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实话实说，“我有点不舒服，怕扫兴。” 庄咏颐唇边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淡了，双手交叠在膝上，一动不动。 庄咏颐打断她，“你要走不是不行，但按我们朋友之间的规矩，是要罚酒不可。”她勾唇打了个响指，“给顾小姐准备十二杯特调shot。” shot是烈酒中的烈酒，几乎就是在吞酒精，成年男人的正常上限也不过六七杯而已。但因为够猛，是点燃酒局氛围的大杀器，庄咏颐一开口，旁边的人都反响热烈，那个灌酒的th带头去混酒。被灌过酒的女孩子半跪在长几旁边，摆开了一排十二个子弹杯。 顾影这一刻才看清了庄咏颐眼底暗色的凌厉，以及她的意图。 “你可以装傻。”庄咏颐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提了提声音，“但是枉费你那个做聂家情妇的好朋友替你找补，私下说了那么些好话，原来都是哄我的。” 顾影静了静，盯着庄咏颐，身体笔直紧绷，“今天的事，和诗曼有什么关系？” 顾影垂眼，只隔了数秒就掂起第一杯酒。 顾影没有喝过shot，不知道这种酒原来只要靠挥发就能熏出泪水，咽下去之后更像有一把刀子在胸口翻搅。呕一声，她扶着桌面吐了大半的酒，连续不受控地反胃，身体痉挛着，生理性的眼泪不停滑下。 th弯腰，将另一杯塞进顾影团起的掌心，“这杯呢，试试？” 顾影被推得失去平衡，身体晃了晃，直直地朝后倾倒下去—— 顾影平静地闭眼，完全没有躲避或者求助的意思。 顾影愕然回头，男人收回手，散漫地抄在兜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里，目光看也未看她。 顾影没动那方手巾，闭着眼小口而急促地吸气。 这副样子，竟然有种触目惊心的野艳。沈时晔神色复杂地盯着她，丝丝怒意又返了上来。 “西泽的确将你调教得很好。”他突兀地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感情，“但他知不知道，你在我身下，也可以这么下贱？” 明明早有预料，为什么心里还是酸楚还是难过？ “那也是你先邀请的。”他淡淡撇到他身边，身段还是那么纤长优雅，但莫名看得出她身体的紧绷，“alex，你已经谈完事了？” 庄咏颐面不改色，“开玩笑而已，朋友之间，玩么。” 语气风平浪静，但这之后，整个包厢都没人敢开口，连呼吸声都放轻。 沈时晔沉哼一声，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下一秒，她的声音就被男人淡而沉的一声命令截断，“不必。” 顾影瞳孔，第一反应是去看周围有没有沈时晔的身影。 顾影抬起脸应好，她看清后猝然停住，半晌，换了一种很微妙的语气，“evelyn，是你呀。” “一位新朋友。”庄咏颐望向顾影，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你这身衣服……” 庄咏颐点点头，笑意友善而得体，“他们怎么能麻烦你做事？辛苦了，快坐。” 接下来的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沈时晔举杯饮尽，将空酒杯倒扣拍在桌面上，清晰而瘆人的一声又一声脆响。 到了第八杯，顾影的脸色已经从呆滞震惊变成彻底的煞白，伸手挡在酒杯上，“够了。” 顾影身体条件反射地颤了颤。但她顾不上怕了。 顾影双拳攥着死紧，盯了他半晌，霍然一把推翻了剩下的酒杯。 顾影等着他发火，可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提起酒器，将四个酒杯重新满上。 喝掉这几杯酒，实际也不过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顾影却觉得漫长到难以忍受，不知道是第几杯开始，她低低地啜泣出 但她的眼泪也没能让他停下。 “咏颐，现在你该满意了？” 沈时晔深深环视在在场所有人一圈，转身离开，一秒也没有多留。 沈时晔在前面大步流星，根本没有要等她的意思。顾影急促地跑起来，大厅外面人太多，她迷失在人群里。哪里都不见人，又怕他酒劲上来出事，她手指发抖地拨电话给潘师良，语无伦次，“沈先生喝了十二杯shot……我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她把什么酒精中毒的案例通通想了一遍，成功吓住了自己。潘师良却见怪不怪地安抚她，“十二杯……还好吧。我等下让calv送解酒药过来。” 透着玻璃，浓郁的天际是银灰色的，雪花越飘越大。玻璃上有一层雾气，隔着雾气，似乎能看见风雪之中有一个人影，深色西服，没有披大衣。 顾影裹上围巾和大衣从侧门跑了出去，落了近五小时的雪，积雪已经深至脚踝，她一脚深一脚浅，吃力但执着地走近他。 他的眼神一寸一寸，缓缓地自下而上扫过她。 她哭了很久，唯一听得出情绪的一句，冷酷得瘆人。 所有人表情木讷着，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沈时晔已经手起手落地饮了两杯。 沈时晔将喝过的酒杯扣在台面上，动作不紧不慢，“既然是女人的局，那刚才劝酒的，又是哪一位。” th早就站得离顾影很远，没想到沈时晔一眼把他找了出来。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着痕迹擦着手汗，听见这个气场迫人的男人问自己，“你叫做……” 别说自报家门，th现在连抬头看一看沈时晔表情的勇气都没有。 “杨鼎明。”沈时晔重复愣了愣，没有 沈时晔一步一步走近她，步步紧逼。她下意识跟着后退，后背一疼，抵到了露台的雕花罗马柱上。 “那十二杯酒，让你喝你就喝。你的忤逆就只会对着我是么？” “撒谎。”他用虎口卡住她的下颌，推高，“把我推给庄咏颐，谁给你的胆子？” “不许走开。”他接得很快，像命令又像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