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那些大人物的斗争,于傅瑜,只是因着尤恐洛廷人卷土重来对着他下狠手,只向衙门告了婚假,罕见的多在府里待着,甚少出去溜达。即便是出去溜达,身边也是缀着二十多个好手,赵斌和元志更是左右不离的跟着他。这般应了王犬韬、陶允之二人的应酬出去了两次,他便嫌麻烦,将几个友人的聚会给拒了,就连打算亲自去金玉轩给斐凝定制首饰也往后延了些许。 那夜碎了一坛子,傅骁傅瑾两人怎么说也得有一坛子,可南阳长公主也得有一坛子,算来算去,傅瑜只觉头疼,便亲自带了半坛酒,又挑选了些南阳长公主喜爱的物件,上门赔罪来了。 进了公主府,傅瑜熟门熟路的随着管家到一旁的小花厅里静等,又上了茶,老管家在一旁作陪,只恭敬道:“二郎君见谅,殿下今天早上就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老管家道:“殿下晌午前递了话来说,马上就回府了,只是要让郎君稍等一会儿了,还说郎君若是觉得烦闷,可先让老奴陪着散散心。” 傅瑜温言问:“这是谁惹了咱们公主殿下生气了?说出来,可叫我也长长见识,下次见了面,定要叫他好看!” “好端端的,生什么闷气呀!”跟着南阳坐下,傅瑜劝解道,伸手拿了金圆怀中的酒坛出来,小心翼翼地开了,一股甜腻清香的滋味传出,“秋高气爽,天气正好,我前两日又从姑母那儿得了桃花酿,我请阿姊品酒,咱们只管把那烦心事都抛之脑后!” 姐弟二人又去了后园桃花林,但见秋风拂面,水波粼粼,桃树上的桃小巧泛红,和着桃花酿,实在是一享受。两人喝罢一轮,少不得说起南阳长公主今日进宫之事,提及此,她柳眉一竖,语气中也显出几分怒意来。 “你说章……妃?她不是被禁足又被降了位吗?怎么还如此嚣张?”傅瑜问道。 南阳长公主曲手在桌上轻叩,冷声道:“进宫一趟便偶遇上了她,宫里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偶遇?如果是为了别的事情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怒意,只她章家人实在欺人太甚!” 听到此事和卢家五娘子,也就是卢庭萱有关,傅瑜一下子来了兴致,便问出口:“这事又和卢家有什么关系吗?” “六七天前的晚上,我还撞见章金宝的小妾私逃了呢。”傅瑜嬉皮笑脸道,只想起这事,又觉尴尬。 但傅瑜只要回想起那夜见到的私逃的那名小妾,想起她低声哭喊着让自己就她,又想起那奇怪的绣帕,就觉得怪异的很,不仅是洛廷细作怪异,这名小妾身上也是处处是谜。只对于洛廷的事情,朝野无人敢提,更无人敢查,他也只能加强了安国公府的防卫。 筠娘在章府三年,头两年的吴侬软语和温婉的性子很得章金宝喜爱,宠爱过一段时日,只从今年年初始,便慢慢被他抛在脑。更何况章金宝得了罗珊娜这般绝世美姬,一颗心都落在了罗珊娜身上,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睬都不睬,更别提早被他抛之脑后的一名小妾。筠娘前两年受宠的时候,章金宝其他小妾少不了嫉妒羡慕恨的,见她失了宠爱,后宅手段层出不穷,筠娘的日子越发不好过。直至她夜奔头一天晚上,接到了表哥的信,说要和她私奔,所以她就跑出去了。 至于她那表哥,傅瑜没查到多少有关那人的消息,恐怕早已逃了。 可能,那锦帕是她绣给情郎的吧。最终,傅瑜只能这般猜测。 傅瑜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肃容道:“这有何难?纳妾这一关,不用着到五娘子这边来受训,首先就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一关!再说了,我阿娘以前教导还在,阿兄没纳妾,我自然也不会纳妾。” “卢家好端端的小娘子,你叫的这般亲昵做甚?”南阳眼一横,傅瑜只摸了摸鼻子。 “我只知道卢三娘子和郑大哥有了婚约,两人订的是年底前,至于卢五娘子,卢五娘子么?”傅瑜用手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青茬,“我看今年,永安城里头风头最盛的小娘子就是她了。”卢庭萱是重生女主,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傅瑜是知晓的,但他胎穿时日已久,以往的记忆早已失的七七八八,那本书里的剧情如何,他已是记不大清,唯记得男主是虞非晏,斐凝则是他求而未得的白月光。乃至于自己有没有在原书里出现,往后朝政如何发展,他是一无所知。 卢庭萱是重生女主,有上一世的记忆,她能从中得出的好处不言而喻,这让她比上辈子更加如鱼得水,甚至还得了南阳长公主的青睐。 “不说别的世家郎君了,就说我身边比较亲近的几个人,”傅瑜扳开手指一一数道,“王犬韬是个憨厚的,他只喜欢美食,就不算他了。