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善摇了摇头。 和尚笑了,说:“也好。” 一排排烛火在暮色中跳跃,烛灯橙黄暖融。高大佛像俯身,错眼望去仿佛在笑。 谈善久久没动。 谈善:“我只有一个问题。” 和尚注视他良久:“他是鬼,鬼没有办法在阳间生活。一只北极熊跑到了热带,它的皮毛会被日光灼伤,它也无法找到进食之物,久而久之它会变得虚弱,最终走向命运的既定之路。” “没有鬼不一样。” 和尚叹了口气:“人鬼殊途。” 和尚在他身后说,眉目似有苍凉之意:“你亲眼见过了,他会在你眼前灰飞烟灭。” 谈善脚步未有停顿。 乡间小路,车开得非常慢,黄土路边有挑货的爷叔,扁担压弯,裤脚藏蓝。 “我不敢。” 要他坐着等无异于一场豪赌。 “你确定?”许一多费劲儿理解他的意思,挠了挠头,“但如果你回去……阻止他死亡,现在你们根本也不能在一起了,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许一多看出他快要崩溃了,讲话颠三倒四:“我觉得他遇到我之后变得很倒霉,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不知道他本来有很好的一生,王位一步之遥,权势地位唾手可得,但他遇到我……他死的太早了。你懂吗,他死的时候不到……不到二十岁。他生前受王朝百姓敬仰,死后被人……被人那样对待,我只是想想就根本难以承受。” 谈善捂着脸,哽咽了一下:“他一个人在很黑很黑的地方呆了很久,他其实很怕黑。地下又湿又冷,他手腕还有旧伤,一定疼得要命。钉进他身体里的长钉有食指那么长,食指那么长穿透了他整个肩胛骨……” 他可能有一点儿应激。 谈善很累地伸手遮住眼睛:“我不知道……鬼的身体没办法,他告诉我不会,但他也并不对我说真话。和尚说他如果不能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投胎……他就会灰飞烟灭。” 谈善半天没说话:“什么?” 他纠结道:“就算你想回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也要先知道他怎么死的吧。” ——他为什么还是会死。 谈善闭了闭眼:“我知道。” 许一多:“看什么呢?” 八点快九点,夜风凉爽,公寓楼下都是出来玩闹的小朋友,衣服穿得五颜六色,满场子跑。胡乱冲撞间有人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谈善从车座里捞出一瓶汽水,心不在焉地拉环扣,“噗呲”汽水冲撞,他没说话,一把推开车门往下,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另一只手敷衍地往后一抬:“明天学校见。” 啧。 鬼冷冷皱起眉。 哭得太大声了。 他裤脚被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童声断断续续抽噎:“哥,哥哥,你能帮我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