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扬鞭,这辆外表低调实则内里奢华的马车便辚辚滚动了起来,绕过朱雀大街后,又从小巷穿行了几遭,才驶往皇宫。 白又青从他的一群狂热画迷中脱身,想寻华滟,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影,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白又青摸着后脑勺,很有些茫然:“你们有谁看到燕小公子吗?” “就是燕子澄的幼弟。”陈伯坚大步走来,“上回文会你未来,子澄兄带了他家小弟一同来了。”他顿了顿,“很是不俗。” 他看向一旁抱臂靠墙的齐曜:“望尧兄有见过这位燕……” “嗯,有见过燕随波公子吗?” 向昂之笑了:“萧韶兄来得巧,正好尝尝我这十五年的陈酿。” 向昂之一怔:“这我不是十分清楚,萧韶兄不如问问望尧兄。” 白又青道:“燕小公子本来是好意帮我守着我的画……画具。”他瞄了眼齐曜,咽了口唾沫,“等我得了空再找他,就没有看到了。” 向昂之便充作中间人,笑道:“许是那位燕小公子有事先走一步了。来来,大家不如都先喝点酒,边饮边谈。” 众人三三两两坐下。白又青既是疑惑又是失落,而萧韶看上去也是惘然若失的样子,陈伯坚、向昂之等人不免都开口劝了劝。 “是家中要事吗?那倒是凑得不巧了。”陈伯坚遗憾道。 第18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18 这是华滟特意吩咐的。 即便健仆再稳当,这步辇坐起来仍有些晃悠。 在回程的马车上,她就自己动手卸掉了伪装,原先扮作男子时的发冠、蹀躞带都被仔细地收好了,在简单梳妆后换上了宫装襦裙。 只是在为自己绾好发髻,插上钗环之后,她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对耳坠子来,握在手里摩挲着,脑海里却想起在樊楼时,齐曜意有所指般的目光。 光想着身材嗓音要注意,却忘了她这一对自小就穿好的耳眼。倘若细看,定能发现端倪。 翡翠耳坠浓碧流翠,随着步辇起伏一晃一晃地撞在脸颊上,带来冰凉的冷意。 那画的虽只是侧脸,但足以见深眉高鼻,线条流畅自颅顶至下颔束成尖削的下巴,骨相绝美,身姿矫健。倘若撇开那张皮相,说不准真如白又青所言,“是个美人”。 饶是华滟借着兰台令使的便利,特特去查看翻阅了有夏以来编载的黄册,仅凭借她推断出来的那一点讯息,还是不足以找到他的真实来历。 正当她思量间,忽觉身下步辇顿了一顿,华滟抬头看去,原来是前头宫道上出现了一群人。 来人正是二皇子华湛。他相貌十分出众,精致秀美,面若好女,穿一身绛紫色的纱袍,头戴金冠,更显阴柔。 华滟道:“刚从兰台回来。”她瞟了瞟跟在二皇子身后的一串随侍,便问:“二哥呢?二哥今日入宫是要去哪?” 二皇子华湛前年加了冠,但一直没有封王娶妃,皇帝好似也忘了这个儿子,不予官职任其东游西荡,幸而太子还记着这个兄弟,时不时给他派些活,才不至于真的无所事事。 华滟闻言颔首:“父皇一句话,劳累几位皇兄跟着奔波。辛苦了。” “三妹在看什么?”他见华滟目光时不时从他身后飘过,便隐秘地侧身上前了一步,轻描淡写道:“这些是我从宫外搜罗的一点新鲜玩意儿,今日进宫正好带给母妃。”顿了顿,又道:“三妹若有喜欢的,亦可挑选几样。” 华湛悄悄松了一口气。 二人略客气了几句,一队往皇宫西北角庆春宫去,一队往东南角月明宫去,渐行渐远,分道扬镳了。 说不清是因为这晚灼热的空气,还是因白日里生出的一点懊恼。 第二日晨光熹微,女使徐徐卷起窗前的竹篾帘,细碎的曦光透过冰裂纹的窗棂照在了床上。放在薄被外的手臂上传来温热柔和的湿意,华滟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保母布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个 华滟睡得有些发蒙,她迷瞪地坐起身来,含糊地应了几声。 凌雪扬手拍了两下,寝殿外一列女使有序地进来行礼,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公主进行新一天的梳妆。 梳头女使为她绾好了发髻,插上玉瓶钗,折了枝花房新送来的茉莉,用清水养了供在簪头处小小的花瓶里,这样便能有芳馨随身,清淡又素雅。 华滟的目光在一众或华美或精致的耳珰环佩上略过,蓦地,她蹙眉指了指埋在一堆金玉中的一点流光,道:“这个。” 是一对东珠耳坠。 濯冰睇着她的面色,轻轻地为她戴上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怔。满月? 华滟的心弦遽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了几下。 用过早膳,凌雪前来请示下:“殿下,今日还去兰台吗?” 女使应诺退下。 然而等太监传报、她踏入正殿后,那声音却已消失了。 华滟心里生疑,坐下来后端详着她的脸,凑近了低声道:“可是有人欺负你?我来时仿佛听见了哭声。” 华滟纵然十分怀疑,但见她本人都不愿意多说,也只好配合着她道:“嗯,今日不去了。想来有些时候没上庄先生的课,倒有几分想念。” 在她身侧,华滟看不到的地方,捧砚的小宫女悄悄蜷起了手,其他四根手指都顺从心意地曲了起来,唯有小指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她再想用力,裂骨般的疼痛传至大脑,她的脸色不禁白了一度。一双手臂因此微微颤抖,她深深地低了下头去。 华沁素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绯红:“敢不从命。” 才进门,奇墨觑得华滟的身影,飞快地钻到了她面前,躬身低声道:“殿下,那画……送来了。” 华沁跟在她身后,隐约听见了几个字眼,她暗自留了个心眼。 华沁看出她心有所思,匆匆用过饭后便识趣地寻了个机会告辞了。华滟罕见地没有出言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