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药引(1 / 1)

药薪为人孤僻,再加之多年同门情谊两人本就熟识已久,对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故而就算是零随,也对面前之人的到来略感几分意外。 虽说对方与他到底有几分情谊,但药薪一个医痴显然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更为直白的立竿见影的事情上,一天的生活简单重复,甚至于连几时几刻起床安寝都极为严苛固执,向来对上界这些礼节也好纷争也罢无甚兴趣。 再加之天色尚早,药薪必然是打破了他万年亘古不变的作息的… “孤记得,师弟每逢壬虚之年,照例都会游转下界各处无偿行医,今年可回的早了?” 故而就算是药薪这等醉心于医,相较上界这些个人精算得上实打实的‘自闭症’的人,自负药箱定期无偿出诊倒也是常态。 “自是有所遇会,故而来此。” “哦…?”零随浅眯长眸轻笑一声:“可是何名贵药材,若师弟需要,孤可尽力…” 面前之人却急抢着打断,男人彻夜雨行的疲惫确乎都因此无关紧要,在琥珀眸倏然的怔愣中,药薪再次重复:“治疗魔毒的药引,陛下知晓我在说什么。” “你给了显圣真君几副补药,那药却治好了他身上的魔毒。” 眸光微动,在场两人均不是傻子,甚至于药薪提及那个名字的一刻,零随便已大概猜出了因果。 微不可见的,上座之人的指节微微轻蜷,却在瞧见面前之人似乎毫无变化的微表情之时又倏然放松。 “师兄话不错,却只说了一半。”药薪的目光望着他的目光定定:“可魔毒一旦入身是难以清除的,就算修为深厚,必也会在体内淤积很少的一部份,且终身不可排出,但与魔族交战自然不可避免于此,残余的微弱魔毒将长此以往不断累积增多,直至损害根本…最后自然就只能将毒逼入肢体自断,来勉强求得几分残命。” “我行医郁单时曾粗计过将士们的死亡,边关六成的残兵休役来源于此,不仅是作战的仙兵,指挥的百夫长因魔毒累积自失一臂一腿者也颇为常见,而交战过后因魔毒而发的死亡竟占到总伤员的一半!” “那些仙兵仙将死得太多了…他们甚至不是倒在与异族相互拼杀的战场上,却在魔毒的折磨中除却皮囊外肌肉尽数化作脓水,痛苦地死去!面对他们的痛苦…我没有办法,甚至于只能用神经之毒提早帮他们解除折磨,尽可能安乐离去…而对于那些修为低浅的仙来说,身体的巨大损伤是不可逆的,魔毒最常蓄积之处便是他们的灵根,几乎所有残留有魔毒之人都无法进行正常速度的修炼,他们永远都无法飞升成神,来脱离肉体的残缺与折磨——” 一声声质问仿佛重落在地,碎石四溅的惨烈之中,主座上之人的淡淡的神情确乎至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可你如今来了,还面对面的质询孤,不是么?” 快要入冬了。 “如你所见,战场上刀剑无眼,伤残是常态,死亡更是不少——” “相比于三清的直接淘汰,孤这般做的已经足够温和负责了。” “还是在你眼里,只有显圣真君那般的高官将领在你眼里算得上人,其余的,只不过是你眼里的牺牲品…一撮无关紧要的炮灰!” “责难?…那我是不是应当跪谢尊贵的天帝陛下?”药薪冷哼一声,连夜冒雨赶回的发梢确乎尚未干透,望着眼前高高在上、冠冕堂皇之人,他如今只觉得可笑:“零随,当年的你为已为民为天下苍生,也对,如今你位高权重,早该忘了!” “你如今与他们没什么不同,你只计较着你自己的位高权重,却不肯低头看上一眼这些可怜的,被你无知蒙蔽当作棋子的人!” “是血。”意寻到的一个从魔毒逆行入心的鬼门关中抵抗病愈、从你口中的活生生的人的身上抽出的鲜血。” “就算如此,你看见的那些送去趋毒的补药也得反复用这样的血浸过三轮,需得连续服用三次方才能根除体内残余的魔毒!…更甚于你方才说的那些魔毒已发的,就算是当下给他服用,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的命,眼下能断肢保命已然是最幸运之事了!” “你想让世间之人都知晓我们有着魔毒的解药,然后硬生生地抽干那个药人的血?!”