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影(1 / 1)

“还没起来呢,你等一刻钟再来。”吴玉霜语气镇定地吩咐翠巧,虽然已经尽量冷静,外人听不出什麽,但她自己却知道,声音生y得很,实际上她全身都很僵,心脏跳得七上八下。 绣嫣躲在被子下面,轻轻抓着吴玉霜寝衣的白玉襟扣,不敢大声出气,吴玉霜左臂轻搂着她,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声音逐渐远去。 二人对视一眼,吴玉霜一脸严肃,绣嫣却噗嗤一声轻笑起来,吴玉霜见她这样,自己也绷不住了,脸颊上也浮现出一抹淡笑。 早在六月底,吴玉霜就命小厮把家里的藏书搬到楼上去,小厮们小心抬着,搬了十几大箱子。 “书。”吴玉霜眼睛盯着小厮做事,“经史子集,风月话本……林林总总,也有数百本了。” 吴玉霜莞尔一笑:“是我的陪嫁。吴家既是书商又开私塾,书籍库藏万千,今天想必家中也在晒书呢。” 周语林的脸就像刚刚被风吹落到树下的梨花花瓣,并没见到多少衰败枯朽之se。 兴许是刚才幻想的太过可怖,此时吴玉霜的心完全被周语林那如静月般的面容洗涤了。 绣嫣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绣嫣一生都不会後悔看见了师父的遗容。 对这不见天光不辨日月的世界,师父确实许多次一笑置之。 她把它完好地留存在了自己的脸上,眉梢眼角,嘴角唇畔,在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依然漾着那个人的姿容,犹如垂丝海棠倒映在碧水中的,流离婉丽的倒影。 绣嫣给她打着扇子,圆面雪纱上青se丝线绣着几根文竹,彷佛扇出来的风都带着清爽的竹凉香气。 “我最不会替人出头了,”绣嫣说:“可是我看不了夫人被人欺负,就算有人骂我我也要说呀,横竖有夫人给我撑腰,我不怕。” 吴玉霜知道,绣嫣当初并不是直接被丈夫沈荣舟买到家里来的,而是另一个富商赠送给他的礼物。 即便是吴玉霜这样的正房夫人,对沈荣舟来说,不过是一个打理内宅、填充门面的角se。 吴玉霜是怕她得罪人,以後日子不好过。 回到家後,吴玉霜把自己妆奁里那条云母珍珠项链送给绣嫣。 “好漂亮…”绣嫣对着镜子把它在自己脖子上b了b,戴上看了看,回头道:“这麽贵重的首饰,我怎麽好要呢?” 绣嫣又把项链摘下来,放到吴玉霜手里:“我不是为了这些才和夫人好。” 吴玉霜又把项链交回到她手上,合住她的手心:“就当是替我保管。” 绣嫣收下珠链,吴玉霜稍稍安心一些。 说来可笑,吴玉霜竟有种付了p资的感觉,以後就算她有什麽对不起绣嫣的,绣嫣也不好发作了,这样的念头掠过吴玉霜的心底,她又暗骂自己自私卑鄙。 吴玉霜想,这才是她真正的意思。 消沉,不思饮食,晚上一夜夜睡不着,白天起来强打jg神处理家宅事务,许多事情是绣嫣帮着办、帮着拿主意,吴玉霜放权给她也放心。 能与小妾发展到这般地步,形同副手,吴玉霜是从未想像过的。 吴玉霜心里憋了好多话,只对绣嫣才能说得出一两句来,绣嫣也懂她。 失去周语林的吴玉霜,极其需要另一人的陪伴,但她不想要任何亲人好友的陪伴,她x子要强,又腼腆,不喜欢在亲友面前展露悲伤,但是绣嫣…自己在床上那样难堪的样子都被她看过了,相处起来反而b较坦然。 她像是伸手想要触0一只正在熟睡的猫,而不愿惊醒它。 风起时,淡hse的落叶被风吹得颤颤而动,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树叶的雨声从高高的 她们一起闭上眼睛。 “夫人我们快走,这里是低洼处,我们会被落叶埋起来的…” 吴玉霜被绣嫣稚气的话语逗得浅笑,伸手摘去绣嫣发间和肩头的秋叶。 