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呼风唤雨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因为清音的出现彻底幻灭了,因为她优秀得像一只纤尘不染的白鹤,本来在民间乡野也算优秀的他被衬托得犹如一只野鸡,最终居然被医院开除……最后被逼得短尾求生,只能靠裙带关系来区医院搞后勤。 所以,当有人说能把他分到清音这个组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他和清音,只能通过一个,那个人必须是他! 比题目要求还回答得完整,完整到他自己都觉得应该是全体考核老师都给他满分了吧。 然而,考官们表情很平淡,有两个甚至打哈欠,只是把眼神投到清音身上。 张瑞强脸上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倒是要看看,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还能怎么回答?但凡是跟他的一样,她就过不了。 考官们顿了顿,坐了一上午,两百多号人进进出出,有的一进门就恭敬,有的点头哈腰,有的甚至想给他们发纸烟,但开口问问题的她是第一个。 这套题,他们也很无奈。 所以,这场所谓的二选一的考核,所谓的几乎不会重复的题目,大家也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到现在已经麻木了,甚至有的题目连题干都不完整甚至错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考”。 清音果然看见有位监考老师脸上的的肌肉抖了抖,心里只觉更好笑,“你确定?” 长得丑,玩得倒是挺茶。 张瑞强怔了怔,地黄丸不都是六味的吗?要是八味还能叫地黄丸?他师傅当年教的都是六味的啊。 张瑞强傻眼了,他不知道。 经过他这么多年实践证明,确实没错。 清音就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带着了然,以及自己都没察觉的失望。 说他们没用吧,其实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地区,他们确实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清音一直不觉得自己是纯粹的中医,因为西医的很多东西和技术她也很推崇,她佩服的纯中医是像清老爷子那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进行过真正系统而朴素的中医教育的人!他们虽然没学过解剖药理病例和生理,但他们在口口相传中知道内经,知道张仲景,知道金元四大家,知道十八反十九畏,这些看似零散的知识,其实都是串成了中医系统而朴素的“教材”。 她就这么看着张瑞强,她什么都没说,但在座的考官,每一位都是市里选拔出来的中医行业的翘楚,真正称得上专家的人,大家在她年轻的眼里看到失望和担忧。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室内响起了经久不息的巴掌声,五个考官全都站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张瑞强一脸莫名其妙,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就扯了六味地黄丸的兄弟姐妹一堆,压根没说出任何一个地黄丸的组方和作用,为什么这些老头老太要鼓掌?为什么大家都对她肃然起敬? 而这无言,也是对这场荒谬至极的师承制考核的一种无声的对抗。 ………任何一位有良知的大夫,无论中西,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无法反抗的憋屈。 “好了,回答完毕,223号考生通过。”陈阳轻咳一声,汇总其余四人的打分,正式宣布。 五位专家看着他,齐齐摇头叹息,要是让这样狂妄自大,错而不自知的人顺利取得执业医师证,那将是整个行业的失败。 而直到走出考场,她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一层冷汗。正为中医担忧的同仁,她并不是孤军奋战。 刚走出考场,就见顾安已经等在门口,他大长腿三两步来到跟前,“怎么?不舒服吗?” 顾安松口气,忽然变戏法似的从羊毛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团报纸包裹的东西,“饿了吧,快吃。” 清音心头一暖,先用手把皮子撕开一个小口,撕下一块红薯肉,软软糯糯,入口即化。 顾安张开嘴,下一秒,嘴巴里就是甜甜的,软软的……他终于明白,为啥天一冷,他们去看电影她都喜欢买烤红薯了。 俩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慢悠悠的走到校门口,骑上车,到附近的国营饭店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吃饱喝足才回家。 自己的孩子知道体谅她,别人家的孩子可不会。这不,清音刚睡了两个多小时,准备起床收拾一下,想想晚上吃啥的时候,就有人来拍门。 “清阿姨在吗?我是刘红旗。” 站在门口的,是后勤处的一名干事,还有刘厂长家刘红旗。 刘红旗也急得一张小脸通红,仰着头看她:“清阿姨,你快救救铁柱吧,不能让铁柱死,铁柱要是死了我们就……就……” 原来是前几天,钢厂家属区的几个半大小子在厂子后面的废旧仓库玩耍,找点废铜烂铁换根冰棍钱。因为厂里这种类似的废品不少,又都是厂子弟,甚至连厂长家儿子都跟着去捡,看管仓库的老张也不敢硬性阻拦,只让他们随便捡点就行,别让大人知道。 自从哮喘病不再复发后,刘红旗也愈发活泼起来,居然还跟几个孩子比赛谁的胆子大,谁敢去仓库最深处捡东西,“偏偏那天就出事了,铁柱说看见……看见……” 想到耗子咬人的场景,刘红旗还缩了缩肩膀。 “那洞里也不知道是藏了多大的耗子,居然把孩子手给咬破了,留下四颗牙印,还流血了。”后勤干事气喘吁吁,速度居然跟不上个孕妇,“诶小清你等等我,慢点儿,你的肚子……” “不大,就跟半颗米粒一样大。” “也不深,只是破了表皮。” “问题就是,伤口看着米粒大,但整根手指和手臂上却冒出来一条红线,就跟武侠小说里中毒似的,你说奇不奇怪?” “别着急,清大夫很厉害的,肯定有办法救你。” “对,没事的,以后还能一起写作业。” “清阿姨快救救王铁柱吧,他快死了!”有个胆子小的说了一句。 清音也没时间笑他们,只见简易“担架”放在地上,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躺在上面,脸色苍白,身形蜷缩,一双手藏在衣服里,哆哆嗦嗦。 “清阿姨,王铁柱不会死吧?” 清音被吵得头疼,“闭嘴。” 清音冷着脸,戴着手套和口罩,“往后退,都别围着,说说事情经过。” “清阿姨您能帮咱们保密吗,要是我爸知道我去仓库,一定会把我屁股打开花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