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全犹如他肚里的蛔虫似的,一个眼神便会意了:“三公主应是去更衣了。” 清凉殿外忽传来啪嗒啪啦的足音,紧接着就有人推门而入,朗声道:“儿臣来迟了!” 廊下水池里养了不少荷花,夜灯下映着红莲碧叶,莲叶间氤氲着淡淡雾气,好一副秀美画卷。 “这个时候,宴也该歇了。” 华滟淡淡摇头:“不是。”她低声道:“我只是在想,那个日子,什么时候到。” 华滟竟也被她逗笑了。 濯冰不自觉地嗅了嗅:“不知这是什么酒?却是不一样的醇厚。” 回头看去,只见树影婆娑,水影迷晃,黑夜墨一般的浓郁,只有殿内灯火辉煌,照在华滟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濯冰悚然起惊。 她们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如何这满殿人都瞬息悄无声响了呢? 四野无声,华滟挽起衣摆, 同濯冰蹑手蹑脚地转过了大柱,悄悄靠近了侧边的窗户。 华滟想了想, 拔下头上一支钗子,用尖尖的尾端沿着花窗的菱格挑开了一角,然后一只眼睛凑上去, 小心地窥视着殿中的场景。 满殿的水磨金砖上落了一团团模糊的影子, 有的躺在翻倒的锦凳旁,有的昏迷过去无声无息, 有的靠着大柱,艰难地喘着气,冲着殿中唯一站立的那人怒目而视。 背手而立的那人发出一声悠悠哂笑:“太子殿下说笑了。”他的步子慢慢悠悠,一步、一步地在殿内盘徊, 先是绕过盘龙漆金柱,然后抬步跨过七七八八倒在地上的人体, 最后, 再是走到那被簇拥着的雕龙盘凤的座椅后, 手扶上坚硬的椅背, 将脸凑到那僵直坐在龙椅上的人耳侧,轻笑道:“父皇, 您给儿臣评评理吧,太子殿下这话说的,还真是叫儿臣心寒。” 华湛恍然大悟:“我竟忘了,父皇——您如今已是个废人了!” “你!”太子华潇听他言语,竟是连皇帝近来沉迷道术炼丹,也是华湛暗中引诱的,当即大怒,可惜他怒气才上头,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什么你!”华湛拂袖大怒,转身冷冷地看着偎迆在地上的华潇,“你还当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吗?!”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开口冷笑道:“咳咳、孤不做这太子,难、难不成,让给你做……?” “殿下!万万不可啊!” 其中一人怒叱道:“狼子野心!这大夏的江山怎能交由你来坐!”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呵。”一声轻嘲。华湛的面容仍是如桃花般的姣若好女,但眼底却凝结着黑暗暴虐的风暴,“太子之位?我才不稀罕。” 那是内部脏器的碎片。 他微微笑着,慢条斯理道:“我要做,便做那九五至尊!什么太子储君之位,都是虚妄!” 这一刻,她如坠冰窟! 华湛! 华滟一动不动,忽觉得口角处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过了好半晌,她才麻木地觉察到,那是被她自己咬破的指尖血。 华湛从袖中取出一柄精美的匕首,褪去鎏金斬银的刀鞘后,锋利无比吹毛即断的刀刃,竟是通体墨绿! 此时,华湛正笑吟吟地握着这把匕首,在华潇面前蹲了下来,轻拍着华潇的脸颊。 “隆和十八年,帝崩,先太子潇以恶疾故,传位于二子湛,终年二十九。”华湛的声音亦如他手中的匕首,冰冷、锋利、又满斥着恶毒。 然而他们离得那般近,纵使再细微的声音,华湛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我夫君说,驴心狗肺的东西!凭你也配!!”太子妃贺仙蕙一身宫装早已被残羹冷酒泼了个破落不堪,然而当她搀扶着太子,昂然挺 “哦?”华湛怒极反笑。静静看了贺仙蕙片刻后,他突然扬眉笑了。 “就是不知道,我这好哥哥,是否知道赵钰臻这个人啊?”华湛的声音像条毒蛇,如附骨蛆,不怀好意、阴魂不散地飘荡在太子妃周围,“知道他大家闺秀的正妻,早在入宫前就失了贞洁?” 贺仙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是一片决然的清明。她哆嗦着咬了咬唇,那惨白的唇瓣上也就泛起了一丝血色。 对面阴柔皇子的脸上露出了几丝兴味。 “随你怎么说。反正,今天过后,你都会是个死人了!”华湛一挥袖,反身就要离开。 华湛双指并住,皱眉抹去脸颊上的唾沫,摇了摇头:“我的好嫂嫂啊……白绮!还不动手!” 那刀刃上鲜血流淌,滴聚在她脚边,很快就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白、白……”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完,随着那尖锐的刺痛撤去,她身体一顿,就要倒在那血泊之中。 第69章 书被催成墨未浓14 话音未落, “唰”一声尖锐的风哨声,窗纸刺破,一样锐利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面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擦过华湛的脸颊,击中方才出手之人。 就像刚刚被她出手贯穿了腰腹的太子妃贺仙蕙。 他暗哼了一声, 抬指抹去了脸上的血痕,看向着凶器刺来的方向,眯起了眼。 雾气散去后, 一个纤弱绰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正冷冷地看了进来。 他曼声拖长了语调,唇角扬起一抹狷狂的笑,远远望去,容貌神情,竟和以往截然不同!那张狂放肆的笑轻浮地挂在他阴柔姣丽的脸上,教熟悉他的人看了,难免暗自心惊。 “我竟不知,三妹妹有这般好身手。” 她亦勾起嘴角,轻曼地笑:“还是要多谢二哥哥为我请来的良师啊!不然,我也不会习得这样的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