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嘉嘉,嘉嘉。”时蕊看着身旁又陷入自己小世界的同桌孙毓嘉,不禁小声提醒她。 偏偏孙毓嘉选在他的课上神游太空,不知道思绪已经飘到哪里了,时蕊叫都叫不醒她。 突然他放下手上的语文书,虽然嘴上还在讲解,但是目光从教室左面扫到右面。然后在看到孙毓嘉这个方向时停下,一秒,两秒 “啊!”孙毓嘉条件反射地一声惊呼。 完了,她想,老班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拿上你的书。”在她已经起身时,老班又补充了一句。 已经是秋天了,风吹过的时候没有了夏天的闷热。 楼梯拐角处出现的人渐渐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他五官长开了,轮廓分明而深邃,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漆黑明亮。与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生不同,他生得很白,却不失阳刚之气。 他走上她所在的这一层阶梯,一步,两步直到快要到这间教室门口。孙毓嘉的后背神经绷紧如一把拉满的弓,脚更像是被藤蔓缠绕一动也动不了,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她曾经幻想过两人如果能再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是上天为什么这么爱开玩笑啊,偏偏在她罚站的时候!人生的大窘时刻每次都能被他看见,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 门开了,老班讲课的声音也停下,紧接着示意他进门。 “安静!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位同学呢是咱们班新转来的,以后就是班级的一份子了。”老班开口介绍时候都挡不住眼角的笑,看向他时就像看着一块宝。 男生眉眼确实长得优于常人,身上透着清冷,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吸引了一波波热议。 老班拍拍他的肩,顺手指了一个位置,“你就坐那吧。”这一看位置想起了外面还有个人,顺道把孙毓嘉也叫了进来。 仔细看她两颊泛起微红,耳朵根也是红了一大片。老班看了却很是欣慰,这孩子终于知道自己错了,还会脸红了。 班里一如既往的闹腾,尤其是新来的那位惹人注目。 接着神采飞扬地继续感叹:“这枯燥的生活终于没那么难熬了啊~” 萧一洋此刻就安静在后排座位上看书,周围一切的吵闹声都和他隔绝开。孙毓嘉往后悄悄瞥了一眼。 她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在萧一洋面前罚站,脸都丢没了! 枉费她还各种想象什么再遇偶像剧般的唯美场面,内心脚趾抓地的替自己所想尴尬。 她趴着,下巴搁在书桌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 这丫头平时鬼灵精怪的,今儿怎么了? 今天老班没拖课,奶茶店前几天都爆满,因为来得早的缘故,人还没到几个。 奶茶很快好了,时蕊撕开一根塑料管的包装,插进奶茶封口,再把另一杯推到对面的孙毓嘉面前。 “孙毓嘉,你很不对劲。” “真的有事啊?你讲出来,都一天了,我看着都憋。”时蕊摆出夸张的表情。 学校里不是没人追孙毓嘉,反之,有很多小男生碍于面子还偷偷递过情书塞在她桌肚里。但是那些情书后来怎么样了,除了孙毓嘉,恐怕也只有时蕊知道了。 但是很多人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在时蕊的印象里,孙毓嘉永远都是笑着拒绝那些前赴后继的男生,她一度称此等行为杀人诛心,笑着做最残忍的事。 时蕊听到后先是愣了三秒,然后突然拔高音量:“因为他?!” “很早之前我就认识他了。”她 “但是他没有认出我。” 对于刚转来的萧一洋,同班的其他学生还是抱有好奇心的。 虽然都不清楚他为人,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脑子好。一周里两次的摸测他能每每占据首榜,甩开第二名一大截,这种程度怕是放在市里的双重点学校也是楷模。大家后来都懂了,老班在介绍他时候那个宝贝的样子。 “咱们怎么分工呢?还是老规矩?” 四缺一。 她仔细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小碎步跑到后排正在看书的萧一洋面前。 这是她在学校跟他说得第一句话。 