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所以，今日, 再度回到这里。 只是几年的时间而已啊。 梅林正是感到遗憾。 悄无声息出现在书房中的白发魔术师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话中蕴含的感情除了惋惜, 似乎还有难以辨明的另一番情绪。 “然而，你——做得太多了。”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 魔术师进行着平白地叙述, 话音却像是从极高的高处传来。 “……” 盖因他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有一个魔术师来到了自己身旁, 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青年还是无法回答。 他没有把安静得似是连呼吸都快失去的青年扶起来，只是在短暂的垂眼注视后，他的手抚摸了一下在青年仿佛光芒也跟着黯淡下来的金发。 由魔术制造而出的人造人，拥有人类的外表，却不是真正的人类，本来应该是作为替代品村庄的“工具”。 只不过，相似之处也就仅限于此了。 “把原本就不该存在的的生命带到这世间，又让他学着做一个人类，从此脱离你的掌控，真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啊。” 魔术师自言自语般地询问。 是第二个出现在这颜色灰暗的房间中的人。 女人也将更加晦涩的阴影带到这里，面纱下的面庞不知浮现着如何惨淡的神情。 “——后悔了么，摩根？” 此时此刻，魔女与执着想要抓住的魔术师避无可避地碰上了面，可场面却如此平静。 她将昏迷不醒的金发青年的身子扶起，不再多等，仿佛也不敢多看弟弟脆弱得像是碰触一下就会破碎的面庞，颤抖的手臂就把他死死地抱在怀中。 摩根很快就再将弟弟抱起。 说完前面那句僵硬的话，摩根失魂落魄，彻底将书房内多出来的梦魇视作无物。 可这边不欲搭理，魔术师却像是还在惋惜，颇为遗憾地又开口了：“摩根，你继承了不列颠的所有神秘，论实力我不及你，但我总是能够和你拉开差距的原因，就在于你没有千里眼。” “住口！！！” 魔术师被吓了一跳，闭嘴，哑然地望了过去，就见之前还安静得近乎死寂的女人猛地驻足，她那永远燃烧不曾断绝的怒火，终于再度熊熊升腾至表面。 “我后悔——我真是后悔啊，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我应该陪在西里尔的身边才对啊！” “咦？”魔术师很惊讶摩根居然说得出这样讲道理的话，前后态度着实有些矛盾。不过，他也就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嗯，对呀，你既然知道，那就更应该早点放下仇恨，你和亚瑟是同母的亲……” 他的话又没能说得完。 魔术师突然被心脏破碎、脖颈被人掐紧的剧痛和窒息感灭顶般覆盖。 摩根大概真的想要干掉他，但却被怒火冲淡了理智，以至于让魔术师轻易就逃脱了出来。 因为，摩根说：“为了我的父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和尤瑟。梅林，我对你的厌恶和憎恨尤甚。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我不会放弃，我永远不会！我只会换一种方式来复仇。” 抛下这刻骨铭心的誓言，摩根就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同时带走了昏迷的公爵。 被正大光明无视了的魔术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换个角度，在摩根看来，魔术师的想法恐怕也是一样的莫名其妙。 魔术师随后就想起了他在最初之时就看到了的一小段未来，也只能感叹，绕了这么大一圈，“未来”还是要走到那一步。 ——不过。真的不能理解。与想探望的人说上话，本来是应该灰溜溜离去的。 稍稍地迟疑了一会儿，他拿起了之前被自己随手压在桌角的那张信纸。 信的末尾，最后一个字没能写完，下拉的比划随着手的滑动，笔尖漏下的墨迹长长地滑过纸面，留下了贯穿的长痕。 “……我帮助您，并不是因为您与我的关系。” “他人会误解您，怀疑您，我却知晓您做出了最佳的决断，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会尽力为您分忧，请收下我的祝福……” 魔术师可以想象出，金发青年坐在这里，认真书写下这些诚挚字句时的专注模样。 