陶允之这孩子,多好的有志青年,那么多名门闺秀他都不敢抬眼去瞧,就见着他在我面前提过卢五娘子多次了;王府的小郎君杨清,算起来还是五娘子的侄儿呢,听说痴恋卢五娘子已久,非她不娶了!” “况且她洁身自好的很,这么多郎君恋慕,也没什么不好的传闻。”南阳又补充道。 虽然卢庭萱没有赤裸裸的表露出来,但她的眼神动作却是在看见虞非晏时做不了假。六柱国圈子总有交叉的地方,这么久下来,傅瑜也是能撞见几次虞非晏的,而他每次撞见虞非晏,对方身畔都有含羞带怯的卢庭萱。 “连你也知晓了?”南阳像是早就知晓这件事一样,只叹气看了傅瑜一眼,眼神复杂道:“这谁不知道,虞非晏倾慕斐家娘子多年。” 南阳长公主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显而易见,方才被章妃的事所生的怒气也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怀着能在婚后送斐凝他亲自设计的首饰的想法,傅瑜睡的很香。然而这样的美梦没做多久,第二日便被金圆大呼小叫的声音给吵醒。 金圆在一旁大声道:“不好了郎君!郎君!大事不好了!” 金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落在傅瑜身后,忙道:“不是,郎君,不是此事。是——” 傅瑜还没想清楚,就见着金圆的模样很可疑,他猛然一顿,惊诧道:“你是说——章金宝来拜访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傅瑜大惊,身形僵硬不动,片刻,他赤着脚跑出房门,就连手上握着的长弓也忘了,待得他出了房门,奔到长廊上,他突地顿住了。 路过金圆时,他暗自嘟哝了一句:“原来是场噩梦,太阳果真是在西边。” 傅瑜突然又起身,看着金圆:“……” “荣叔,章金宝过来做甚?莫不是要打架?”傅瑜冷声问,身上带着股狠意。 傅瑜脚步一顿,却是没说什么,大踏步走了进去。 这种场合,章金宝居然还能带着罗珊娜出来。傅瑜心下惊疑,看了罗珊娜好几眼。刚移开目光,就见着章金宝冷冷的看着自己。 他和章金宝死磕已久,两人从不相互上门拜访,此番章金宝前来,着实让傅瑜惊讶异常,但若要说他是来求和,傅瑜本也觉得诧异,但此时见了章金宝和煦的笑意,心下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章妃在宫中降位,受建昭帝冷落,四皇子杨泽离皇位又远了些,前段时间章府受洛廷细作光顾,章仆射在当庭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安国公府,虽然出仕的仍然只是世子傅瑜一人,但他深受傅太后喜 这般看来,章金宝来向傅瑜求和,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章金宝慢慢道:“我之前不懂事,和二郎君多次交恶,如今被家父数落惩罚,才恍然觉得以往时日皆为恶果。今日前来,是想要和傅二郎君和谈的。” 他抬头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傅瑾,却见他神情淡淡,有些削瘦的脸颊有些苍白,此时正慢慢品着手中的茶。 章金宝道:“是我们小子之间的矛盾,怎好惹得兄长父辈出面。” “好一个恩怨酒中消!”章金宝拊掌大笑,一双有些凹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傅瑜。 他既是这般说了,傅瑜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章金宝又道他送来的礼太过贵重,又因为太大,故而放在了外院,傅瑾带着赵斌金圆等人同他去了外院,只傅瑾腿脚不便,仍旧坐在前厅喝茶。 木箱子还是崭新的,厚重的实木,看起来颇为贵重,空中隐隐透着股树木的清香。 傅瑜见章金宝这般模样,心下警钟大作,只觉章金宝别有用意,心下方才想要和谈的想法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傅瑜冷声道:“章郎君的礼,想来是贵重极了,瑜不敢受,还请拿回章府去吧。” “你们,亲自把礼给我抬过来。傅瑜可是要亲手打开的呢。”章金宝又吩咐道,前一句说的威严十足,后一句却如情人间的低语,缱绻温柔,却只让人头皮发冷。 傅瑜说罢,也不待他人反应过来,随手拔出身畔赵斌随身携带的一柄大刀,扬手一劈,木箱子四散开来。赵斌的大刀是伴随着他从沙场上下来的,凶悍非常,隐有煞气传出,傅瑜方才用了巧劲,故意朝着章金宝的方向劈去,让章金宝一惊,直往后面退了几步。 见着傅瑜这般,罗珊娜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隐约可听见周围人的吸气声。 她被束缚了手脚,整个人蹲坐在木箱子中,丝毫未动,轻柔安静的仿佛没有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