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1)

“邱凌3岁时,就把一只他舅舅抓来给他玩的青蛙活生生撕成了两片,还咧着嘴笑。他7岁刚上学时,班上一个丫头因为骂了他一句什么,被他用铅笔在大腿上扎了个窟窿,对穿的一个窟窿。也是因为他的这些举动,他舅舅对他从小打骂都是下重手,害怕他重蹈他亲爸的覆辙。也是他7岁戳伤女同学那次,他舅舅差点把他打死,据说打得休克了,那以后才算长了点记性,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从此斯文起来。” “沈非,我可没说哦!”邵波听我提到了这些,连忙冲我嚷道。 “是的,而且不止扯到了文戈身上,还扯到了我的身上。”我如实说道,“李昊!邵波!我这次苏门大学也收获不少,最大的收获就是——邱凌,这些年始终是冲着我来的,我甚至有种感觉,觉得他在海阳市犯下的这么多孽,也是因为我与他,以及文戈之间的一些缘由。”李昊和邵波都瞪大了眼睛。 我的话落音后,车厢里安静了很久。汽车驶出了城市,往市郊那个新开盘不久的校区驶去。终于,李昊浑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沈非,你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起你与文戈之间的小秘密,让我放心了很多。”邵波也莫名其妙地补上了一句:“是的,你始终是会走出那一切的,我们一直以来,也相信你一定能再次站起来。” 窗外是一片种着稻田的丘陵,那些不高的小山,被分隔成若干个台阶。而这整齐的台阶,便是农民们苦心经营的梯田。 第八章 弗洛伊德解剖刀 22 我们把车停在了另外两辆警车旁边,来接我们的刑警小雪领着我们大步朝其中一个单元走去。她边走边说道:“鉴证科的同事没有什么发现,确实只是刚装修好,并没有入住。可能邱凌是想多放几个月吧?毕竟,陈黛西怀着孩子。” 我们很快就跨进了其中一个单元的电梯间,熟悉的布置让我终于开口了:“小雪,这也是万石地产的楼盘吧?”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发现走入电梯的李昊,正朝我望过来。我与他认识十多年了,彼此的一个简单眼神,就能猜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我们都不敢往下想,因为这个想法一旦被坐实,那么,邱凌那深不可测的强大内心世界里,我——沈非,便会是作为一个图腾存在着的,尽管我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门后是一模一样的户型,一模一样的木地板,一模一样的家具、沙发,一模一样的电器、吊灯…… 我伸出手,在房间的墙壁上摩挲着。接着,我感受到了邱凌在这一空间里的心境。他是压抑与痛苦的,这一空间是他释放自己的海洋。于是,他和我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坐到沙发上看看电视,走进厨房倒杯温水。他会去阳台上的跑步机上奔跑,奔跑的时候戴着耳机听喜多郎的电子音乐;他会去书房的榻榻米上盘腿坐下,打开电脑玩一会儿游戏。 邱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你真的想成为另一个我?成为一个你不可能替代的沈非? 不出所料,里面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样的,包括那扇洞开的窗户与窗户前摆着的椅子,都似乎在刻意模拟昨晚我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李昊递了一瓶水给我。他与邵波都经常上我家,面前这一切对于他俩来说,自然也是无比震惊的。但是他俩也知道,相比较而言,这一切对于我来说…… 我转向主卧室的方向,那扇门是合拢的。我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朝着那扇门走去。这时,小雪在李昊耳边说了什么,李昊连忙跨步过来,伸手拦住我,不让我去推开那扇门。 “沈非,你自己应该可以猜到里面是什么。很多东西,你并不是真的遗忘了,你只是不愿意想起,不愿意去触碰而已。沈非,我不想看到你崩溃,再说,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要不,你和邵波先下去吧!毕竟,出现场这种活儿是我们刑警才应该做的,而你,只是个医生而已。” 说到这里,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邵波,也看了看包括小雪在内的另外几个刑警。我挺起了胸膛,将声音尽可能地放大,也尽可能显得镇定与冷静:“每个人都是一个不可测的火山,潜意识沸腾着,在人们看不到的深处。于是那火山里,住着天使,抑或恶魔,没有人知道的。但是我们都能够肯定的是,里面住着记忆——我们不愿意随时翻阅的记忆。有些记忆,我们将之放入,是因为我们不需要记得。还有些记忆,我们将之放入,却是因为我们不愿意记得。” 23御机制。防御机制有101种,其中有一种就叫作“否定”。 我再次望向李昊,他脸上的表情是意外与欣喜。我明白,其实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害怕触碰到我那一块娇嫩的保护膜。新的人进入我的世界,他们又会一本正经地去提醒与要求,要求对方也和他们一样,不去尝试将我唤醒。