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恳求:“我只求,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齐曜一愣:“你愿意听?” “你知道了……”他震惊地呓语。 可就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她挑剔的、挑衅的目光下,他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细微的声响——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内心。 或者换种说法,是茫然若失。他怕抓不住眼前人,从此阴差阳错,失散在茫茫岁月中。 华滟偏过头。 她淡声道:“从我拿到那封信后,却在贡院里找不到你的名字时。” 是了,她向来聪慧。那时他不能抗旨,也不愿抗旨,不得不从上京的十丈软红里抽身离开。本想安排得再妥当些,奈何时间不够用了。眼看出征在即,他无法,只好匆匆挥就一封短函,想祈求她原谅。 她一字一句道:“你名是假的,字是真的;身份是假的,身世是真的;齐望尧,你到底还有多少是瞒着我的?” 华滟并没有听清,她仰头,目光静静地看向远方,头顶星河流转。 温齐沉默以对。 温齐敏锐地发现不对,忙转过去,看她别到另一侧躲避着他的脸上,满脸泪痕。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他喃喃出声,伸手抹去她脸颊上泪珠,捧着那莲瓣似的脸看了又看,不舍而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华滟陡然哭出声来。 温齐牢牢地抱着她,任她捶打,岿然不动。 华滟的哭声哽咽了一下,从失声痛哭变为小声地啜泣。 好不容易等到怀里单薄的身影渐渐平定下来,温齐正想开口说话,耳边忽然传来巨大的悠远的钟声。遥遥远处的礼乐好似也换了种调子,连同庄严的钟声一漾一漾地传至惠林寺。 温齐闻言脸色亦变了变。 “还不快走!”她跺了跺脚,焦急地招呼道。 华滟别过脸去,热意爬上了脸颊。她懊恼地想,我怎么说话前不再想想呢? 华滟下意识答:“我走过来的。”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恨恨地暗瞪了他一眼。 “还有个侍从。”说到这里,华滟才想起来去找奇墨。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白衣男子轻薄公主!不仅抓她,还抱她!奇墨越看越气,脑袋上甚至冒了白烟。奈何他人小体弱,怎么也挣不过拦着他的健壮士兵,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温齐瞧这个小内侍像只胆小的小动物,旁人动一动就炸毛,不由得闷声笑了出来。 奇墨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地提醒她:“殿下,奴婢方才听到钟磬声了……” 这时温齐插嘴道:“走回去只怕赶不及,坐轿子也太慢了。不若臣侍奉公主回玉泽园,正巧臣也要赴宴。”他说着,还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手势。 温齐当先转身,带他们去系马处,边走边说:“臣的马最快,等会儿就请殿下屈尊与臣共骑吧。” 却听见奇墨颤巍巍地问道:“那奴婢呢?” 有个鬼魅般的人影钻了出来,“属下在。” 温齐配好了马鞍,将马牵到华滟面前,温和地笑道:“殿下请上马。” 温齐失笑。他竟忘了她也善骑马。 “殿下恕罪。”温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又因为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华滟仿佛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震动。 温齐两指探入口中,打了个呼哨,随即轻夹马腹,这匹神骏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一开始还可以看到跟在身后的奇墨、顾采文,温齐的弟弟骞尧带着那个姑娘,以及身后侍卫者众。长风猎猎,华滟只觉她坐了一支离弦的利箭,正飞速地向前射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华滟就远远地看到灯火通明的玉泽园了。 只是才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叫她不得以咳嗽了起来。 左右马上要到了,华滟便也没有催他。 她飘起的发丝往后扬起,触到了他凸起的喉结。温齐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涸的口腔,才答道:“这是我选出来的汗血马和漠北马杂交生下的马,因为父系生长于雪域沙漠,故而比内陆的马更高大矫健。” “嗯?”华滟抛出一个鼻音。 华滟:“……” 他当先下马,接着就要去接华滟。 “好身手!”温齐由衷赞道。 温齐晓得她的意思。 华滟侧着朝他行了一个礼,随即站起身来朝林外角门走去。 温齐脱口而出一句:“当心!”随即飞奔至她身边,扶她起来。 “没有。”华滟摇头。推开了他,“我该走了。” 眼看着就要走出树林,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郑重道:“多谢。” 奇墨从疾驰的马上滚落下来,一瘸一拐地追上了华滟,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围墙里。 温齐默默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