他抬头,好看的眉眼时隔多年又出现在孙毓嘉的眼中,他对任何人都带有距离感的礼貌,不外乎已经忘记的她。 疏离而淡漠的语气有点让孙毓嘉挫败,脸上的笑淡了些,没几秒却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道:“要是你还没加小组,要不来我们组吧!”她面上轻松询问,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心已经因汗变得黏腻。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人拉他加入,只是都一一拒绝了。 面前的女生双手已经挪到身前,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大拇指缠绕着打圈,眼睛就这么直直紧盯着他,睁得大而圆,之前还是笑嘻嘻的月牙儿般,现在变得楚楚可怜的小鹿眼。 女生蹲在公园树丛的一角,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小包东西,撕开后身边的橘猫就扑上来对着一阵舔食。那猫生得圆滚,本性怕生,却不拒绝面前女生的抚摸,大概是经常来喂食的缘故。 直到看到今天这幕,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段时间内越发圆润。 那时候他有种自家小孩被照顾的感觉。 “我们特别厉害,真的!”她说的这话要是被时蕊听到了,肯定要被笑死。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人之间陷入无尽的沉默,她突然想起第一天被罚站在门口还被人正面撞见的事情,完了,萧一洋肯定是想起来了。 孙毓嘉内心一万只牛马奔过,留下灰突突的一片烟。 神情像极了那天喂猫过后的样子。 看不出萧一洋的想法,他还是之前那副冷淡不痛不痒的神情,就在孙毓嘉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下一秒一道沉稳的回答传进她耳朵。 他答应了。 孙毓嘉猛地抬头,小白牙又展露出来,是开心了。她伸出右手说:“我是孙毓嘉。”以前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名字现在终于吐露,两条曾经相交的线又交织在一起。 他稍有怔愣,下一秒从面前女孩的笑中回神,默默收回自己的那只手,只是点头表示。 他们几个人全在图书馆,为了那份实验报告分配任务和查资料。 午休时间一般学生都在教室睡觉,图书馆的人少之又少。 查资料,写文稿,做演示文档。 脸上也浮现一股看热闹的神情,时蕊看着她挑挑眉,“铁树开花了。”说罢屁股也撞了下毓嘉。 没有犹豫和迟疑,也没有遮掩和平常怀春少女那般的羞涩腼腆,孙毓嘉就这么坦荡直白地讲出来。 “你还真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 他坐在窗边,图书馆的窗户每每都敞开,微风徐徐吹过他发梢和衣角,卷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气,飘到毓嘉的鼻尖。暖阳洒落课桌边,一半照在他脸侧,脸上明暗分明,抵不住五官的利落完美。骨节分 孙毓嘉把找到的资料搬到了桌子上,“还有一部分在时蕊那,她写完了稿子就给你。”椅子被她拉开,坐下,就在萧一洋的旁边。 之后两人之间是无声。 孙毓嘉最开始是在偷看萧一洋,还佯装翻了下书,后来就是书也合上了,光明正大地看,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那种。双臂叠放在书桌上,头歪靠着手臂,脸对着萧一洋。 再挪开眼睛时他说:“午休要结束了。”要回教室了。 她背上书包后站在原地没离开,静静看着他合上电脑,整理好带来的书。 “我帮你。”孙毓嘉说完很自然地伸手去拿他左手的书,却是落了空。 她收回半空中的手,似是没有放在心上,一笑带过。 学校每周会有一次集体大扫除,每个人该做什么活都是分配好的,表上从来没改过,她包揽了拖走廊的活。 所以在这一次打扫之前,她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擦窗户也是分配人数的,东西两侧,一边两个人,四个区域。 陈旭:“这地可比窗户难搞呦,窗户随便扒拉两下就完事儿了,这地拖没拖干净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意思孙毓嘉懂了,要好处呢! “成交!” 拿扫帚的拿扫帚,倒垃圾的倒垃圾,椅子全被倒放在课桌上,教室和走廊的人出出进进,还有隔壁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来串班的。 