正如陈教授对乐瑾瑜那样。 我反倒没有之前的晕眩了,其实,我知道这个房间里面可能会有什么,正如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家那扇长期紧闭着的房间里面有什么。关于文戈的一切,被我封闭在其中…… 我按开了灯,缓步走了进去。墙上零星地贴着十几张黑白相片,大小不一,个别还有点泛黄,一看就知道是翻拍的。相片上的主角是文戈,不过这个文戈年岁还小,眸子里闪着的是孩子青涩的光芒,透明而又纯粹。桌子上摆着干花,我记得文戈说过,这种花叫作映山红,是只有她们老家才有的植物,春天会将整个山谷染红。 接着,我看到了一把精致的用铁丝做成的弹弓,旁边还放着一把小石子。我想起文戈说过她打弹弓很准,曾经一度让她有去当兵的冲动。 我的视线平移着,望向了床中央摆放着的黑色木盒。文戈的骨灰在我家里放着,那这个木盒里面放着什么呢? 我冲他笑笑,这笑并不是努力挤出来的,反倒带着一丝丝舒展开来的释怀,尽管这释怀中,有压抑得让我几近崩溃的情愫:“李昊,我想,今天下午就安排我和邱凌见一次面吧。” 邵波却还歪着头,冲我笑着:“没事就好。” 手里的这个木盒盒底,一道浅浅的裂缝出现在我视线中……这,也就意味着,我在苏门大学所挖出的木盒,压根就不是我们最初放下去的木盒了。 我越发迫切地想要与邱凌见面。我想要大声质问他,将他的一切一切都翻开,呈现在阳光下,让丑陋与阴暗的他变得无处遁形。 我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我拆开其中一封,那纤细却又企图张扬的字迹出现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拆开这封信,或者我给你的所有信,你都只是封存在你的抽屉里。而我,被封存在你过去的记忆里。 我躲在暗处,偷偷地看你,也看他。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不可能感性地看待世界上的人与事。那么,我必须承认,他是优秀的,站在人群中,如同钻石在煤炭中那般夺目。但是文戈,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给予你永恒。他的光芒在之后年月里会更加耀眼的,而你呢?你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尽管你现在这么美丽与妩媚。但终究有一天,你所吸引他的一切会逝去,你会有鱼尾,会有赘肉。到那天,他身后的拥护者扬起灿烂的笑脸,每一个都比你更具吸引力。到那时……我亲爱的文戈,你怎么办呢?为什么你就没想过呢? 你是懂我的。 2004年11月2日 “邵波,你看过邱凌的档案吧?”我没有扭头,目光还是停在木盒里。 “他是不是复读过一年?”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与文戈是高中同学,却又在苏门大学是我们的学弟了。 信的下面是几张泛黄的相片,与墙上贴着的不同的是,这几张都是合影。每一张合影里面,都有文戈,也都有邱凌。于是乎,稚嫩容貌的他俩,成了这个房间里的主角,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俩本身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便是在之后年月里横空而出的路人。 “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我将那木盒合拢抱上,转身朝门口走去,“我还是你们所认识的沈非,并不会倒下。” 我继续苦笑着:“所以,我知道我只是在等着一个台阶,一个让我接受这一切的台阶而已。邱凌给了我这个台阶,他让我看到了一个文戈不为我所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主角却不是我,而是他——邱凌。接着,我因为邱凌而被激起的好奇心驱使着我重新开始面对,面对过去,面对文戈,也面对他——邱凌。” 邵波也笑了,扭头对他身边的李昊说道:“肯定不亏了,沈非对决邱凌,一定能帮你们市局刑警队把邱凌打出原形,最终送检察院上法院的。况且,还有我呢!” 李昊严肃地冲他说道:“吃完饭你就回家,毕竟你的身份是群众,职业在我们市局看来是闲杂人等,提审邱凌时不被允许在场。”邵波一愣,继而骂道:“你就一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到吃饭时,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始终不可能达到最佳,毕竟内心世界正在抹杀一段经营很久的防御机制。于是,我拿出电话来,翻到了陈教授的号码,要打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翻出了乐瑾瑜的号码。 很多精神科医生,对心理咨询师都是有一定看法的。她们会肯定心理学的作用,但又会最小化地贬低。甚至她们会觉得,压根就没有意识与潜意识这两个名词所释义的东西存在,不过是弗洛伊德那位精神科医生用来骗人而捏造出来的词汇。 我拨通了乐瑾瑜的电话。 李昊和邵波都愣住了,接着,李昊对我说了句:“你确定她是个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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