西里尔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书房中的摆设与现实没有区别，只是物体的边缘透着朦胧的淡光。而被深色的书架与书丛填充的房间里，也飞舞着点点类似的光晕。 而让西里尔从迷糊中惊觉，自己身处于梦中的线索，就在缓缓垂眼看到的信件的内容之中。 ——就是这个开头。 时间……怎么回到了五年前？ 由于重要，才会留下多年后也能立即想起的深刻印象。 他在收到它之后的几个月里，反反复复地看了不知多少遍，那上面写了什么，早已经烂熟于心。 “我不能忍受了，阁下！所有的大臣都告诉我，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可我不知道，到底何时才是他们口中的‘时候’？” “他们说，现在物资缺乏，支撑不起军队的补给，况且最大的敌人勾结外敌，非誓死不可抵抗，一旦主动开展，会加重人民的负担。他们却看不见，不被王都庇护的人民早已经不堪重负，再等下去，再拖下去，国家只有在对饥饿和死亡的恐惧中覆灭。” “战争。” 西里尔和不列颠的新王维持了一年多的通信，随着时间流逝，还不知道他们的姐弟关系的国王越来越信任他，将他引作知己。 王的心声不再倾吐给他人，或许只有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义兄能够猜出她的想法。不过，背着其他人，阿尔托莉雅会在与康沃尔公爵的通信中透露一点自己的困恼。 如何度过危难。 如何在无论内外都堪称绝境的环境下——拯救国家。 就是难以被打破的绝境。 可是，不能不去打破啊。 她的心中其实已经有想法了，但因太过决断，又不被周围的人认同，才会在愤怒之下显得迷茫。 因为在她的默认中，康沃尔公爵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如此温柔的青年，必然不会赞成的她的那个想法。 她猜错了。 西里尔的回信里这么写着，从娟秀流畅的字迹之中，看不出书写者当时的心情，但却能感受到，他认真无比。 国王所想到的最优解，便是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更多人的生命。 然而，西里尔却以平静的口吻赞同了。 “让那些失去容身之处、无法活下去的人们到我的领地来吧，这里远离纷争之处，我愿意尽力将他们安顿。您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总之，未过多久，为救国而起的战争打响了。 作战的计划果然是之前定下的那一个，通过榨取作战路上的某个小村庄的所有资源作为补给，骑士军团才能以最少的消耗与敌人战斗。 失去了粮食，又无法得到军队保护的可怜村民，在随后就被另一支从后方来的队伍接走。那竟是听闻与王关系匪浅的康沃尔公爵派来的骑士兵团。 事实上，在后患之忧得到解决的很长时间里，人们都不知道康沃尔公爵是怎么让挤在自己领地的越来越多的难民活下来的。 “谢谢您——谢谢您！尊贵善良的公爵大人，如果没 人们这么说的时候，西里尔如果听到，都会告诉他们，自己所出的只有很少一些力量，真正应该感谢的，是自己的姐姐摩根。 纵使经过这么多年的亲情和温馨的消磨，摩根心中的仇恨已无最初时那么深，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弟弟和“那边”接触。 “但你救不了那么多人！” 西里尔也并没有一昧地只把人接收。本来，他就是在权衡了领地范围还能容纳的具体人数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可行。 虽然食物供应还是够呛，但勉强能够温饱，终于感到希望来临的人们感谢公爵大人的恩惠，彼此支撑着，鼓励着，最后到底还是艰难地撑了过去。 她不喜欢“亚瑟”，但让她看着弟弟整日忙得回不了家，短短半个月下来，身形就越见消瘦，这怎么能行。 西里尔发现了姐姐隐晦的帮助，对此，他无比感激。 瘦了不少是难免的。 某一天，连着数日熬夜的西里尔在起身之时，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 似乎没有回忆多久，沉默的西里尔缓缓回神，这时才发现，情景变了。 “舅舅。” 如阳光般灿烂的金发，被火焰的余光映照着，竟莫名地显得不那么灿烂了。 “我……不，实在是难以启齿！我怎么会出现这样不合情理的念头，舅舅，请你当做没有听过这番话。” 然而，通过梦境回到了“这里”的西里尔，却是缓慢地露出了一点轻笑。 “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梦是过去五年发生的事情，可以理解为（西里尔公爵是怎么把自己逼得过劳死的）重大事件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