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他放出来了?”应小满恍然里带气愤,这厮贼心不死,还在心里算计着七郎呐! “只要能戴罪立功,放出来也无妨。”晏容时往前走几步,漫不经意说: 应小满走出几步,没忍住低头,扑哧,乐了。 半途打了个岔,两人继续往前走出几百步,在月下依依惜别。 “七郎,我们最晚可以等到八月底。若你这边得空……跟我回一趟老家,去我爹坟前拜一拜好不好?” 和应小满之前猜想的种种反应截然不同。他半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深深地看一眼,直截了当说: —— 应小满经历了几场风波,对京城官场的那一套路数也知道了几分。 晚上跟老娘商量一阵,决意尽快搬出去。七郎把应家安置在官衙里是好意,应家不能给他带来麻烦。 “咱家立的女户,不好借住七郎家里。”义母的姿态很坚决: 铜锣巷潮湿泥泞、时不时被水淹的赁屋当然再不能住。 义母笃定地说:“做生不如做熟。这牙人做事讲规矩。你别看他为了两贯钱跟你在路边争,拿钱到手他不还客客气气打完招呼才走?听老娘的没错,你拉不下脸寻他,我去找他说。” 没法子,沈家交不起“二十四押一”的赁金,已经搬走,沈家这处成了无人看顾的宅院,牙人少不得多盯些。 “只住一两个月。离西门内大街的门面铺子近些。清清净净的小院,赁钱不要多过两贯,按月支付。” 她摸了摸怀里揣出来的银饼,补充说:“有符合的宅子,越便宜越好。” “好叫小娘子得知,京城放出来私赁的有主宅院,断然没有只赁一两个月的。想寻短期赁宅,只能从京师店宅务那处寻。” 她即刻拒绝,“京师店宅务的宅屋便宜归便宜,里头许多的陷坑!家里有四岁的女娃娃,哪能住破烂宅屋。” 原来京师店宅务的册子里录下的官府赁屋,各种各样的情形都有。 “最近城西刚刚收缴了两套极清净的小宅院,两处并排相邻,左边那间每月一贯赁金,右边那间只要六百文。地段极好,巷子拐出去八百步便是西门内大街。离小娘子肉铺子近得很。” 应小满听着听着,眼睛渐渐地亮了。 果然城西好地段,果然清静小宅院。 两处方方正正的小院,据说从前是同一家分家后的两处宅子。两家院墙紧挨在一处,当中只隔开半尺夹道。 “左边这间新近赁出了,只等搬入。右边这间还空着。只要六百文,应家要不要?” “两边差不多的住处,为何左边这间要一贯钱的租出去了,右边这家只要六百文却租不出去?” 应小满领着阿织还在四处寻摸,听到“凶宅”吓了一跳,顿时停步竖起耳朵。 “小人哪敢做凶宅生意?损阴德!” “据说宅子空置太久,被人占用了做事?总之绝不牵扯人命!” 牙人叹着气走去院子西北边,拨开院墙遮掩的藤蔓,露出后方一道窄门。 应小满好奇地探头打量。 “这两处宅院的主人早已过世,又牵扯进官府案子,因此当做‘无主屋宅’收缴入册。但宅子虽然无主……却还住着个老仆。” 官府碰着这种情况,轻易不挪动老仆,把赁屋的赁钱折去三成,降价寻赁客。 牙人重新关上窄门,眼看着应家人心动,趁热打铁问:“六百文,租不租?” 她们满打满算只住一两个月。隔壁老仆听说独自看守老宅几十年了,一两个月不至于出事? 两边院墙挨得这么近,万一来个大半夜不睡觉念诗的晏八郎那种邻居呢? 牙人一听就精神了,极为热络地道:“ 义母原本还在犹豫,听到沈家便笑了。 应家当场数出六百文给牙人,当场签契。 应小满打量自家之后一个月要住的新屋宅。 挺好。 “承蒙应家照顾小人生意,这物件在小人手里无用,还是原样交还给小娘子罢。”牙人露出一个尴尬中不失客气的微笑,拉开布褡裢,取出里头一个沉甸甸半融的铁疙瘩。 应小满接在手里,掂了掂。 她从屋里捧出几只橘子谢过牙人,把铁疙瘩压在准备带回老家的大箱笼底。 晏容时人在审案中途不得出,叮嘱隋淼赶车接送,顺带看一看新宅子如何。 “宅子位置不错, 大理寺步行过来不甚远。应小娘子去肉铺子门面也方便。” 义母站在树影摇动的大梧桐树下,正在跟隋淼迭声地客气:“替应家跟七郎道个谢,不能住在他家, 但我们心里承他的情。” 西北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极大的咳嗽。 有个苍老声音扯着嗓子喊:“谁住在我家啦?” 应小满最先反应过来, “隔壁老仆!不是说又聋又瞎吗?” 不止不哑,看起来也没全聋全瞎。 老仆年纪虽大, 身体瞧着极为硬朗。声音也跟雷鸣似的,扯着喉咙隆隆地喊:“你们谁啊,住在我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