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雨似乎下得格外得大。 桶中氤氲的热气蒸腾，雩岑愣愣地泡在热乎乎的浴桶里，浸湿的长发被抬手抽簪放下，海藻般浸漫在水中，凉透的体温缓慢回温间，她确乎还未从方才的呆滞中回过神来，太阳穴颇有些涨涨的疼。 真实而清晰，不知为何，雩岑确乎是更喜欢他这等模样的。 雩岑有点想哭。 真讨厌…真…令人讨厌！ 她知晓零随不会救她。 他就是这样的人，就像她一直不理解的那般—— 零随固然是坏的，她这千年的泪总使大半都贴在这破男人的身上了，她却还不自知地，在零随给点颜色时便可热热闹闹开起染坊来。 然怔怔间，屏风后却猛然绕过一个黑影来，男人额角的湿发依旧在滴水，然手上的动作不停，便已经解到了最后一层，亦被湿透的内衫自然遮掩不了什么，小姑娘隐约地，似还能看见零随胸前两个粉红色的小豆豆与凹凸有致的腹肌。 小姑娘吓得一把抓起桶里的薄巾慌乱捂在胸前，蹬着脚一下子退到了与男人相隔最远的桶壁上。 对方连眼皮都未多抬一下，眼见着利落地除去了最后一丝束缚，随手投掷在屏风上，与她的衣物搭在一齐间，零随已施施然跨进浴桶，本才不及桶沿的热水霎时哗啦啦漫了一地。 “你你…你出去！……放开，放开我！” 咕嘟—— 然下一秒，她便被瞬时拽出水面，待到雩岑猛咳几下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被零随揽抱在怀中，半顶起的膝头托着白白嫩嫩的小屁股。 男人微蹙着眉低叹一声，反手却是抓住了某个即将扇到脸上的小巴掌—— 雩岑眼眶红红地控诉，多历几番落水后，她就算前些月在船上时也是有些晃晃悠悠地不敢看波涛的水面，心率汹涌，小姑娘因为落水的惊吓已是吓得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这是孤的帐篷。” “那我走！…唔！” “该是我错…” “…不要再走。” “不要再跑了…孤追不上你了。” 明明这件事原是她的错，先服软的却是零随。 她哪会不要他…该是他不要她的可能性会更大。 他们之间缺少太多坦诚了。 零随的耳力很好。 所以雩岑那时在零郁的阁楼下看见已是在雨中等候半晌的男人时，才会如今惊愣。 可是他没有。 他很巧舌如簧，也足够沉默。 真好。 “好。” “你想要知道的…孤不会隐瞒，只要你问，只要孤懂…但政务上的事除外。” “那我便不问。” 可是就算她不问，却抵不过零随主动与她说。 之前的拌嘴斗气不算的话，男人在她面前，恐是阴阳怪气的调调比较多，自确认关系后再加上璟书同行的阻碍，渐渐的，他好似也回归了初时的几分沉默，没有与她正儿八经地谈上太多。 长到两人浴桶内泡着的热水都几乎半凉了去，但简要而言，他似乎将一些血淋淋的伤口都袒露在了她的面前，就好像猛虎终于转过身去，毫无保留地对她露出了软乎乎的肚皮。 当然内容中亦包括零随早已知晓自己几乎不可能有后…所以来追她的原因，却是为了那碗至寒至凉的汤药。 若一晚小小的绿豆汤都可如此弄得她体内寒毒不稳，若那一碗加量的红花下去，恐怕没的并不是那个虚无的孩子，而是她本人。 “还好…还好……” 雩岑却是罕见般的突而强吻上对方同样轻颤的薄唇，唇舌交缠间，或许一切—— ……… 一是关于先天帝的死因。 “他已对孤构不成威胁，孤又为何要杀他？” 方且零郁能说出这话的缘故，也恐是先帝神陨时陪侍在床边的也只有男人一人，这也恰好应了民间有些传闻中的弑父登位一说，毕竟一口难辩众说，孰又能知晓此间发生了什么呢。 但男人显然不知晓先帝手中还有手札一事，两个兄弟的信息不对等自然构造出不一样的回忆，雩岑想了想，便还是未说。 再加上先帝的气急攻心本就来源于倾慕的继承人，也就是大皇子零雍的死因，但从男人叙述中似乎又与其大哥关系颇好，争权夺位只不过是保全自身的一种方法罢了。 当真是令人难以言说。 明明为零随亲母，男人却有些对于自己母亲知之甚少的感觉。 包括羽昭生下零随的原委…其实不过是一场抽去灵根之后的强暴，继而羽昭便在日夜的侮辱中寻找了合适的机会出逃，最终在兰息暗暗生下的零随。 先帝似是早便知晓母子二人的去处，只是万年间再没有去打扰。 “你爱过她麽？” “孤不知晓…” 可若换作面前这个冲动的丫头，怕是会义无反顾挡在他的面前罢。 或许有千万人可以为他送命，但面前之人却是不同的。 “若她那时选择了你呢？” 两人突而同时发问，见对方亦是一脸怔愣的模样，两人却是相视着笑了出来。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就像换一个层面想…若晗灵真的是爱定了零随，又如何选择了间者背叛呢？ 珍惜眼前人。 男人眼下的乌青似有些重，按理说，仙神早便是不需要睡觉的，沉下心来修炼一个时辰便可几日不累，睡觉完全是浪费时间的奢侈事—— 零随在不知觉中睡着了，她却还是第二次看见他的睡颜。 雩岑僵硬地动了动身子，以尽可能的微小动作又浪费着灵力将水加热了一回，他闭着眼靠在她的肩窝，两人明明都是一丝不挂着，却头一回如此安和。 “…岑儿……我们…成亲……” 雩岑有些好笑，确乎头一次见到自家男人如此孩子气的模样，继而伸手微微将对方额间的褶皱抹平了，亲了亲额头安抚道： 才缓觉对方胡闹的幅度渐渐停了下来。 小姑娘索性撅着嘴拍了拍男人的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