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这么多年为了活下来,别说外貌和声音,连走路姿势都变了,即使是熟悉的人也认不出他来,但瞿建军能。 他力气大,瞿建军这两年仕途不得志,意志消沉,连身体也荒废很多,差点被他捶得倒退三步,“咳咳咳,老小子。” 也没问彼此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该知道的早已从旁人的口里得知,他们并排坐在花坛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直抽到俩人的烟盒都空了,瞿建军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回头看了看监狱的大门,长舒一口气。 顾全点点头,沙哑着说:“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心虚,坦荡荡的看着顾全:“进去吧,她应该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知道顾全跟柳红梅在监狱里聊了什么,清音只知道,等他回来之后,整个人仿佛有种释怀的感觉,眉宇之间轻松不少。 顾全的身体,昨晚清音帮忙看过,陈年旧伤都是皮肉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主要是他的嗓子,他不愿说到底是敌人给毒哑的,还是他自己为了隐藏身份弄哑的,已经彻底伤了声带,应该是恢复不到以前的清脆洪亮了。 “妈,晚上咱们做两样好菜吧。” 顾全有点尴尬的叹口气,“你就不想见见你未来儿媳妇?” 这一连串问题把顾全都逗笑了,“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顾安笑笑,“做饭就由妈来吧,你看书去,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做,差不了。” 顾安摸了摸后脑勺,附耳过来,小声说了两个字,清音眼睛瞪大,难以置信。 “难怪以前你老说喊她一起来吃饭,我还以为你单单是为了感谢她救了大哥的命,原来你早就知道啊。” 那年,玉香来做客的时候,鱼鱼翻照片给她看,她指着照片上的人说她“见过”,清音当时还分外惊喜,据此推断顾全人应该还活着,而顾安也彻底歇下调查的心思,就差一点,他就把自家大哥假死的事挖出来了。 等太阳落山,一个漂亮得犹如玫瑰花一般的姑娘敲开顾家门的时候,顾妈妈傻眼了,锅铲差点没拿稳,“香香?” 顾妈妈整个人持续傻眼,她想过顾全的对象的很多种情况,唯独不是玉香这样的——要知道,玉香可是现在整个书钢杏花胡同一带公认的最漂亮的女人,就连厂长的外甥都要排队追求的漂亮女人啊! 顾妈妈还迷糊着。 大家都被她逗笑,顾妈妈也终于回过神来,拉着玉香另一只手,“好孩子,你怎么不早说,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没事的顾妈妈,我心甘情愿。” 没一会儿,玉香进厨房帮忙收拾,还真给她讲了这些年的故事。 “他是真的不说话,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哑巴,药烫了苦了他都不说,有时候给他擦洗伤口弄疼了,他也不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那时候我有点傻气嘛,就想让他说话,我就叭叭叭的,每天不厌其烦的问他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儿,今年几岁了,整整一个月,他愣是可以一个字不说。” “后来,他伤养好就悄悄离开了,我有点生气,发誓再看见他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后来再遇到,他没把我认出来,我更生气,小女孩子嘛,每天哪里来的那么多气生我也搞不懂,反正那几年挺讨厌他的。” “从那以后,我这心里就老是有他的影子,寨子里的人给我说亲,我不愿意,只要一想到结婚生孩子这种事,我脑海里就会出现他的样子。明明他一点也不好看,还很凶,但无论我遇到危险,还是开心,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都想到他,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就叫喜欢一个人啊。” 清音也笑起来,顾全真的太谨慎,也太古板了,就这么冷这么硬的男人,换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鸟他。 “我就知道他不是坏人,他能从坏人的水牢里逃出来,能从鳄鱼坑里爬出来,能从枪林弹雨活着出来,就一定不是个坏人。” 后来,是顾全自觉要对她“负责”,不忍她为他孤老终生,又怕她留在那边有危险,在任务真正完成之前,他都不可能和她走在阳光下,左思右想之下让她顺着玉应春的话头来书城,故意将他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顾安。 清音简直叹为观止,这就是虐文主角的故事啊! “我继续在美容院上班,他就爱干嘛干嘛去吧,我想趁着他年纪还不算太大赶紧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然后再买个房子。” 玉香和顾全都是很有原则的人:“不能再住你们的,我们打算先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他发了一笔奖金,我这些年也存了点钱,买房子养孩子不成问题。” “我这最大的需要,就是你快帮我看看,我身体适合怀孕不?”玉香红着脸。 毕竟,他年纪大了,要是自己把脉一个疏忽,误导了他们也不好。 “好嘞!” “听说啥?” 清音笑着说是,大家对顾全的好奇就像一阵风,刮过了也就过了,但玉香可是全厂最漂亮的单身姑娘啊,哪怕她不是厂里的正式工,但想跟她谈对象的男同志都快排到巴黎去了! 正说着,高家病房里传出一阵笑声,清音赶紧上去,一看果真是老爷子醒了! 清音带着人,给他全身做了个检查,除了躺久的气虚,没毛病,以及一直以来的耳朵不好,眼睛不好,这都是老毛病,毕竟九十多的高龄老人了,要是啥都好,那才叫奇怪。 清音看着那只肥得流油的,金黄焦香的烤羊,口水直接没忍住…… 这时候的医患关系还比较单纯和轻松,高家人执意要送,清音推脱不过只能“妥协”,让大家伙都别忙下班,吃了再回去。正好看见刘红旗,就赶紧让他去把他爸喊来。 好嘛,那就吃呗,清音是打算好的,现在大家一起吃,待会儿她大概估摸着给高幺爷塞点钱,这羊就当是她买了请大家吃的,毕竟在她那个年代,医生和患者家属之间是不能存在这种关系的。 但刘厂长既然来了,就没清音说话的份,当着几十号人的面,他直接大手一挥,让厂里财务拿了五十块钱给高幺爷,“今天这羊,你们杀也杀了,烤也烤了,就当是厂里看卫生室同志们辛苦,向你们买的。” “你不收,那我就只能扣卫生室的工资了。” “怎么不能,咱们的规章制度上就写着,严禁收受患者及家属的财物,你们这样不就是贿赂他们吗?” 众人一看这架势,都知道以后别想给卫生室的医生送东西了,你送东西就是害人家医生。 几个小孩虽然馋是馋,但仅限于馋,也吃不下多少,鱼鱼叼着两根羊排就“飞”走了,急得刘红玲在后头“姐姐”“姐姐”的叫,可惜她是小短腿,跑又跑不快,还没溜溜鞋穿,急得哇哇大哭,闹着让老刘给买溜溜鞋。 因为大家都没带家属,只叫了职工们的孩子来吃,所以清音也不方便带点回去给顾妈妈尝尝,最后洗洗手,甩着手回家。鱼鱼基本是不玩到天黑不会回家的,她就没叫她。 谁知刚走到她们学校门口,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正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溜溜的男孩,“湘玲啊,你男人做错事你也把他送进监狱了,只要你把铁娃带走,带回去过好日子,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追究了,以后让铁娃逢年过节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好不好?” 清音记得,那年这老太婆可是相当恶劣,相当嚣张,恨不得一口从湘玲身上咬下一口肉的,现在却乖得像条摇尾巴的狗,估摸着是承受不住唐湘玲和张泰勤的报复了吧。 张泰勤现在的地位,发飙之后必然是要找回孩子,也幸亏他们运气好,前夫家被逼得没办法吐露实情,他们找到那户人家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要搬家,说是去南方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