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眼泪一个劲的掉，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有千言万语，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一路上，清音也拿不准顾全回来是什么意思，要不要保密，要不要交代鱼鱼不能说出去，可一想到他能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回来，也没易容什么的，那应该是不用特意保密了？他的任务结束了吗？ “是真的，以前说伯伯牺牲，是因为他要去执行秘密任务，需要保密。” 清音笑，“你啊，自吹自擂。” 对于久居内陆的石兰人来说，虾和螃蟹可是稀罕东西！ “对，你们帮我送到梨花胡同口，成不？” 清音看了看，果然仓库里的虾子和螃蟹的个头都更大更均匀，于是随手一指，个体户高兴得露出牙花子。 完事再买两箱水果，都是一个市场的，卖螃蟹的倒是会来事儿，主动说他用板车一起送了就行，其他人就不用离开摊位，大家自然高兴。 “我来帮忙。” “顾全，进来。”顾妈妈冷哼一声，指着顾爸爸的牌位，“跪下。” 虽说顾爸爸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没有顾全的事刺激，他也撑不了多久，但她在这方面，还是会生儿子的气。 “嗯。” “嗯，那边任务完成，我本来想让他来我这里，跟我干，但他说十几年不见光，他想试试太阳底下活着是什么感觉，他选择去了公安局，市局。” “明天，他还想去看看柳红梅。” 他要不去，清音还看不起他呢。 “妈妈，螃蟹要洗几只呀？我都洗一盆啦！”一人一狗再加一鸽，在厨房门口，用小牙刷刷螃蟹，刷得手都酸了。 “没事儿，妈妈我一点儿也不累，你尽管做，我给你刷好多好多，每一个都刷得干干净净。” 清音没吹牛，她是真打算做香辣蟹的，待会儿方便他们兄弟俩下酒，自己本来也馋那口，以前觉得街边大排档的死螃蟹都是调味料弄出来的科技狠活，可现在的她真是怀念啊！ “以前你身子骨弱，馋酒，我们都拦着不让你喝，要是早知道你是个短命的，就不该拦你，人生在世，痛快最重要。” 清音就喝啤酒，就着满满一盆的香辣蟹，一面唆，一面听他们讲这些年的事，当然主要是顾安父女俩说杏花胡同的变化，说家里的大事小情，偶尔顾妈妈补充两句，顾全全神贯注的听着，听到难过处就喝闷酒，什么也不说。 一直聊到夜里两点多，除了鱼鱼，四个大人的菜热了好几遍，但还在吃。 果然，老太太筷子都不动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儿子。 顾妈妈有点拿不准“报到”是什么意思，是坏人去找公安报备那个报到，还是去上班的报到啊？不是她多想，顾全现在的外表，真的跟“好人”一点也不搭边，也就是鱼鱼胆子大，一般孩子被他看一眼都能被吓哭的程度。 “刑侦大队队长，他们前头那队长正好退休了，我去接他的班。” 清音心里咋舌，这职位可不低，相当于市局副局长的级别，要是干得好了，以后就是奔着正局，奔着市委常委去的。而这两年，社会治安的混乱，也是肉眼可见的，顾全接这个班，是荣誉，也是挑战。 清音笑着说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以后他们家鱼鱼也是有伯伯的人啦。 幸好，大家也都是多年的老关系了，不会不懂眼色的刨根问底，心里有个数就行，清音和顾安在厂里倒是好应付。就是顾妈妈那边，街坊们不停的问，她不停的回答，答案也跟清音说的差不多，大部分人都跟着庆幸他能回来，身体养好就行，可也有某些不懂眉高眼低的家伙，还要扒着问。 本来柳家已经被林素芬给钱打发了，当时说好的 “我说安子他妈，你家顾全真是生病？他生的啥病啊需要养这么多年？你们家安子媳妇不是挺能的吗她，怎么不让她给治治看？”柳大妈腆着脸凑上来，一脸八卦的问。 “你！” 柳大妈当即被气得胸口疼，说起死去的柳志强，那可真是她一辈子的伤痛，比剜她的心还疼，“呸，就你自个儿以为你儿子是啥好货，你大儿子小二十年不回家，说啥生病骗鬼呢，其实就是坐牢了！呸，一家子劳改犯你还有脸了你！” 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就，离谱！ 清音知道的时候，一整个哭笑不得，要是让她们知道“劳改犯”顾全还进了公安局工作，那还不得吓死她们？ “你们来这么早，先坐着歇会儿呗。” “就是，好不容易才挂上的号，等等也没啥。” 清音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才上班，先去办公室接杯开水，加点茶叶，她喜欢喝茶，但又喝不出子丑寅卯来，只是图水里有个味儿就行，所以也不泡浓茶，淡淡的即可。 清音也是一喜，自从上次发生“怪事”之后，这段时间老爷子的手和脚也能动了，几乎是每两三天就出现一个新变化，今天居然能睁眼了！ “别着急，要慢慢来，你们这段时间加强看护，一定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床边，有什么情况立马叫医生。”清音把了脉，又给他全身来了个查体，都正常。 反观那六个哥姐，除了中途来过一次，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大家都笑起来，谁不知道她的心病啊，三个儿子，她说的是她自己“凄惨”的未来养老生活。 “得了吧，那是他们不爱吃水果的，闹着要吃奶油的，正好又花光零花钱，就故意来献殷勤找我要钱的。” 另一边，书城市的某座监狱大门口，一名刀疤脸男子穿着花衬衫牛仔裤，刚从自行车上下来，看着铁大门情绪不明。 顾全没进去，先是蹲在路边的花坛边抽了两根烟，每一口都吸得那么深，那么用力，仿佛是用尽了全力，一直到抽完三根，他才起身，捡起地上烟头，去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扔。 他忍着，没回头。 这把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他的背影顿了顿，终究是没忍住，回头。 “你……你是顾全对吗？”两鬓斑白的瞿建军，看着他那似曾相识的五官出神。其实刚才远远地，看着顾全抽烟的样子，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点也不好闻，不知道大人们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