虽说他对班里很多事情都不闻不问,对周围人也不甚在意,但是前面几次大扫除和他相邻几尺的男生还是记得的。 她把人瞎扣上了一顶干活不如女生的帽子,还好陈旭不知道。 萧一洋听完毓嘉的话也没深思,与其说没多想,不如说是他根本懒得去想。 孙毓嘉回过头走到另一边。 他以前有这么冷吗?不光是对人,连同周围大大小小的事,都提不起来兴趣。她都开始怀疑现在的萧一洋是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男生的同胞兄弟了。 她搬来一张凳子,扶着窗户旁的白色柱子,踩着摇摇晃晃地站上去,下半部分的灰都被悉数擦除,就剩最顶上的那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她伸手去够也只是虚晃一碰,继而踮起脚,就在下一秒,脚一个打滑,椅子在地面上发出“斯拉”的响声,刺耳至极。 眼睛已经是紧闭着,不敢睁开,但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只是后背感受到一阵暖意,好闻的皂角香气就萦绕在鼻尖,熟悉的,令人安心的。 这时她动了一个小心思。 “我来擦。”是陈述句,没有质疑的。 “怎么了?”他问。孙毓嘉的一只脚迟迟不落地,在地上点啊点。 萧一洋的目光再次回到她脸上,她的眼圈泛红,有一滴泪噙在眼眶里,要流不流,一副小可怜模样,鼻尖处也红彤彤,此刻就像一个会碎掉的瓷娃娃。 萧一洋:“试试看能不能动。” 她的意思萧一洋能领会到,两人其实也就小组作业那一会接触过,并不熟络,再加上他不想管多余的事,接住她也只是出于本能,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他都会这样做。于是下意识环顾四周想找时蕊,但是现在教室的场面尤其混乱,教室里的人也是三五,混着其他班的人,根本找不到。 他扶着孙毓嘉的手臂送她去医务室,一瘸一瘸的,左脚发不上力,只能慢吞吞走。时不时倒吸一口冷气。 孙毓嘉感觉身体一空,整个人被横打抱起来,她刚看萧一洋一直沉默无声,以为他不耐烦了,或是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了,正想摇手说让他回去,她自己可以了。轻地就被抱起。最开始萧一洋接住她的时候,她只顾着害怕,现在真切被抱起的时候,她听到了心跳声,很响很响,像要撞出来般,“咚咚!咚咚!”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到医务室的时候,是一个年轻女人在值班,进来的时候在嗑瓜子。 “这是怎么了啊,快放在床上,我来看看。” 孙毓嘉张了张嘴,话都被说了,看到女人急匆匆的神色,萧一洋大老远抱她过来,突然有点愧疚,心里毛毛的,她想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涂完药女校医转身去拿消炎药,就剩下萧一洋和她。 萧一洋又恢复了那冰山样,听到了她的谢谢也只是淡淡一点头,“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没指望就这十天半个月里萧一洋能立马喜欢上她,今天抱她来医务室想来也是因为他的本能反应,不是因为孙毓嘉这个人。但是这一次她肯定了一个想法,他就是回忆中的萧一洋,性格可以变,容貌可以变,但是骨子里的那份善永远不会变,他一直都是那个内心温柔的人。 孙毓嘉确实扭伤了脚,之前刚扭到时还不觉得,现在的脚踝愈发红肿。 时蕊是在吃饭的时候发现孙毓嘉不见了的,下午大扫除完就没有别的课了,想抓孙毓嘉去食堂抢鸡腿的时候发现教室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了。 平常神气活现的小女娃现在变成了小鹌鹑,头低低的。 等时蕊讲完,孙毓嘉的头就不受控制的往人身上倒。 从孙毓嘉坐下的时候,时蕊发现她一只脚不对劲。 说到脚踝,这时候孙毓嘉才抬起头扫视了一下教室,萧一洋不在。 她把时蕊卷上去的裤脚轻轻放下,重新遮住了红肿的脚踝。 “你这还能走路吗?肿成这样。”时蕊想起刚刚孙毓嘉痛起来的样子,脸都憋红了。 时蕊听完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说:“还是您会吹,神仙扭脚了都不敢说下一秒好。” 晚自习的时候,学校值班老师来检查今天大扫除结果,高二8班得到了满分评价,老班非常满意,大肆表扬了一番。 坚持你个头啊! 脚崴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时蕊不清楚,她只知道是因为打扫卫生,现在还特别骄傲地转过头看孙毓嘉,一脸“你这脚没白崴,看我为你在老班心中添了多大一笔色彩”的表情。 