一个适配的骨髓,不如生一个适配的孩子。 何漪白和时书年是一对新婚夫妻,偶然参与的一场火灾救援,却让他面临生命危险。 纪延祥找到何漪白的时候,时书年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他给的条件很诱人,能保障时书年的性命无忧,后续的治疗也不成问题,何漪白只在icu外考虑了一晚便答应了。 只是在他得知这一切的好运都是妻子要和其他男人孕育一个孩子的时候,时书年宁愿自己当时便葬身火海。 何漪白和纪延祥的试管第一次便成功了,但纪延祥并没这样告诉周行雪,他担心周行雪会难受,因为他和周行雪失败过太多次。 纪家把小孩取名的权利交给了他们,何漪白又给小孩取名时月,希望她像月亮一样,不管圆缺,都皎洁明亮。 时书年对这个…女儿,十分愧疚,她的出生都是因为他和另一个小女孩,所以时书年对时月给予了全部的宠爱。 而且在她脆弱无助时的领养,也会让时月对他们更加感恩,更听他们的话。 于是在时月五岁那年的冬天,她终于回到了那个真正需要她的家里,改名纪月,开始完全为姐姐而活。 已经20岁的纪月虽然能理解姐姐的痛苦,但她和父母一样,也不想姐姐离开。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纪家对她的帮助,姐姐对她的好,都让她心甘情愿。 只是,如果这不是偶然的幸运呢。 纪月又看到几张诊断书旁压着一张纸,不是中文,而是法语,她一眼便安抓住了重点:gènes pernnalisés(定制基因)、ère portee(代母亲)、gpa(代)、pa(医疗辅助生育)… 应该是纪延祥他们是想去国外再要一个小孩,但周行雪身体的原因,所以很困难,他们想利用… 她的亲生父亲、她和纪枝意的超高的匹配度,基因定制… “只有你才能救枝意。” “她为我付出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要她一辈子都是为了我,我真的承受不起了…” …… 纪月怔愣间,手上的托特包不注意便沉沉地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碰撞,惊动了卧室里的两人。 看见她手上还拿着几张诊断证明,纪延祥紧张得立刻抽走她手上的纸张,又担心刚才和周行雪的对话被她听到。 纪月抬起头,脸上一片茫然,耳里闪过一阵刺耳的蚊音—— 但这一次没有人敢上来。…”她该怎么问呢?她该问什么呢… “你放手啊!都怪她!我恨她!我要她也去死!她为什么不救我的枝意!纪月你生下来就是为我的枝意的!你的血你的器官你的一切都该是我的孩子的!你不还给她!你还抢了我女儿的人生!你还抢了她的婚事!你凭什么还能嫁到徐家!你凭什么!你去死啊!” “纪延祥你滚,我要杀了你女儿!我要杀了她!” 纪月脑里一片混沌,她全身发着抖地无措,连周行雪手里的碎瓷片扔到她脸上,划出血痕,她都没有反应。 是啊,人生哪有那么好运的庆幸。 纪延祥紧抱着瘫坐在地上哭得无望的周行雪,焦急但仍旧温柔地安抚着她,妻子的话也像刀剜着他的心肺血肉一样。 他此刻也能想到,纪月估计是猜到了些什么,但他还是对纪月顺从软弱的性格有掌控,她不会去乱说的,毕竟这些说出去,对她也没好处。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装作没见到眼前的这一切的,她也想这样说,但纪延祥只是再一次劝她离开。 纪月整个人都还是无神的,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还是和纪枝意在世时一样的布置,原来周行雪一直没有走出来,或许姐姐知道,所以把她推了出去。 处理完纪月脸上的伤,杨姨又劝纪月先回徐家,“徐家的司机刚才来问了几句,似乎有事要和你说,月月啊,你先回去吧。” 杨姨看着纪月,粗糙但温柔的掌心在她发顶轻抚了两下,这么多年的照顾,她也是拿纪枝意和纪月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的,“月月,你已经嫁到了徐家,纪家的事就不过问了,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