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赵玦醒来，原婉然已不在附近。 她蹲在河畔，一头长至腰下的头髮放了下来，虽则发丝凌乱，然而乌黑墨亮，光可鉴人。 她这姿势恰好对着他微微露出侧脸，本来涂满泥巴防虫的肌肤已经洗净，回復白净颜色。 赵玦心下自思，曹子建在《洛神赋》形容洛神“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好似也能用于此情此景。 原婉然浑然未觉，隻管梳头。 她打扮停当，起身转向树林见到赵玦，便走近前道：“赵买办，你既起来了，我扶你到河畔漱洗？” 原婉然羞怯抿了抿嘴，将他扶起。 看不出这村姑身量娇小，身上柔软，却饱蕴力量，顽强地稳稳扶住他。纵然无须看她，他便感应得出来，她对彼此触碰依旧羞赧。 走到午时，他们在树下纳凉用饭，用的仍是蛇莓，且是最后一分。 赵玦唤道：“韩赵娘子？” 赵玦瞥见她耳根又泛红晕，因问道：“韩赵娘子，怎么了？” 她走到树前，又向赵玦道：“请赵买辧回避。” 他晓得原婉然并非如厕，否则她会走到更远处。因着实在好奇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悄悄转回头觑去。 原婉然正攀树往上爬去，才几息工夫，便攀上了一截。 他走南闯北，莫说瞧过女子爬树，比这出格许多、不合礼数的光景都见识过不少。他也知晓，乡下人不似城里人家或书香门第拘束，从小下河上树不过本色作为。然而这是他头一回目睹和自己算得上熟悉的女子如此放肆撒野，心中说不出的格格不入。尤其那女子素来娴静，对着外男总是十分腼觍。 赵玦转回头，手捂额眼。 没错，洛神“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穿着带花纹的履鞋、轻如雾般丝裙，雍容雅丽；而山鬼“披薜荔兮带女罗，乘赤豹兮从文狸”，穿着藤蔓，与豹貍野兽为伍，野性原始。两相比较，还是山鬼更适合形容这攀树功夫堪比松鼠的村姑。 过了一会儿，原婉然从树上下来，彼时赵玦早又转回头去，因此她不疑有他，踩着轻快步伐回到他身旁，从怀中掏出数枚鸟蛋。 “韩赵娘子，你将赵某衣服也裁了作鞋吧。”赵玦递出他那袭青莲色罗衣直身，道：“衣料编成的鞋子不耐磨，从你昨日上山起始，已走了许多路，只怕再不久鞋底便要破损。” 原婉然瞧着赵玦手上衣袍，心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保护双腿，一时仍伸不出手。 赵玦瞧出她心思，温声道：“韩赵娘子，现如今不是客气时候。如今我们要脱困，全得仰仗你，倘若你腿脚也受伤了，麻烦将比毁坏一件衣裳来得大。” 饭后，两人继续前行，到下午拣了块地方当营地过夜，原婉然又向赵玦道声“失礼了”，爬树观察周遭地形。 他闭眼扶额思忖，山鬼就山鬼吧，人别摔下树就好。——他这么想可没别的意思，无非因为这村姑万一受伤，当前困局将雪上加霜。 原婉然将鸟蛋裹上泥巴，放在火坑里烤熟。到火候差不多，她取出鸟蛋放凉，道：“但愿这六枚蛋都是岛蛋。” 原婉然解释：“这窝鸟蛋有六枚之多，按这鸟蛋的大小和数目算来，我掏的那窝鸟巢，母鸟应该生完蛋，该孵蛋了。可是鸟巢里不见它踪影，兴许没法回巢了，也不知道这些蛋是多久以前下的。” 赵玦拿蛋的手一顿，他知道有道食材“活珠子”与原婉然所说的这等鸟蛋大同小异，乃是孵化几日，内中肧胎已稍稍长出头脚翅膀的鸡蛋。 旋即他又打定主意，这当头由不得他挑精拣肥，那么恶心便恶心好了，身子为重，吃还是要吃的。 呕……赵玦又感觉自家平静表情细细裂开。够了，你别说了！ 她不吝分享仅有的一点食物，赵玦胸中那点不快眨眼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 夜里，原婉然仰躺在稀疏草地上，墨黑夜幕泼洒了满天银亮星子，璀灿生辉，四周虫鸣唧唧，火堆柴禾燃烧爆裂，劈啪轻响。想心事。 既然得在荒野多逗留一阵子，如何觅食维生这问题便更紧要了。 她那边苦思，一道温雅低唤由她头顶心过去几尺处传来。 原婉然和赵玦人在荒野，睡得近了，不合礼数；彼此远离各睡各的，又恐遇上野兽袭击，延误救助时机。他们便头顶心对着头顶心，隔了几尺睡下。 她遂忙道：“赵买办，幸好有你同行。” 原婉然道：“若是我独个儿流落野地，满山遍野尽是草木，白天夜里都阴森森，心里不知多发怵。有人作伴，彼此倚仗，那便踏实多了。” “正因如此，我才没工夫胡思乱想啊，把心思全用在如何一块儿度过难关。” 此刻那村姑眉宇间定然带着笑影，乌黑澄亮的眸子微微弯起，彷佛春日里一泓清澈暖泉。 那几声响动不大但也不小，在唯有虫呜火声的荒野里，更是风格别具，令人难以忽略。 太失态，太失体面了……他居然跟个饥民一般腹鸣……当着他人面前…… 暗夜里，原婉然轻轻一声干笑，听来很是难为情。 他闭上双眸，短短两日，自己经历藤叶净身、饥肠辘鹿，反正丑出了不止一回，就破罐子破摔吧。 “天阴自有天晴时，”原婉然道：“明天我们一定能找到吃食，靠水的地方绝不至于找不到食物。” 又听她续道：“不论耗上几日，我们只要走下去，就能回家。” _φ(-w-`_) _φ(-w-`_) 作者留言分隔线 _φ(-w-`_) _φ(-w-`_) 我就想到这周也可以玩个小鹿农场 赵玦：[小鹿增殖+10]村姑一头乌鸦鸦好头髮，真好看 赵玦：[小鹿瞬杀-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