孙毓嘉连忙拒绝,边摆手边说:“没事的老师。” 终究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不想回家养伤的一个原因是不想自己太娇气,还有一个就是她妈妈:杨云姿女士。从小到大,不管是多小的伤口,她都能为自己心惊胆战很久,导致焦虑传播到全家。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 孙毓嘉刚打开家里花园的铁门就看见她的母亲大人急急忙忙冲出来,脸上透着无比的惊慌失措,仿佛是以为她得了绝症一样。 “宝贝儿!哎呦我的宝贝儿,让妈妈看看还有哪里伤着了啊。”孙毓嘉被杨女士的两只手牢牢握住肩膀,从正面掰向背面,反反复复看。 老班在电话里已经告知了孙毓嘉受伤的大致情况,电话里说的和亲眼看到的不一样,杨女士低头看到了女儿脚踝处的一片红肿,更是一阵心疼。 没来得及深想,杨女士赶紧扶着女儿进门。 孙毓嘉乖巧地点点头。 “哎呦你看这肿的,妈妈接到你们老师电话都担心死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将腿从沙发上撤下,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解释道:“今天大扫除的时候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接着就扭到了脚。”怪,孙毓嘉反而从小没受到她的影响,其实还挺能忍耐,也不怕吃苦头。 徐姨在孙家当阿姨也挺久了,从杨云姿怀孕,到孙毓嘉出生,再到现在,整整将近二十年了。 接过那碗热腾腾的蹄花汤,上面撒了点葱花,汤炖的很稠,乳白色的汤底配上已经软烂的蹄花,色香味俱全。 这天晚上,孙毓嘉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和时蕊的聊天框。 三心不二意:【他?谁啊??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小心明早又走神被老班抓到。】 jiajia:【就萧一洋。】 三心不二意:【噢~原来是这样啊~~】 三心不二意:【那还不简单,拿下男人的第一步,就是拿下他的胃。】 看到时蕊再次发来的消息,只读一遍,孙毓嘉的耳朵根子就烧起来,从脖子到耳朵都染上一层绯红。 三心不二意:【我记得你不是会做菜吗?这简直就是老天为你以后寻良婿创造的条件啊!】 孙毓嘉可以想像时蕊此刻已经脑补了一大出戏。 第二天孙毓嘉起了个大早,趁着家里其他人都还没醒,放轻脚步走到厨房,戴上围裙,开始洗菜做便当。 她想她真的绝了。 但是她忘了一个最重要的步骤,放便当的那个黑色保温盒没有拿回房间,而是大剌剌地摆在厨房外的大桌子上。 孙毓嘉回笼觉睡的也可香,以至于拿走桌上那个保温盒的时候还笑嘻嘻,只是觉得这便当盒怎么好像重了一点? 他会不会接过? 盒子里的温度慢慢传递到她的手掌心上。 熟悉的淡淡皂角香气随着旁边人路过而钻进她的鼻息,萧一洋从教室前门进来,经过她的座位,走向最后一排,然后落座,没有同别人一般打招呼,打开书本后就默默翻阅。 原来是这个女生。 他随后轻轻抬了一眼,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感情的“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翻页。 “还有什么事吗?” 萧一洋拒绝的话已经快要脱口,门外的时蕊突然闯进来抱着孙毓嘉的手臂喊天喊地的抱怨女生间琐碎的小事,说着便把孙毓嘉拉回了座位。 他也没多在意,只是将保温盒放在桌肚里。 在这之后,出了一些事,他不愿回想,只想尽力弥补,也不再碰放在家中角落里的那把琴。他转了学,疯狂学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前身上的阳光灿烂和恣意洒脱却一点点消逝,成了现在的样子。 晚上到家,开门之后,大厅里一如既往的是一片黑,一个人也没有。 “啪!” 尽管每天把灯点亮,他还是觉得家里空,没有一丝人烟气,冰冷寂寥。 请的打扫卫生煮饭的阿姨也只要在早上做一顿就好,其余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呆着。 保温盒效果很好,从早上放到现在里面的食物还是热的,只不过孙毓嘉送给他的“小东西”,还真的有点让他意外。 结果盖子一打开,扑鼻而来的浓厚骨汤伴着葱花的味道,仔细看,里面是几个蹄花? 萧一洋整日平静如水的脸上此刻也没有绷住,嘴角弯了一个弧度。 现在,想喝都是一种奢侈。一口送入嘴里,汤还是温的,很香。 孙毓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号外号外!” 