吴玉霜上下打量:“没有,都摘乾净了。” 绣嫣笑着,把吴玉霜的手放在她雪白的x脯,下面是藕白se的领口,只要伸进去,就能0到更隐密的柔软。 指尖触及到温热如玉的肌肤,吴玉霜立刻收回手,扭过头,脸上微微发烫。 吴玉霜回过头看她:“每个人?” 那笑容像是属於yan春三月的,或者初夏的雨後,绝不属於秋天。 绣嫣从白红双se碧桃得来灵感,想到要把裙子染成那双se桃花的样式,以掩盖被自己弄w的酒渍。 没有亲眼见到那条裙子之前,吴玉霜无法想像它的实际样貌。 吴玉霜捧着裙子,对着日光观看,布料的底se恍如轻薄细雪,肆意洒落着妃红花瓣,远看只能看到霞霓一般的桃花,而近看,桃花却与牡丹依偎、纠缠在一起。 朱砂se遁入清澈的水面,丝丝缕缕的红se如烟雾、云彩,幻化成绣嫣的吻,散发着胭脂香气的、红得过分的唇,轻柔地印在她的嘴唇与心口。 只是书本上见过一些浓yan的nv怨男痴,它的颜se、味道、声音、触感……一概不知。 然而很快她知道,这只是一场单纯的苍白的幻觉。 她也想通,世上结成婚姻者数百千万,两心相悦者并不知有几人。 婚姻是谎言,ai情是假说,凡是在折子戏和话本里熠熠生辉的,落到自家宅院只剩下一地j毛,满园冬雪。 吴玉霜闭上双眼,ai情的模样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每次看到绣嫣的身影,心弦被蓦然牵动。欢愉,痛楚,惊诧都放大数倍,於是她知道有情人被红丝牵系的传说是真的,因为她心里也长出了一根。 “呵呵…”绣嫣慵懒地笑着,纤长的手臂轻轻搭着吴玉霜的後背:“这裙子太过华贵,还是夫人穿最好看,我还是脱了吧。”说着,手指去解扣绊。 吴玉霜那双澄明如冰的眼瞳专注地望着她:“你不喜欢?” 尊卑有别的分寸,绣嫣一直谨记在心,一直把吴玉霜当成长辈与主人来看待,不敢有所逾越。 绣嫣陷在凉软的薄被里,仰头望着吴玉霜,眼中彷佛是春风拂过的烟柳千丝:“好看吗?” 吴玉霜握住了绣嫣的手。 吴玉霜照例送了她们两身新衣,又私下多送了绣嫣两身新衣和一盒头面首饰。 绣嫣穿上夫人送的簇新丁香se长裙,裙子上用淡紫se掺着银线绣的四瓣小丁香花,huax里缀着白润的小珍珠,外披一层月白se臂纱,更衬得姿容可ai。 绣嫣笑得神秘,拿出一个食盒,一包手帕。 黑漆碟子里叠放着九枚圆形桂花糕,小巧jg致,上面印着月亮和兔子,旁边还有两杯桂花茶,清澈澄亮的茶水上漂浮着碎雪一般的花瓣,看起来和糕点十分相配。 “是你自己做的?”吴玉霜问。 吴玉霜尝了一块,糕点的质地细腻,虽然香气浓郁,味道却是很清淡的甜味,并不会腻,b很多在外面买的更美味。 吴玉霜又饮了一口桂花茶,微温而清新的花气令人jg神格外清明。 “夫人太抬举我了,”绣嫣笑道:“这还是偷偷试了好多天做出来的,夫人不嫌弃就好了。我才不要开店,我只做给夫人一个人吃。” 吴玉霜拿起一块桂花糕,给绣嫣吃了。 吴玉霜低头看去,不禁莞尔。圆形的香囊如同一轮满月,霜白的底子上绣着两朵牡丹,既是并蒂成双 绣嫣很会投其所好,既然吴玉霜的母亲送她那条裙子是白底牡丹,这八成是用了吴玉霜最喜欢的颜se,最喜欢的花,仿着这样的颜se纹样不会出错。 “如果只送糕点和桂花茶,夫人吃过之後或许就忘了,”绣嫣一双眼睛笑盈盈的,透着些得意:“再送香囊,夫人看到香囊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绣嫣果不其然红了脸,只把头埋在吴玉霜x口,笑着不说话。 “我知道,b起夫人赠送的礼物,我的礼物不算什麽…”绣嫣喃喃道。 绣嫣暗暗点头。 “我知道了。”吴玉霜淡淡道,也并没起身,又吃起绣嫣做的糕点来。 “老爷送来礼物,夫人要去看吗?”绣嫣问。 吴玉霜早就知道,沈荣舟送她的礼物都是他派身边的管事去选的。既然都不是亲自所选,她又何必亲自去看? 今天晌午吴玉霜要回娘家吃饭,晚餐再去婆家吃,侍nv昨天就打点好了行装,现下又查验一遍有没有缺漏,特别是要赠送的礼品。 吴玉霜点了点头。 “我只是老爷的小妾,与吴家攀不上亲,沈家那边也必定是把我当外人看待…”绣嫣秀丽的手指绕着头发:“夫人虽是好意,我却不敢领受。” “我守在这里过中秋也很好,等夫人回来了,就可以一起拜月。”绣嫣笑道。 绣嫣的身份低微,歌nv出身,又是妾室,难免遭到身边人的轻视,吴玉霜想要把她带在身边,过中秋节这样的大日子也带她一起去。 绣嫣聪明又会做人,倘若可以取得家里人的欢心,对绣嫣来说也是另一层保障。 绣嫣扶着吴玉霜从马车上下来,侍nv帮她们拿着包袱,吴家的亲眷们走出门来迎接。 “这位是绣嫣,我的好友,家住得很远,所以今天带她来过中秋。” 绣嫣向众人行礼问安,举止得t,又为众人奉上见面礼,见面礼自然也是吴玉霜一手筹备的。 说着,便命侍nv去采买见面礼。 饭後,母亲温雁打点了一些节礼,托吴玉霜晚上带到婆家,把节礼交给nv儿时,母nv两个在房里说话。 “是的,她十分敬我。” 吴玉霜苦笑道:“他只知道出门做生意,何曾有心思放在nv人身上。绣嫣家世不高,人是很好的。” “虽说nv婿常年不在家,可终究还是会要孩子,你若不抓紧,再让她占了先,娘只怕……”温雁面露担忧之se:“怕她会越过你去。” 吴玉霜说:“绣嫣对我很好,就算她有孩子,这一点也不会变。” “…”吴玉霜也轻轻叹气。 如果绣嫣有了孩子…吴玉霜心想,丈夫不在家,也是她们两个人在养。 路上,绣嫣脸红红的,席上多吃了几杯酒,轻靠在吴玉霜的身上,握着手。 吴玉霜担心她累了,便说:“要不要先回家,我自己去沈家也好。” 她笑道:“从前的中秋节,向来都是客人们吃饭,我和姐妹们坐在旁边弹唱,不过是为别人应景陪衬罢了,没想到如今,我也能上桌吃饭,还要多谢夫人…” 去沈家过中秋注定不会安宁,吴玉霜心知肚明。 不多时,沈家的亲眷陆续都到了,沈荣舟的兄弟姐妹也带了孩子来,沈家公婆抱了孩子,神se才好些。 “多吃呀,玉霜。” 绣嫣知道这里并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却也为夫人说了许多好话。 “玉霜,这是我向一个名医求来的方子,是帮助nv子有孕的,你喝了它再回去。”沈老夫人说。 药汤里漂浮着细沙一样的灰粉,不知道是些什麽。 “爹,我想看看药方。”吴玉霜说。 吴玉霜喝下药,微微皱眉,只觉 直到亥时三刻家宴方散,吴玉霜和绣嫣走出沈家上了马车,两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两人默默无语,对视片刻,绣嫣才道:“…夫人真是辛苦。” “我也习惯了。”吴玉霜轻轻抚0她的长发:“今天都没好好看看月亮。” 马车内烛光昏暗暧昧,越来越衬出绣嫣那秀长眉尾,浓黑眼睫,还有荔红的双唇。 “夫人喝了什麽药?”绣嫣问。 绣嫣没有说破,只从包袱里取出点心匣,取出柑橘蜜饯给夫人吃。 半晌,绣嫣掀开马车的窗帘,小巧的圆月映照在方形的小窗口里,如同一面小尺幅的清丽画作,美丽得不似真实。 看着月亮的时候,什麽事都可以不去想,暂时将烦恼思绪抛在脑後… 世间美好之物大抵都是如此。 马车行驶到家宅切近,附近的湖上游着几艘游船画舫,有的船上站了几名伶人,在弹唱戏曲,有的船上立着几个木偶,在演水上傀儡戏,有的船上则在放焰火,热闹非凡。 绣嫣坐在车内,已经听见外面隆隆的烟火声,有如雷鸣。 中秋的夜空原本便不寂寞,高悬的圆月之下,遍布着芸芸众生的祈拜和许愿。 