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华渊将今日最后一位病人送走,天已经黑透了。 白青提着食盒进来,一看到他这幅疲惫的模样立刻不满地说:“腿又不舒服了吧?公子干嘛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啊?你应该多为身体考虑考虑才对!” 那颗树上可怜巴巴地仅剩了零零星星的几片叶子。可就是这么几片叶子,也被毫不留情的风吹打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白华渊叹口气,拿着筷子淡淡地说:“我本来就是平民百姓。” 白华渊没有反应。 白华渊端着碗默不作声。过了一会他轻声道:“…一个残废而已,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白华渊不理他,夹着菜问:“梁曼他们来府上多久了?” 白华渊微微点点头。 这还是白青第一次见到白华渊主动提出要赶人。他十分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公子,难道那个姑娘的病你真的治不了吗?” 良久,他才垂着头慢慢地说:“…嗯。” 一进屋,他就看到桌案上摆着一只酒坛子。正纳闷这坛酒是从哪里来,却发现酒坛子底下压着一张迭得四四方方信封一样的纸。 信封左边还画着一个流着泪,表情委委屈屈的小人。小人头上有一个椭圆,椭圆下带了个角对着小人的方向。圆里写着几行小字:求求你了,打开看看吧! 他拿过砚台来打算研墨,但是砚台上也放了一张纸。纸条上画了个小人,哭着跪在地上,旁边又是几个字:拜托你了,一定要看酒坛下的信! 墨研好了,白华渊取出墨锭晾到一旁,去书架上抽出一张上好的玉版笺来。纸下轻飘飘地带出一张纸条,落到了地上。 刚提起笔,眼睛明明是对着玉片般的熟纸,余光却在瞄着地上的小纸条。 这张纸毁了。 刚一掀开箱子,他发现里面竟然还有许多小纸条。他随手扒拉了一下。 看起来她应该练习了很久:有的小人头瘪了,有的小人腿粗细不一样,有的小人画大了没地方落笔写字。还有一张,是酒坛的坛字写错了偏旁,她稍微描了一下,估计最后觉得不好看,所以还是丢在了这里。 纸条上不出意外地画了个小人。小人歪着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旁边写到:你看了我的信吗? 每两张画纸中间都夹了一张小纸条,每张小纸条上都画了个简笔画。有的小人双手合十,有的小人傻笑,有的小人叉着腰。旁边写的话也大同小异,意思无外乎全都是希望他看看她写的信。 白华渊将这些纸条全部合在一起,开始对着它们发呆。 一沓玉版纸。一支饱墨的狼毫,一组砚台和墨锭。一坛酒。一封画着小人的信,还有几十张小人纸条。 最后,手还是落在那封信上。 第一页,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讲什么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希望咱俩重归于好的废话,反而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故事。 我是早产儿。可能是没有在妈妈肚子里发育完全的原因,我有点笨,小时候一直比同龄的孩子差了许多。一直到八九岁前,大家都把我当真的笨蛋看。我每天在学校里给别的小朋友当马骑,自己还高兴地不得了。回家的时候裤子膝盖都被磨破了,自己开心地一直傻乐。 妈妈还教我对人说话凶一点,难听一点,这样别人在知道我是笨蛋之前就先怕了我。 … 看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下。当他意识到自己笑了时,就立刻止住笑意。白华渊将信封放到一边,继续拿起笔。 几息之后,那支笔还是被搁在笔山上。 香气四溢,确实是上品。 一口品完,他忍不住又多尝几口。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拿过信来。 无意间得知了你的秘密,我真的很抱歉。想来想去,我也只好拿我的秘密来与你交换了。 在我的眼中,知不知道你的秘密,你对我来说都没有变化。相信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后也是这样想的吧? 实在对不起。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了。 眼睛扫到了墙面,那副丁老头还一直挂在墙的最中间。 暮秋午后,曼赠与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