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到的只是结果,郝如月却是从平三藩开始一直跟到现在。今天早晨是她给皇上梳的头,不出意外地在墨发中间发现了雪白,不是几根,是触目惊心的很多根。 可白发都长到头顶来了,足见心血耗费之巨,郝如月拿着梳子的手都是一顿。 铜镜里,男人平静地看向她,平静地问:“你都看见了?” 毕竟才三十几岁,又是个极臭美的。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男人年轻的时候狗是狗了点,可多年相处下来,要说半点感情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对两个女儿也是一样。 她想让太子顺利继位,也想当太后,可并不意味着她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过劳死。 其实历史上康熙初次下江南的时间比这一世还要早几年,只不过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赶在了一处,密集到让他分身乏术。 郝如月:好吧,果然是江南。 “如月你这边准备着,咱们下个月初就走。”与钦天监讨价还价之后,康熙对郝如月说。 康熙一生之中六下江南,没有一次是去玩的,不管是带着仪仗巡幸还是微服私访,真正的目标都是河道与漕运。 弄好规划路线,如果是巡幸,那么礼部和内务府就要忙活起来了,准备仪仗、车马和沿途食宿等等。 太子十几岁,没到监国的年纪,仍旧交给裕亲王,也要提前做一做交接啊。 说走就走的旅行,放在现代可以,放在古代,就显得有些任性了。 郝如月听康熙这样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皇上第一次南巡就微服,似乎不太好吧。” 然而郝如月还是低估了康熙那颗向往诗和远方的心,半个月后,两辆马车驶出紫禁城。 相比上一次冬狩的轻车简从,这回南巡就是纯纯的微服私访了,连视察黄河北岸的时候都没有亮明身份。 乔装过的侍卫前去敲门,曹家门房开门看了一眼:“谁啊?” 侍卫回答找曹寅,那门房鼻孔朝天:“是来拉关系的,还是来送礼的?” 侍卫摇头说不知,门房“嗤”一声:“不懂规矩就去学。” 大门关闭,侍卫只得折返,把情况禀报给康熙。康熙气笑了,对郝如月说:“还真让你猜着了,曹家好大的气派!” 康熙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没登基之前称三阿哥,所以这回微服出巡,郝如月喊他三郎。 门很快开了,门房见还是刚才那个人,谐谑道:“这么快就学回来了?” 十两银子还嫌少,侍卫都惊了,这曹家的门槛可够高的,于是自作主张又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门房接过去,这才勉强收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拜帖呢?把拜帖拿来。” 可谁让曹寅的额娘是皇上年幼时的乳母呢,侍卫压着气回答:“临时登门,没有准备,劳驾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京城的三爷到了。” 然而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别说见曹寅了,便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一着急盛京口音都彪出来了。 “这怎么不给办事,连银子也还不了呢!”御前侍卫哪里受过这种气,今天也是开了眼了。 结果也不能够,曹家门外不许逗留,很快有家丁出来清场了,康熙:“……” 一行人来到酒楼,要了二楼一个临街的雅间,康熙靠窗坐着,笑问上来点菜的伙计:“江宁织造曹家的门很难进啊?” 康熙来了兴致:“哦?投亲还有别的门道儿?” 不过见是不见,就只能等主家定了。 伙计仍旧笑嘻嘻的,显然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了:“莫说客官这种来投亲的,便是知府来了,想见曹大人,也得出这个门槛钱。” 饭菜才上桌,街上就乱了,康熙探出头去,先看见了一群家丁,之后才是曹寅。 这回是微服私访,郝如月本来不想带两个小的。皇上也怕她们受苦,最开始是站在郝如月这边的,奈何两个小家伙哭着喊着非要跟来,皇上墙头草似的又倒向那边了。 也难怪酒楼伙计以为他们一家是来投亲的。 郝如月和皇上同乘一辆马车,小六、小七以及她们各自的保姆和芍药等坐一辆马车。每辆马车各有一个暗卫乔装的车夫,两个家丁模样的侍卫,暗处还有影卫高手随护。 郝如月不许小七去,小七就看皇上,皇上安慰她:“热闹一会儿就来了,你现在出去可看不到。” “小七,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我再带你去楼下玩。”五阿哥挠挠脑袋说。 谁知目光才重新挪回桌面,就看见上面摆了两只漂亮的荷包,小七抓起荷包熟稔地掂了掂,立刻听见了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小心装好,又翻另外一只。这只装的是金瓜子,虽然不如花生个头儿大,却能实实在在搓成一小堆。 论宠妹妹这一块,除了五阿哥,就属太子和大阿哥。 郝如月看了芍药一眼,芍药秒懂,这个月给大阿哥的月例补贴翻倍。 正赶上跑堂的伙计过来上菜,看见摊了半张桌子的金灿灿,眯缝着的小眼睛都瞪圆了,手一软差点掉了木托盘。 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给这家人支招来着,让他们上后街去找周嫂子,可以省几两买路钱。 跪……跪下了啊! 伙计见曹大人进门便跪,惊得手一松,掉了托盘,发出一声闷响。梁九功极有眼色地扶起伙计,搀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塞给他一点碎银,小声叮嘱:“看见了只当没看见,不兴到处乱说。” 雅间里,康熙没叫曹寅起来,而是道:“门难进,脸难看,朕从前没见过,在你家大门口可是实实在在长了一回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