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好后生!” ———— 雁二郎的小院里灯火通明。几名亲信围坐一处,眼睛熬得发红。 亲信们叹着气说:“二郎,实在不好办。两边家世差得太远,纳妾都不见得能过老侯爷那关,更别提迎娶啊。” “三思啊二郎!” 他一拍长案:“有了!” “‘纯朴自然质,天然无雕饰’。行了,我有主意,大家都散了。” ———— 初秋半圆的月色下,晏容时踩着夜影,敲开了任职大理寺卿、领三公太傅荣衔,已经半荣退的三朝元老,韩兴继的家门。 “韩老和家祖父生前曾有深交。又对晚辈诸多赏识提携,容时铭记在心。” 应家离京的打算并不难猜。 当时隋淼的神色就不对了。 当晚掌灯前后, 晏容时提了盒新上市的黄橙橙的大橘子进门来。 “两名死士逃逸, 如水滴入海, 难以追寻踪迹,回去住帐篷依旧不安全。” 应家打算回老家了。 但何时离京,能不能带着七郎离京, 应小满拿不准。 “之前铜锣巷的时候, 七郎在咱家养病, 瞧着整天不慌不忙,做什么都挺稳当的一个后生。没想到回来官衙, 整日跟个陀螺一般!他手里的案子一桩接一桩, 万一今年查不完, 拖到明年, 难不成咱们还要在京城等到明年才回老家?” “我不瞒你。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也有桩事要和你说。你昨日去了骡马行问远途租赁。你在骡马行留的住处是大理寺官衙西小院, 把骡马行东家给吓着了,不敢直接租给你, 托人问到大理寺来。” 但包袱既然都拿到了七郎面前,她坚持说:“这个秋冬应家必定要赶回老家,守着爹爹坟头过年的。只是知会你一声,不是跟你商量拿主意。” 平日里光亮流转的一双桃花眼此刻低垂思索着,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慢慢把包袱布结原样系好,开口和她商量。 现今是七月头。 八月初启程其实也不算晚。但“宫里”两个字,着实叫应小满吃了一惊。 “这便是我今晚要说的第二桩事了。”晏容时起身把冬衣包袱搁去旁边。 应小满:!! 消息当然不会有假。前些日子还只是暗中风传,昨日宫里正式遣人传来口谕,算是确定下来。 “‘纯朴自然质,天然无雕琢’。这是十一郎从宫里听来的。” “……雁二郎在太后娘娘面前夸我?” 雁二郎生了个怎样的脑子,正常人不得而知。 总之,木已成舟。太后娘娘的口谕已经传到大理寺。借着庆功宴的机会,要招这位“纯朴自然质”的应家小娘子入宫觐见。 义母原本抱着阿织在屋里吃橘子,听着听着,嘴里的橘子都开始没滋没味,把窗户推开半扇: 应小满在意的倒不是入宫礼数。她的心思并没有被轻易转移,还惦记着早点出发上路,早点回老家,路上莫捱雨雪雹子。 晏容时想了想:“按常理来说,是的。但入宫觐见,会遇到各种意料之外的事。比方说,太娘娘娘喜爱你,想要留你住几日。” 义母紧张得连剥橘子的动作都停了。 应小满:“……怎么推?直接说我不愿意,不太好吧。” 晏容时想了想:“庆功宴当日我也在宫里。虽说男女宾客不同席,我这边拖住雁二郎,太后娘娘那边的变数便少了七分。实在情形不对,十一郎可以过去帮你。” 晏容时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这边交代完毕,天色还没全黑,他起身告辞。 心里虽然下了决意,口口声声笃定地说“应家要尽快离京”,但周围无人, 等应小满沿着清幽小路把人送出百来步时,已经手挽着手了。 晏容时左手提灯,右手攥着心爱的小娘子,语气和缓地劝说:“但冬日车马难行,何时打算回京?总得提前安排起来。” 晏容时递来个啼笑皆非的眼神:“这就算安排好了?你带着母亲阿妹回老家去,把我扔在京城里过年?” 话说到半途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开锁声。 两边隔着百来步距离、两边都有灯笼,虽说瞧不清楚面目,但彼此相熟,凭身形都能认清来人。 晏八郎脸色难看得很。 “阿兄谬赞。” 应小满晚上当然不戴斗笠,如水月色映在肩头,她站在朦胧夜色里,整个人似乎笼罩了一层光,仿佛天外驾云偷入凡间的小仙子。 他登时露出古怪的神情,恍然里隐含欣慰,飞快瞥了眼应小满,又迅速转开视线。 应小满:? 晏八郎该不会以为,自己听从了他的劝告……在施展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