於是顷刻之间,凡俗土地上看不到的花朵在天上绽放开来,冷蓝的花枝,玫瑰紫的花瓣,青如剑芒的光弹……以火se与光华塑造出的花形交叠错落,像是有一位技艺绝世的神nv绣娘在飞速绣着这匹巨幅的夜之彩锦,或者一位丹青圣手在蘸取仙草灵花制成的颜料,肆意描绘着这幅变幻无端的画卷。 吴玉霜从前不太喜欢看烟火,总觉得没什麽趣味,开得再绚烂都会消弭无踪,一切都只不过是眼前的梦幻泡影。 那些不断盛放的耀眼的光华,吴玉霜彷佛能感受到它在天空中散发出的灼人热度,她想起和绣嫣在枕畔缠绵的时候,她的灵魂、身t里也绽放过b这更加绚烂、滚烫的烟火。 焰火总有完全燃尽的那一刻,然後夜空就会重新回归平静,或许到不了翌日清晨太yan升起的时候,万花竞放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 她们的感情会在何时、何处熄灭殆尽? 绣嫣正仰着脸,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各se烟火的明灭,她的眼睛就像是镜珠一般清亮,吴玉霜从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无论是快乐、悲伤、感慨……统统都没有,这些烟火的光亮就好像是触碰到了眼睛的湖面,只是寂然地在里面盛放着。 看着绣嫣的眼睛,吴玉霜突然感觉到无b的孤独。 身边人都在注视着烟火,没有人留意她的动作,所以吴玉霜也侥幸大胆一回。 不拘是谁掏钱买的烟火,也不拘是谁放的,在烟火飞上天空的刹那,所有人都能观赏、享受到同样的美丽。 把烟火据为己有的方法大约是没有的,就连买下烟火的人,得到的不也只是一地灰暗破碎的纸片吗? 回到家後,吴玉霜坐在榻上捂着x口,眉头微微皱着,头也有些钝痛。 “…无事,兴许是螃蟹吃多了,有些想吐。” 侍nv和婆婆们也慌了,找药的找药,接水的接水,又有人端来醒酒汤。 吴玉霜握住她手腕:“不必,只是有些头晕。若叫大夫来,传出去,外人也以为我病了,倒闹大了。” “你陪着我就好了。”吴玉霜说。 吴玉霜只觉得肺腑熬煎得厉害,有一团无法下咽的浑浊之物梗在x口,她吐了一次,又喝了些调治肠胃的药,这才觉得好些。 侍nv端来清茶为夫人漱口,又有人把hui物端了出去。 她的眼角眉梢都露着担忧,心疼地微微蹙眉,有些慌神的样子,吴玉霜看到她的这副神情,心里竟然获得一丝满足,宁愿自己病得再重一些,让绣嫣的痛惜更多几分。 屏退了所有侍从,寝房内只剩下妻妾两人。 “夫人刚才把晚餐都吐了,若还有胃口,吃一些这个吧,免得夜里饿了。” “这些小事,红砚姐姐她们也一定想到的,只不过夫人更喜欢我,才显得特别了。”绣嫣笑道。 吴玉霜说着,温静如秋水的眼睛看向绣嫣的双眼,绣嫣也看向她,眼神在空中一触,像两只灵巧的蝴蝶在空中牵缠一瞬,引起心池涟漪。 吴玉霜也低垂着眼,手指缓缓绞着软薄的素白手帕,手帕好像一团云雾或浪花,在指尖默默翻腾。 “还没听你唱过呢。” 吴玉霜点了点头。 吴玉霜摇了摇头。 “好,我去拿琵琶来。” 一把上好的花梨木琵琶,背板上用螺钿贴着流云一般的花朵,琴头上雕饰着鎏金紫燕,这把jg致的琵琶是绣嫣的上一位主人所赠,因为音se上好,绣嫣还没卖掉它。 “你不问我要听什麽?”吴玉霜问。 说罢,绣嫣款弄冰弦,弹了《牡丹亭》惊梦一折。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你道翠生生出se的裙衫儿茜,yan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ai好是天然…” 绣嫣之前注意到吴玉霜床前放着两本常看的书,都是胭脂se的封面,一本《牡丹亭》,一本《西厢记》,写的都是情之所至,为情而生,为情而si。 