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跟她有更多的孩子，她给他又生了三个，小五叫“哥哥、嫂嫂。”其他叫“爸爸”，那时他只想跟她白头偕老。 他的眼泪落在已经很陈旧的盒子上，听见脚步声，他连忙擦眼泪。 两个儿媳妇跟了上去，一边一个叫“妈”。 自从遇上了红莲，他就不在秀英的房里过夜，只是那时他还会去她房里，陪着她聊聊天，说说孩子，商量商量日常应酬，甚至只是因为愧疚而静静地陪着她坐一会儿。 那一夜，他绞了毛巾，给她冷敷，只求上苍别让她有事，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 红莲说她不该妒忌，但是她没办法不妒忌，她痛苦，她难过，为什么像她这样的女人要爱上一个有妻子的男人？为什么她还想独占这个男人？她像孩子一样在他怀里哭泣，她向他忏悔，她告诉他，她会适应，她能适应，一定可以的。 秀英没有了他还有弟弟妹妹，还有儿孙，红莲家人早已在离乱中失去，而他的家人都很难接受她。她比秀英更需要自己。他告诉她，他会疼她爱她不会再让她伤心。 他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就少了，他们只是在饭桌上当着家人的面，在客厅里，还是当着家人的面，有的只是像公司的下属跟他汇报公司开支，提一句父母忌日，说一句亲眷们家里的大事，这种事，他听过算数，她都处理了几十年，不过是按照旧有惯例罢了。 这些热闹，这种幸福，他没想到有一天会离他而去，这让他惶恐不已，眼泪落在地毯上。 “皓年,我不是个好女人。刚才我虽然说我可以离开香港,但那些话出口，让我心如刀绞。那时,我竟然生出了你若是能离婚，你若是能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幸福感。”二姨太眼泪滑落，“皓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红莲做蔡家大太太，他从来没想过，蔡家的大太太只能是蔡陈秀英，蔡陈秀英才是他的元配是他的发妻,是替他送走父母,是替他养大弟妹和孩子的元配。 红莲拉着他靠着他,哭着要让他上楼，他摇头，他脑子很乱很乱。 “你让我怎么放心，你那么爱你的弟妹，你把他们捧在手心里，听说五姑太太要来香港，你忙着跟大姐细数五姑太太爱吃什么，让大姐给他们一家准备房间，你亲自去机场接他们wl。他们却肆意辱骂你，践踏你的尊严。就是这样，你都不生气。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们怎么舍得？”二姨太哭着摸着老男人的脸，“我只是想给你补补身子，那些真只是补汤而已……” 被老男人发脾气，二姨太哭哭啼啼地上楼去。 想想又不能怪红莲，红莲说要吃燕窝雪蛤，对皮肤好，他也就随口说了一句，他们这种人家，天天吃一盏燕窝算个什么？可就是没想过也是儿媳妇在弄。这种小得一点点的事，现在自己想想也过了，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是一双小脚，脚步轻缓，听见脚步声他仰头，果然是她下来了。 那时候他会替她解开裹脚布，把她一双畸形的小脚放进热水里，慢慢搓洗，希望洗去她的疼痛。 现在想想，她跟着自己其实又好过几年呢？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蔡家大爷心头说不出的难过失落。 人家儿子之间关系不好，他们家明明两个儿媳性格完全不同，老大也是潮汕媳妇，温柔贤淑，老二是北平来的，性格活泼，偏偏就像亲姐妹一样。老大包容老二，老二喜欢腻着长嫂。就像秀英和丽芸，哪怕丽芸跟着皓新去留洋，是个新派的女人，妯娌俩坐在一起也会有说不完的话。 “二少奶奶，小少爷和小小姐怎么起来了？” “金焕呀！吓他，害得他一大早来敲我门。让他们吃好了，等下再去睡。”二少奶奶把孩子给了佣人，“芳姨，你带着他们。我去厨房。” 又香又软的两个小宝贝，他一把抱起孩子，小孙女珑儿问：“阿公也在等嫲嫲做粿汁吗？” 佣人端了两个小碗出来：“小少爷、小小姐，来吃粿汁了。” “太太还在给你们做肠粉，你们先吃起来。” 蔡家大爷站起来看着餐桌前的两个孩 看见阿公在看他们，珑儿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她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叫佣人：“芳婆婆，帮我把粿汁拿过来。” 浓白汤水里是片片粿角，上头放了卤得香浓的小肠、鹌鹑蛋、五花肉和豆干。 那是过番的时候最想念的东西，哪怕星洲也有潮汕菜，只是那个味道，不是家里的味道，直到把秀英接到了星洲才又尝到了这一口。 他张嘴吃上去，那股子说不出的香味，让他的眼眶又热起来。 珑儿回头：“妈妈。” 小儿媳情愿喂狗，也不让他吃一口，蔡家大爷沉着脸：“你这算什么？” 要是平时他早就大发雷霆了，叫运通好好教训她了，居然揣测到公爹房里了，可现在，他的火在胸口堵着就没办法上来。 “阿公不吃粿汁，粿汁是老家的小吃，是嫲嫲和爸爸吃到大的。阿公只和小嫲嫲，还有三叔叔四叔叔一起吃早饭，他们吃的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要打扰阿公。”二少奶奶把孩子拉走。 蔡家大爷看见秀英和阿芳端着盘子出来，新的一碗粿汁放在孩子面前，刚才孩子用的是福寿安康的碗，这回是一个牡丹粉彩碗。 珑儿吃起了新的一碗粿汁，她还是有些不懂，她问大太太：“阿公为什么不能和珑儿一起吃粿汁？” “粿汁也会吃腻吗？”珑儿歪着小脑袋，“珑儿永远不会吃腻嫲嫲做的粿汁。” “是的，是的！我们永远喜欢嫲嫲做的粿汁。”二少奶奶捏着娃娃的脸，又看向蔡家大爷。 “最近不是有为国内捐款义卖吗？把这些全捐了，好歹也不要浪费了。”大太太说。 一件都不留？蔡家大爷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大哥哥，是懒虫，嫲嫲不要给他吃。”煜儿站在楼梯口拦住大哥哥。 看着已经在说亲的孙子，还像小娃娃一样，大太太给他喂了一节肠粉。 “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这天刚刚亮呢！” “你们等等，我给你们去做粿汁，很快的。”大太太立刻站起来。 “哥哥坏，坏哥哥。”煜儿叫着追了过去。 蔡家人多，有人上学有人上班，有人在家，早餐各有时间段，也各吃各的，倒也未必是完全聚在一起。 “知道了。”蔡金焕放下了碗，抱起了煜儿，亲了一口他的脸蛋，“跟珑儿姐姐去玩吧！” 珑儿也吃好了，有了同龄的姐姐，煜儿也不缠着哥哥了，佣人带着他们去花园里。 三个孩子到蔡家大爷跟前：“阿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