时蕊飞奔进教室,双手拿着的一张彩印纸重重往桌上一拍,气喘吁吁:“你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宝儿!” 知道孙毓嘉歌唱得不错,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时蕊和她待在一块儿老能听见她哼哼小曲儿,每次都夸她是小百灵,唱什么都好听。 孙毓嘉:“你确定是‘青木唱作社’?普恒以前那个很出名的?” 时蕊接着鼓励孙毓嘉:“你不是喜欢唱歌吗,我觉得这是一个挺不错的机会。” 因为时蕊的嗓门确实大了点,再加上大清早的教室也没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便更加清晰。受其扰的就有萧一洋,从她进门到现在,愣是想装作听不见也不行,音乐社的一个个字进了他的耳朵。 手握成拳又紧了紧。 没有一丝犹豫。 音乐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改变许多事。 她不由地想:萧一洋会不会去? 从他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一个人不停歇地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午休前,他习惯把桌面的书都搬到桌肚里,整理干净再睡觉,每每这个时候,放在桌肚里的手总会碰到一些小玩意儿。他拿出看,是小孩儿爱吃的零嘴儿,或是一些古灵精怪的搞怪小物件,最多摸到的是一个口味的奶糖,但他没尝过,只是把它收起来。 一次次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说出口。 于是在又一天早上将上演同样戏码的时候,萧一洋头也没回地站起身去讲台旁倒水,不过身后的人更快一步。 她叫住了他,“你会去音乐社吗?” 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萧一洋想自从他转来这个学校之后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他的私事,光看他在学校的生活怎么也不会将他和音乐联系到一起吧。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吗? 孙毓嘉拉住他衣摆的一角,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但是面前的人听到她的问题后毫无所动,两人都不能看见彼此的面孔,却又一直僵持着,一个期盼心中所想要的答案,一个无动于衷,只是将一句话留给身后的人: 孙毓嘉看着手中攥住的衣角随着他往前的脚步一点点滑落,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没兴趣?怎么会没有兴趣?她知道他拿起贝斯的样子有多闪耀,明明他比谁都更有天赋,明明他演奏时眼中的喜欢不会骗人。 这丫头给她讲了早上和萧一洋发生的事,她这个旁观者还没听清楚,对面的人越讲越委屈,最后直接落了几滴小眼泪。抛开别的不说,本就长得柔柔弱弱的模样加上这几颗金豆一落,那叫她都心颤了颤。 其实也有这个可能,时间确实能改变一切,有谁会说得准。 “他以前真的是很温暖很温暖的一个人,就像太阳,让人想靠近,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主动跟他接触,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从他身上消失了一样。” “也不是”孙毓嘉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咱先别管他变没变,就说现在你还是喜欢他的对不?” 喜欢,当然喜欢了。她大概就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孙毓嘉抓住时蕊不安分的手,从她的腿上拿开。 时蕊反驳她:“你不都试试怎么知道他吃不吃这套,这美貌就是你最大的武器好吗宝贝?藏着掖着干嘛。”宣布今天要仰卧起坐练习,提前拉伸一下。 大家换好统一的运动服在操场集结完毕。 “有无特殊情况报告?” “很好,今天男生女生按学号两两组对完成篮球训练,女生先来仰卧起坐,男生后面接着引体向上。” 每个学期班级都会重新排学号,按照成绩从高到低,她基本在第一或者第二。但是这学期的她还没有看,学号在学习委员田媛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都差不多找好了自己的搭档,在她准备去找田媛的时候,身后一道阴影落下,盖住了她。 