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是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望着她的脸颊? ——“小娘子?我自然是亲近过的,这不就有一个吗?” 华滟咬了咬唇。 有人把她推到前面去,笑道:“小公子不如亲自看看。” 饶是以华滟见多识广,不免也吃了一惊。 他眼睛极亮,嘴里横叼着一只毛笔,左手扶纸,右手数指各夹着几只笔,以一种心无旁骛的姿态在纸面上迅速地晕染着颜色。 用色诡谲,笔触迷幻,随着背景墨色的大片渲染,这幅画渐渐成形了。倘若不是虎头处一对虎睛一片空白,这栩栩如生的老虎,也仅是如生而已。但可以想象,若是这一对眼睛添了上去,当真会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书童便挤出了人群,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帕子仔细包裹好的小香盒,打开后往砚台里抖落了粉末,然后取墨锭研磨,再从笔山上找出一支极细的笔,蘸饱了墨汁后递到主人手边。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栩栩如生啊……”有人赞叹。 华滟踱步上去看,只见纸面上这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正瞪着圆溜的虎眼威风凛凛地望着她。硕大虎头上的王字甚至能看出绒毛的触感。 “是用了青石吗?”华滟突然问。 “随波好眼力!这虎眼处的颜料,正是加了青石研磨筛后的细粉,混上松烟墨,你瞧,是不是更逼真的。” 白又青乐滋滋地笑了。 白又青抬起头:“这是齐兄赠予我的。你忘了吗?前几日在会仙酒楼,齐兄答应为我带上一些。” 白又青一心想着画,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些,故而听华滟说了也不过是穿耳即忘。他的那副猛虎图已被他人拿去挂起来赏玩了,见着人群都追着画去了,他扯了扯华滟的衣摆,神秘兮兮地说:“随波,你想不想看那个?” 却见白又青憋红了脸,才偷偷地、仿佛见不得人似的说:“就是,就是我为齐兄绘的像……” 白又青羞涩地点了点头。 于是华滟跟着他出了阁子,沿着长长的过道走了好一会儿,到了另一处包间。 华滟先时还不理解明明是白日,为何要点灯,等她跟着白又青绕过轻薄的丝绸屏风,看到挂在雪白墙上的那副人像时,原先的那点漫不经意顿时消散了。 即便白又青未曾仔细勾勒出他的眉眼,但华滟几乎立刻就认出来,这是齐曜! 白又青纠结地说道:“这幅画,我给旁人看,他们都说认不出来是谁。随波,我画得真有那么差吗?” 白又青惊奇:“你认得出来这是齐兄?” 第17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17 一阵叩门声传来。 他仿佛是在微微笑着,唇边弯起一点轻微的弧度,然而出口的话语却是平静得如在冰水里浸过一遭似的,凉得沁脾,不带一丝温度:“又青、小公子,会首提议要作联诗,还请你们移步。” 她转头看了看白又青。 华滟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白又青靠过去,听她在耳边说了什么,就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靡靡丝竹声细袅如游烟,顺着连接起数座楼阁的空中的风雨连廊缓缓飘了过来,钻进他的耳朵。 只是他眼底虽映着这片红灯绿酒,心里却想起无垠雪原上凛冽的风。骑着马在夕照下奔跑,仿佛全身都披上了金辉,风鼓起了身后的大氅,纵然冰天雪窖中连甲胄都凝结着冰,可是胸臆一点意气总是畅快的。 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窣声,仿佛有人在说话。笑:“辛苦齐兄了,我们这就去。” 他扯了扯嘴角,假装没有看出这是他的托词,侧身让了一步。 当她走到齐曜面前时,齐曜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这停顿的时间显然有些长了,他下意识低头看去,那一双明亮眼眸像是落了满天星辰,眼尾弯起,声音揶揄:“齐公子,您这对眉毛不必画得这样深浓,先得和胡子一样邋遢,失了清嘉。” 他拧起了眉。 途中华滟回过一次头,看到齐曜远远地缀在后头,头顶掠过一盏又一盏悬挂的珠灯,光线明灭,他的面色晦暗不清。 前头有人朝他们招手,她对白又青道:“是不是伯坚在唤你呢?” 华滟笑道:“那你快去吧。说不准是有人要向你请教画技。” 见着这包袱被取下了,白又青便也不再犹豫,如鱼得水般游入了人群。他个子小,不一会儿就被包围起来看不见了。 她见厅堂里人潮涌动,并无人在关注她,便寻来一个送茶水的小倌儿说了两句,便斜抱着那轴卷起来的画像下了楼,走到樊楼门口,车架已等在那里了。 不多时,便有一名身材、样貌都极为普通,过眼即忘的中年男子悄悄坐上了车辕。 华滟睁开眼睛,清光一闪:“认准了吗?” 华滟淡淡道:“他如今的样子是假的,记下也无用。” 华滟嗤笑了一声,中年男子肉眼可见的抖索了起来。 “属下领命!” 车厢中端坐的红衣少年俊秀灵美,连声音也轻柔清悦,却听得中年男子打了个寒颤,他连声应道:“这厮就交由属下,属下亲自去守着!” “是。” “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