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那步流云在隐月天高的黑暗之中一跃而下…” 叁人月下围坐的气氛正步入高潮，突兀的扑哧一笑，似乎将高昂的潮头硬生生消去，打断了紧张的剧情。 继而催着对面笑着敛眸轻唑了一口茶的男人催道：“然后呢，然后呢！军师你接着说呀！那步流云恋上浣青衣又遭人追杀后又发生了什么？？” “并非并非！…哈哈哈，抱歉乐安…” “正是。”似是没想到地愣了愣，铺垫了许久说书剧情的男人倒也大大方方一口承认了。 “你们人族话本里对于仙子的刻板印象，不是体生异香，便是衣袂飘飘由漫天云雾而半隐若现，一开头我便猜到了。”熟听众多话本说书的雩岑老油子地解释道，“恐怕那追杀也是假，目的不是在杀他，而是找寻借口逼步流云而去，好让浣青衣回天罢了。” 钱包隐隐作疼，雩岑含泪，自己当时是花了多少钱日日去夜集追更，待到最后发现一副侠胆毫情变为柔柔腻腻的儿女情长，那个说书小仙还偏着赚钱硬是将几人儿子的儿子，孙子的孙子的故事都编了下去，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总体大概只能评价—— 她自个睡前在脑子里写的话本都比这刺激多了。 “我还以为有什么神秘组织的机密还有探宝什么的，那浣青衣初时听来觉得还行，如果这样的剧情下去，未免黏黏腻腻的，没什么性格而言。” 乐安斜过眼来，探究着看向她：“你不也是人族么？…为何叫你们人族？” “啊哈哈哈…”雩岑尬笑两声摆了摆手，“那话本里不还有魔族、鬼族什么的么，我就随口一说……” 雩岑絮絮叨叨垮下脸来，想着若不是有幸有个体制内工作，恐怕自己还真得当个到处打零工的可怜仔。 乐安：小朋友你有很多问号？？？ “啊…”雩岑托腮想了想，“吃鸡腿。” “……” 仙子需要打架，也需要找工作糊口，甚至吃饭时也跟她们无何两样，手中油腻腻啃着个大鸡腿，实在是令人…幻灭。 雩岑瞧着乐安的石化脸赶忙解释安慰道：“不是不是，我也是…唔，瞎猜的，说不定那些仙子就是喝露水也不定，天天花枝招展，只需要卖个笑就有大房子住了…” 下界太多宅仙家里蹲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上下界的房价太高了，自己重筑屋居在目前昂贵的仙力成本下恐怕不太现实，先不说材料图纸方面，就算是弄几个小仙来铸铸墙，恐怕一日就得好几百灵币出去，大多人应当还是住着自己搭的盒子茅草屋罢了。 璟书不语，只是听着两人的对话会心一笑，颇有意味地看了满脸愁苦的雩岑一眼，又自顾倒茶饮下一杯，继而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 “啊？”雩岑愣住。 “这题我会！”乐安高高举起手来，微仰着脸得意洋洋道：“南瓜白菜还未来得及成精便被吃了，自然成不了仙！” “那…若是丹药呢，一枚丹药。” 类比于白菜与南瓜，丹药这等易耗品在上界虽不少见，但也不至于被人储存到自个成了精罢，不若那恐怕上界出了名的灵妙道长的后库，不得凭空长出一堆小娃娃来？ “…无事。”璟书略略敛眸闪过直视而来的目光淡淡笑了笑，“一时好奇罢了。” 某个早知结局的小丫头走前还挥着小爪，苦巴巴地皱着小脸誓要下次将这种‘俗套’的故事一并听完。 临峣终还是未能将这种疫病挡在星帏之内，崇衍，在十日前沦陷。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 “多谢。”小姑娘避过他的手，拉着他的长袖半支着力爬起，眼眸弯弯。 “谢？…谢我什么。” 山风还是那般清浅的味道。 可到底有什 或许人总臆想着，所谓人定胜天，不过到头而来，只是这万年不变之景的匆匆过客，月色还是那般的美，也依旧是那轮亘古不变的缱绻柔情。 这般压抑的气氛之下，雩岑已然许久没有这般愉悦地笑过了。 “你的故事讲的很好…唔，就是讲得太好了，让人总觉得背了稿。” “那可是我在南风馆时偷溜出去第一个听完的故事。”璟书扑哧一声笑开了，摇了摇头，似在回忆那时美好的记忆，“魏洵掩护我，我便溜出去夹着根毛笔与小本边听边记，回来便能给他解解闷，我记得那时被发现了一回，还是魏洵咬着牙揽下，替我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雩岑笑，“人生在世有这般的好友不容易。” 璟书短短时日一举坐到了军师的席位，可见其已然对自己的将来有了些规划。 “…大英雄。”雩岑低嚼了几下短短几个字，“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何才能称之为一个英雄呢，其实大多数人，包括她，作为一个最为普通的个体，已然为了顶起平凡二字活的十分用力。 他揉了揉她的头，双眸像是要将她月下的小脸深深凝刻在眼底，“一人为了自己的信念或生或死，已然足够称之为英雄。”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全然自在已手，不畏他人索评。 树叶投下细碎的光点，淡淡的，暗暗的，消磨在岁月里，不似太阳的斑驳，又别有一番温柔可言。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仿若湮没在树影里的人影，朝她再一次挥了挥手道别。 他看得清她，她却看不见他。 零随很忙。 渐渐的，小姑娘俯枕在胳膊上，面前的红烛静静地燃烧着，夜风入帐，乘着无边的思绪一齐没入了梦中。 “你可想好了。” 璟书倚在树干上，轻轻敛下眸轻笑一声，“难不成你却犹豫了？” “这本就是你的事，与孤无关。” “谢谢你。” “……” “她有你，我放心，又不放心。” 琥珀眸长长地看着对面之人，始终一言不发。 “……” “人名？” 璟书沉默地将衣襟拉回，又笑了笑，“那往后之事，便拜托于你了。” “那是一个证明。” “……” “多谢。” 手臂横揽，将小小的身躯横抱而起，雩岑猛然惊醒过来。 “回床上睡罢。” 柔软的身躯被放下，然方想直起身来，小小的爪子却是不放，紧拽着他的衣襟往床上拖，雩岑迷糊着杏眼蹙起眉嘟囔：“别走…” 男人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试图对牛弹琴地与某个智商完全不在线的小姑娘解释。 扑通一声，某个男人‘被迫’倒入了满怀的温香软玉之中，顺势隔空打灭了燃得正旺的烛火。 月光温温地照在一个靠窗的小瓷瓶上。 细长的影子投在地面上，颇像一只竖着耳朵在田野蹦跳的小兔，一齐，构成了这夏夜的一部景色。 千里江山暮，笛在月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