牡丹亭中的小姐杜丽娘於梦中见到自己的意中人,现实触手可及的世界於她而言不过是jg致的牢笼,朽败虚假的幻象,她的情思绮念则流淌成了一条隐秘的、甘甜的河流,氤氲着浅红的玉光,一直注入到梦境的湖泊中去。 一曲终了,吴玉霜如梦初醒。 如果是梦该有多幸运,这样再也不会担心失去你。 绣嫣放下琴,对吴玉霜说:“夫人只把我当成梦里的人吧,我也会把夫人当做梦里的人。” 吴玉霜缓缓抱住绣嫣,吻上了她的嘴唇,绣嫣顺从地抱住她,只是任她动作。 温热的身t贴合在一起,吴玉霜听见绣嫣的呼x1声变了节奏。 然而出乎所料的是,吴玉霜却在近乎讨好似的亲吻着她,似乎是在0索怎样才能让绣嫣也得到快乐。 从前都是她在取悦主人,被主人玩弄,但这一次…吴玉霜似乎在取悦她一样。 吴玉霜的脸颊更红,绣嫣在电光石火之间明白过来她想做什麽,於是扭过头,将吴玉霜的手放在自己x前。 如果是梦里,她也会ai她。 更加ch11u0地相见。 绣嫣的嘴唇和x口是滚烫的,但她的指尖冰凉,指节僵y。 在月光即将蔓延过来的时候,吴玉霜倾身吻了她。 矛盾,复杂,绣嫣那美丽的眼睛宛如一座幽深的迷g0ng,一洞漆黑的水井,吴玉霜看了一眼,连自己也坠下去了。 她伸出手,带着吴玉霜的手伸进亵衣,无声地抚0着自己的身t。 身t发肤受之父母,绣嫣自出生起没见过父母是谁,只jg心养护皮相骨r0u,白润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年轻而富於诱惑,最初收养她的歌楼掌柜说,若不是看她是美人坯子,早把她丢出去自生自灭。 绣嫣是歌楼里最用功的孩子,也是最成气候的一个。 她也早就不为任何人所动,有人对她山盟海誓,又背叛她,将她转手送给别人,绣嫣一点都不会伤心。 人会改变主意是最常见不过了。 但不会是最後一个。 “绣嫣,为什麽哭…?”吴玉霜用手指轻轻擦着绣嫣脸颊上的泪水,她停下来。 夜深,吴玉霜抱着绣嫣盖上被子,吹了灯,屋子里只有朦胧暗昧的清光。 吴玉霜没有睡着,她听着雨声,心里想着绣嫣今晚的神情,想了半晌,又想到一场秋雨一场凉,过年的时候沈荣舟就要回家来了,时间过得真快。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吴玉霜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就猝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如同一道无声的闪电,又像是夜里墙上闪过的一道莫名的影子。 “芊儿…” “芊儿”这个名字她没听绣嫣提起过,是她师父的名字吗?或是她的一个姐妹…语轻得只有气息的声音。 吴玉霜握住她的手,温暖一时聚拢在两人的手心和指尖:“…我在这,别怕。” 天气一日日转凉,吴玉霜却觉得今年的秋冬月份b往年更暖。 闲了时,绣嫣和吴玉霜就坐在床榻上,一起做些针指。 这些红烛还是吴玉霜出嫁之前买的,做工很好,蜡质均匀红腻,烛身上还刻着一对鸿雁,平时就搁在嫁妆箱子里,成亲时也没有用到,现在点起来倒是很好。 暖帽、手套、项帕、暖袜… “没想到你很擅长缝制这些。”吴玉霜凑过身去,抚0暖帽上细密的针脚。 吴玉霜从绣嫣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挥之不去的伤感。 芊儿…… 少顷,侍nv端来两碗银耳雪梨汤,香甜的气息从碗里升腾而起,烛光的照耀下,银耳像是绽放在水中的某种晶冻一般的花朵。 吴玉霜伸出手,将绣嫣手中的针线拿了过来:“歇一歇,做久了眼睛痛。” 