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我之前曾猜测,你身上定是有另外一块原灵玉的存在。” “那她的那块,你可知晓去了哪?” 好似自那时见过一回之后,晗灵便在不明不白的天雷下死了,别说她的尸骨荡然无存,便在那种程度的大火下,就算是玉恐怕也会烧化了去。 若原灵玉常侍于晗灵身侧,必定不会引来天雷大劫,但若是给了别人,又会是谁呢? 璟书? 不过若是晗灵的遗物,或许又十有八九被璟书稳妥收起来了也说不定。 “欸欸…?” 力道之大,几乎将雩岑的小细胳膊都给拽断了去。 小姑娘吃疼地轻嘶一声,男人才似渐渐回过神来般讪讪松了力道,便只听零郁有些苦闷地轻笑一声,神色恍然道: “阿荼…”男人苦笑道: ……… 或许今晚本就过大的信息量早已将她砸昏,她自知这对玉镯本有些奇异之处,不想,这便是零郁口中,那万神得而逐之的原灵玉。 那是上界最繁荣而混乱的时代。 残余的神兵或许还能在上界众神中寻觅那些斑驳永久的光影,但昔日虽说稀少,但尚可得见的原灵玉便是完完全全被采拾殆尽,即使如今的铸造技术相比那个繁荣的年代已有了巨大的飞跃,但神思不复,却是无法再能企及那时挥手间宣阔天地的豪情壮志了。 精捶百练的躯壳或许足够强大,但毕竟那只能称之为一把好的武器,而并非通晓主意的神兵。 青要帝君,濯黎。 上界之中,饶是三清一派的伟岸势力之下,也难以觅得几块原灵玉的残余,或许曾经颇有些许,但铸成乾霆一日,便已纷纷投入炉中,更不提其余势力早已在纷争的图存争斗中损失殆尽,但众人便又忌惮于青要帝君的地位与威望,大多亦不敢强取豪夺。 莫不若《左传》其言之和氏玉璧。 不铸亦不换,谁人都不知晓这男人打的究竟是何种注意。 零郁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雩岑,只觉濯黎此招当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界—— “他给你的哪是什么玉镯,分明便是一片赤诚真心。” “二哥知晓麽?” “他恐是这些年也为了这块石头花了好大些功夫,若是他知晓如今会以这等形式轻巧地戴在你手上,也不知他该会作何表情…” 零随知晓她的一对玉镯麽? 也许零郁的痛心疾首颇有些夸张意外的成分,但事实而言的,便是濯黎掏心掏肺般,将他最可贵、最真挚的一副真情,放进了她的手中。 一厢的真情,却终究被她以最恶劣的手段,摔在了肮脏的地上。 她甚至还险些弄丢了它。 “这一对原灵玉尚为认主,但恐也是依随主人的灵性,在你落入人界时便护住了你,二哥恐也是与你一同跌落的,或许机缘巧合之下,另一只镯子便用结界桎梏强行压至了他的灵力,总之你们糊涂之下竟还能在人界呆上如此久,属实令人讶异……” “若我猜得不错,恐是你们穿回上界结界之时,他体内的结界便会自行消散…但后遗症或许也是短期内只能层层恢复,暂不可能动用太多灵力……” 零郁的声音似乎已成梦幻的泡影,与虚无的空气成为了一切的背景墙,她近乎到最后已经听不进什么了,只感觉胸口的疼越来愈重,愈来愈清晰…仿佛一寸寸扎进了她的骨缝里。细的手腕传入几欲僵冻的血管里,上下蕴暖,待到雩岑轻喘着回过神来之时,手心已被钝顿指甲嵌入一道道红痕,男人眉头轻蹙,手中耀目的暖光像是一个小太阳一般烘暖地将一道道精纯的灵力灌入,见她脸色微微好转,零郁终才是缓过一口气来,皱着眉头道: “阿荼…”他握紧她的手腕,“或许从情理上,我会希望你选择二哥…但情感之事,无非追求本心,物质如何尚且其次,千金万银终是换不来一颗真心…” “况且你如今寿命之事…” “东华帝君当年之事,这上界不该再重演一回了。” “这或许是上界广为流传的秘密了…你竟不知?”零郁笑着摇了摇头,见雩岑终于又有力气八卦起来,想必是好了不少,简要解释了一番: 杏眸轻敛,雩岑听罢却只是沉寂了半晌,最终只说了一句: 将来的事,或许孰又可知呢—— “或许我本就是个无能的人…对待感情,对待怀孕一事,只会自个想的太多罢了。” “所以你的担忧,致使你最终选择了扼杀?…” 外头半开的窗棂拂动,一阵轻灵的山野潮气刮过,似还能闻见青草雨露的浅香,须臾便只听一声声细碎的沙沙声洒落,被雨滴打湿的木窗一晃一晃,摇出吱呀的轻响。 细雨湿流光。 零随未曾带伞。 “我…” “夜已深,你是该回去了。” “有人在等你。” “往日之情难表,略作补偿。” 不知为何,望着零郁依旧的笑容,她却总感觉,这或许是两人最后一次的见面。 “俱是生意。”男人挂着笑,掌心半扶着门框,“那祈朝节本是我另一个朋友的生意,后来他去世了,我便接手了下来,至于那花——” 原来这本就是一桩生意圈套。 雩岑无奈地轻笑一声,颇觉这男人出卖色相,但当真是个会做生意的脑子。 这或许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阿荼。”零郁眸光微闪,继而叹了口气笑着摇头道:“错位的身份与时间…终究被拉回了正轨。” “可或许…又会有不一样呢?” “今晚,多谢你。” “阿荼——” “我或许不曾爱过任何人…但我喜欢过你。” “我也喜欢你啊,零郁。” 对爱人,对朋友,对亲人,对宠物,或是对某样极合眼缘的物件。 男人一愣,似是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那轮圆月之下,他还是那副喜怒形于色的青涩模样。 也罢。 爱与不爱。 花不开了,他便也不必再来了。 浅浅的嗓音飘散在雨夜里,随着那道身影撑开油纸伞的砰砰声,轻轻合上门扉的吱呀声,踏入雨幕的哒哒声,头也不回地,就这样,隔绝两方。 人影正上方处,方才她落座许久的暖阁依旧晕着融融的光。 琥珀色的长眸视线在视线交汇间,手中的油纸伞翻飞掉落在泥泞的雨地,几乎是极为粗暴和用力地将她拥入怀里,往日好闻的木檀味,似也混上了雨水的冷意。 男人哑声,颤抖的手反复将她往怀里收紧,似是要如此,将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 九重天,广居少阳府。 所故星潮,不过是潮水的一种,来的也快,似去得也快,明明只昨夜到今夜一晚的功夫,早已消退了大半,只余略显湍急的天河。 濯黎轻合上双眼,捏了捏鼻梁,于他而言,却似是已经过完了一年。 未曾预拜的门扉吱呀摇晃,不请自来的男人的身影阴阴遮盖了面前高若悬梁的公文。 “是。”男人急切的声音被猝而打断,昔日的桃花眼不再潋滟勾人,望着对方的眼神只余无尽的冰冷,“她恐是掉入了人界。” “她会回来的。” “若她以后…保证她的安全。” “你不会杀我。” “是。” “你曾自诩派人潜入三清,但你或许早应该查一查,你的势力里,又混入了多少零随的人。” “就因为玄拓的命?”撤力间反力猛推,玄桓的唇几乎白到没有血色,摇晃几下,才似破落的芦苇般险险靠着门框立住,因剧烈疼痛蒸出的冷汗几乎细密遍布了整个额间。 男人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反身坐回了原位。 “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