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滟抬眸,视线穿过雨幕,落在身前器宇不俗的男子身上。 一身玄色的燕居服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夏日衣衫轻薄,隐约可见胸腹处块垒分明。他的头发并未束起,反而编成了细绺拢在肩后,有几缕垂在胸口,此刻也正一小股一小股地往下淌水。 华滟竭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从他的前胸移开,微微上移,对上他的眼睛。 看到他的真容,华滟立即便明白过来了,他为何要乔装打扮,掩去自己的容貌,恐怕不止是为了遮掩身份。 华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去管他眼底风起云涌,只是自顾自地仰起一张俏生生的脸来,手上用力推开了破旧的木门,边走边笑问道:“我来寻江南白又青,白兄可在?” 说完这句话,他脚步一动,要往堂屋走去。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他脚步一顿。 他僵直了脊背。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却好似被封印在这具躯壳里,不能动弹。 本以为读遍了史书韬略,练熟了武功家学,这世上再没什么可叫他为难的,但此时此刻,他抚上胸口,心跳如鼓擂。为何激动?他不能解。自小人都夸他聪慧,读书习武无一不精,他亦非常清楚自己肩担的责任,从未有过这样的片刻迷茫。 思绪变幻不过一瞬之间,那含笑的声音已落到了他的身侧。头顶一方伞面倾斜了过来,挡去了大半的雨水。 “不知燕姑娘想聊些什么?” 华滟愣了愣,而后便笑了起来。 她从奇墨手里接过伞,站上了檐下的台阶,好叫自己能与他平视。 齐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 “不过要等一下。” 这回齐曜没有回答她,而是捡起墙根处的一把伞撑开,然后从堂屋里搬出一架梯子来。那木梯几乎有两人高,打得极沉,但齐曜用手穿过一格步梯,稍一用力便将梯子斜着扛了起来,一手撑伞一手扛梯,走到了小院里,将那梯子架在了屋檐上。 华滟惊奇地看着他。 直到这时,华滟才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从进国子监时华滟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等到寻人问了路,找到白又青暂住的小院,这一路破败的花草树木,连同下大雨时会漏雨的学舍,简直叫她开了眼。 华滟仰头看了看在屋顶上忙碌的齐曜,再转头朝屋内看去。前头雨甚疾,屋内有几处地方漏雨,叮叮咚咚的声音混着落雨声,难以分辨。 奇墨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放下了伞,一溜烟跑出屋外,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两个人一齐动手,这屋舍虽破旧,漏雨的地方不过两三处而已,倒是很快就收拾好了。 这半会儿工夫,不仅扫了水,还升了炉子烧水。 听着门口动静,华滟眼前一亮,忙当下腿来坐正了,期待地看着他。 奇墨悄摸儿跑到她身边来:“殿下,那位郎君衣衫不妥,应是更衣去了。”他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她瞅了瞅,道:“你先去兰台候着罢。” “我叫你去你便去。” “话还要我说两遍吗?回去候着。”声音严厉了起来。 齐曜换了身洁净的衣裳,从内室里出来时,便见到那“燕小公子”的随侍略行了个礼,留了一把伞出去的背影。 华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露出一个充满兴味的笑:“哪里比得上齐曜齐公子,竟哄得衡澜文会会首和一众会员团团转。” 华滟面色变了变,她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道:“快些放下!这是我用过的!” 齐曜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放了回去。只是终究被他的唇齿碰过了,华滟 她冷嘲热讽:“难道齐公子看上去年纪轻轻,竟连杯子都看不清有几只了吗?” 而这“燕小公子”燕随波,只看装束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兄长的一手字画,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读些诗文就能供养出来的。他亦留心打探过,可文会中人无一知晓这对兄妹的真实身份,便是那会首向昂之,也说不出来什么。 余光中瞥见一旁的女孩儿脸颊气鼓鼓的,眉眼娇嫩,一身银红的衣衫淋了雨,熨帖地贴在她身上,显出些玲珑起伏的曲线来。 他心里忽然动了一动,心尖上如被羽毛拂过,漾起一丝难解的痒意。 华滟见他不说话,便有几分恼意,道:“你不道歉吗?” 他说不出来从何而来的紧张,为着掩饰紧张,他下意识地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滚入喉咙,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喂!” 华滟:…… 这俊美的男子倒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是。” 齐曜再点头:“是。” 华滟拉长了声音,慢慢地说着,齐曜便依着她说话的频次规律地点着头,并不反驳,一只修长的手臂搭在凭几上,手指点着桌面。 齐曜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下意识地收指元由口·口裙8148以6963收集手,刺耳的哗啦声后,茶几上的杯壶未能幸免,亦被撞得跌在了地上。 华滟扬起一个明艳的笑,笑里很是得意:“看来,我没有说错。” “你怎么知道的?” 齐曜不自觉地紧紧盯着她。 “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