她舀起一勺,轻吹了吹,尝着不烫才递到吴玉霜唇边。 “绣嫣,你知道我已经不把你当成妾室看待。”吴玉霜说。 温润而微微摇曳的烛光下,绣嫣清柔的眉眼里又透出那种天真的神se,遮掩住了最深处的那层玩味和好奇。 静默中,滴漏的声音与烛火声交叠在一起,绣嫣眼波流转,心中早有答案。 她略微停顿。 “妹妹。” 两人异口同声,几乎是同时说出,并无先後。 究竟是什麽时候,自己亲手把窥见心室的窗户钥匙给了绣嫣?绣嫣只消捏住那亮白如银的jg细钥匙,轻轻旋扭,窗锁打开,吴玉霜的心事就如镜中之物一般一览无遗。 “亲”与“情”,读音实在是很像的,吴玉霜一时没分清绣嫣说的是哪个字,却没有寻根究底。 绣嫣又笑,轻轻拿起缝好的一只月白云锦手套:“姐姐试试合不合手。” 丝缎轻暖,如同流水一般覆过手心、手背、指节、指尖……贴合在皮肤上。 这副手套贴合得就像是从手上剥落下来的肌肤,现在又重新回到手上一样。 “绣嫣,你的手艺这麽出众,哪怕是为王官贵戚裁衣制物,也是千金难求吧。” 绣嫣笑道:“姐姐太过誉了,姐姐的手我天天握着,尺寸自然了熟於心,别人可不能做到这样。” 原本她的卧房离吴玉霜的卧房很远,自从她与吴玉霜同住,就不经常回自己房间,大约半个月回去一次。 只要她出门,房间都会上锁,这也让绣嫣平添了几分神秘,其她侍nv、婆子和小厮们不禁纳闷,绣嫣是不是在房间里私藏了些什麽,也想要探知她的底细。 “不知道是怎麽笼络住了夫人,我可也想学学,”贴身侍nv红砚说:“从前也有不少人想要亲近夫人,都想得些好处,但夫人那x子…冰山顶上的石头也b她容易焐热,现在更好了,夫人都不用我们近前伺候了。” 绣嫣走到自己房门前,0钥匙打开了门锁。 “绣嫣姐姐!”翠巧笑得灿烂。 “我扑蝴蝶呀。”翠巧仰望着她:“飞到姐姐屋子里去了,一定是姐姐的屋子太香了呢。” 两人边说边走,绣嫣把翠巧让进了自己的房间,给她烧水沏茶。 “嗯,夫人博学多闻,我跟着夫人也学学为人处世的道理。”绣嫣从木箱中取出几件厚衣服,放在床上的包袱里。 重重的红线秀出浓浓的扶桑花se,丽se泼洒,花瓣微皱,金h的花蕊又如同满天星似的绽开,极尽娇颜媚se。 “嗯…可是,”翠巧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每个人都想摘来把玩,花怎麽能活得长久呢?” “哇,那是什麽?”翠巧眼尖,突然看见绣嫣的枕头旁边有一只很结实的木匣子,用枕巾盖着。匣子一眼,说:“也没什麽,一些从前的东西罢了。” 翠巧向前伸出手去,绣嫣却趁势往翠巧的腰侧轻挠了一下:“呵呵,越来越顽皮了…” 翠巧怕痒,倒在床上扭动着躲避绣嫣的手,又找出空子来一翻身把绣嫣也扑倒在床上,用手去轻挠她的肚子:“姐姐也嚐嚐这个!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如同呖呖莺语,门窗如何能够挡住,隔着院墙都能隐约听见。 她不声不响走到门前,将门推开,就看见一个穿翠绿裙子的小丫头正扑在绣嫣身上,两人正在床上玩笑。 “夫人…”翠巧低着头,小声请安。 绣嫣很快起身,略理了理衣裳和头发,也走到吴玉霜面前,轻轻握了她的手:“姐姐,方才翠巧进来喝茶,一时说到好玩的事,就…” “更放肆,”吴玉霜斥责她道:“绣嫣还没说完,你怎敢就开口求饶的?去,到夏婆婆那里领罚,把《孟子》离娄篇抄五遍。” “姐姐先坐下,”绣嫣扶着吴玉霜坐在桌前,为她斟茶道:“小事一桩,也值得姐姐这样动气,那真是我该打了,姐姐打我两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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