因为离得近,那几根扬起的青丝碰到他的小臂,徒留下一阵痒意。 搬来的软垫现在全部按位置放好,女生先来仰卧起坐,男生按脚和数数。 萧一洋单膝蹲下,看着眼前躺在垫子上准备好的人,单手便将孙毓嘉的两只脚踝按住。她的脚踝是冰的,他的手是火热的,冰火相撞,这让她条件反射地一抖。 孙毓嘉点点头,“你的手太热了,刚一碰到,就条件反射抖了一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 孙毓嘉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孙毓嘉刚开始就卯足了劲,准备一口气做二十个,腰腹收紧使出浑身解数也就做了十四个,十五个开始她就已经气喘吁吁。要知道仰卧起坐对于一个运动废物来说是多么艰难。 天气本就闷热,燥的人心慌,又顶着大太阳做了一会仰卧起坐,身上已经微微出汗。在孙毓嘉靠近的那一刻,带起的一阵风吹到了他鼻尖,混着女生身上独有淡淡的果香味道,侵袭他的嗅觉神经。 她靠近他,柔软细腻的手指轻点着他的额角,脸蛋因刚运动过后微微泛粉,她像是一时情急忽视了此刻两人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 萧一洋像被什么呛到了,回答她:“没事。”接着微微侧过头,两人之间重新隔开了距离。 萧一洋刚上报完个数,下一秒双手松开了她的脚踝,转身就往单杠处去。孙毓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垫子上,等萧一洋走后一会才回过神。 和往常放学时候一样,萧一洋不疾不徐地整理好课本,背上书包往楼下走。 “我来不及了,先走了啊!”孙毓嘉三两下收拾好朝着门外飞奔出去,火急火燎的。 这丫头最近放学总急吼吼,干嘛呢? 萧一洋走在她前面,俩人一前一后,中间隔了大半的距离。眼看着两人已经快要走过停车场的位置,萧一洋还未停下。 “哎呦!”她闷叫一声,头撞到了一面硬硬的东西,带着少年的温度。萧一洋不知是何时停下的,两人刚隔开的距离一下就缩短,也许是在她找车的时候。 晚风平缓安静,从面前人的方向吹来,带着好闻的皂角香气探入她的鼻息,如同他本身带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安心,舒缓。 他转过身,四目相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没有关系,她就喜欢。 他们站定在道路末端,天很黑,道路两旁的路灯发出微弱黄色的灯光,一圈圈晕在地面上,灯泡上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是不知死活的小飞虫扑向灯火的燃烧声。路上的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变少了,连风也停了,萧一洋唯一能看见的是面前女生白稚幼气的面孔,笑起会凹陷一团的小梨涡,还有她的月牙眼。 与少女略带稚气的脸不符的是她的回答,坚定而认真,“因为,我喜欢你呀!”喜欢很久很久了,你知道吗? “我跟你坦白了,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你了?”萧一洋看着孙毓嘉如此直白地跟他承认,一瞬间无措的人成了他,就愣愣站在原地,看面前的少女丝毫没有青春期的羞涩,大胆又热烈地向他吐露。 这样一开始,孙毓嘉反而不藏着掖着,满肚子的问题涌上来。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啦。” 他忘记有没有吃过,只记得她给的东西通通被他放到了桌肚角落里。 “还有还有,其实我体育没那么差,我只是今天状态不 他还是一言未发,默默走,任旁边的人继续讲。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抬头看身边的人。 孙毓嘉低头若有所思,悄悄拿出手机想给吴叔发消息说不用等她了。 公交来了,一群等着回家的高中生像疯了般向刚打开的车门涌去,刚才还空空寥寥的一车座位瞬间人满为患。 虽说才高二,萧一洋身型已经隐隐有成熟男人的框架,宽肩窄腰,身高腿长,和车上同龄的男生比起来,一眼就能在人群里发现他。 没多大在意,“不好意思啊,车子太晃了我没站稳呢。”面上道着歉,孙毓嘉心里却暗暗想着司机师傅太不给力了,这应该力度再大点,直接把她晃进他怀里!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喊他,他低头。 车门合上,他下了车没立刻走,回过身看孙毓嘉,她还是那样脸上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