琥珀眸内满是讽刺,觑着面前之人双眸步步紧逼:“世人都言,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般的药一旦成丸分发到一线,必然将因无法均分引得众人争抢——” “更不必提上界的势力本就不相齐,若你是当今紫府洲的掌权人,恐怕也会借此之机合纵连横于残喘的三清乃至于下界其他势力逼抢这枚解药…到时你看见的便不止是与魔族相战所死所伤之人,内部的瓦解战争一旦开始,恐怕会比当下你所认知的更加惨烈,更甚于魔族一旦趁虚而入,战争局势将会比十万年前那此更加棘手糟糕!” “…可我们明明有办法,却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死…!”药薪眸光瞬然黯淡了不少,下一刻却仿佛想到什么猛然抓上男人的臂膀喃喃道:“零随…师兄,师兄…你将那个人给我,我会研究的…肯定有什么可以替代他的血,总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不能眼睁睁…!”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要相信我!”药薪像是一时失神,紧抓着男人的手臂的大掌一寸寸收紧,确乎将男人的云纹长袍都揉出满臂的褶皱:“…我可以从他身上研究出很多东西…只要你把人给我…你信我…师兄!…” 轻拧着眉,零随倏然的甩袖却令得本就身材略显孱弱的男人下意识向后踉跄两下,沾着新鲜雨露的后脚跟紧接着便不慎踩在了地上未来得及收拾瓷片之上,瞬然向后的滑倒确乎令药薪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不甚将旁侧装满卷轴的画篓撞翻,内里或深或浅的画轴瞬然散落了一地。 “我…好像见过她。” 药薪轻嘶只觉后脑勺一阵闷疼,略有些发懵般长长地出神回想间,却全然忽略了头顶某个男人瞬然凝滞的眸光。 两人理论上而言不该认识。 “在九重天城门前,她踩了我的脚…就在百年前魔军入侵上界的前一日,你唤我来九重天的那一日晚上……” “她那胎也是奇异…少说也有一年的身孕了,却不知为何体内的孩儿却像是去了什么灵气稀少之地,发育不足不论,好似一直在蚕食母体灵力供给自身,再加上她体质好似别于常人,体内有截然相反的冰火二气相冲,换常人早便死了,却不知为何在她的体内恰好相行平衡…” “你说什么?!” 药薪喉口疼痛,只觉自己近乎要被这突如而来的冲击力压得喘不过气来,面前之人却咬着牙再度重复道:“…你说什么?!” “咳咳咳…师兄?…师兄,能不能…咳咳咳…松开我…” ………… “陛下,请喝茶。” “夜半下了雨…还好文书未湿,不若可真是小臣的罪过。” 毕竟假与假的博弈间,唯有下位者所表露的绝对的服从与忠诚是真的。 零随望着他半晌,却只是不言,几乎令面前屈身托着文书之人的额上滴下几滴冷汗。你夜半便来了罢…等了很久?” 面前之人的声音确乎有几分令人耳熟,仿佛与之前通报药薪来此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决明大人今明来了,但似是帮您特递文书时半路遭遇魔族袭击受了点伤所以臣下妄自斗胆接下了他的工作,只求陛下责罚!” 随手端起旁侧热气氤氲的清茶,零随浅抿一口,向来喝惯了浓茶的他微微皱眉间却突而发觉手中的清茶里似乎多了几味清新下火的药材,男人话中的情绪不明,这般的说辞更令得面前始终不敢直视天帝面容的筚莘的冷汗几乎沿着颌角往下淌。 “陛下…?” “混虚界的职位,前途无量…想必大人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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