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让周呈把手摊开,他把那玉簪放上去。 那玉簪看着太贵,周呈剑眉下的眼睛肃然,宽大的手掌递回去,明摆着不收宋吟的东西。 宋吟小脸淡漠,饱胀的嘴唇张了两下,对着这头笨熊说了些什么,周呈没听清,脸上闪过一丝愣意。 “明天去找个地方把这簪子卖了换钱。”感觉那句威胁有用,宋吟对着那轻颤的耳廓又说:“听明白的话就点头。” 周呈怔愣得不知做什么才好。 周呈手心一颤,大量冒出了汗,呼吸粗了,承受着难以忍受的辛苦一样,快速却又闷闷地说:“不要不见,等雨停了……我会卖掉。” 这是他给的东西。 宋吟满意了,放下踮起的脚尖,道:“把话再重复一遍。” 周呈身躯如山,往常搬几十公斤重的东西能来回走几个山路不喘气,如今被那根细细的指尖点了一下,不知怎么地就双腿一软,一个踉跄跌坐到了石阶上。 感觉不到痛感一般,周呈看着眼前的细长双腿,还记得宋吟让他做的事情,粗糙的手指动了动,闷声道:“等雨停了,我会把簪子卖掉。” 宋吟也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点,这人就会摔倒在地。 周呈被他拉起来后听力才渐渐恢复,他看见宋吟嘴巴抿了又舔,似乎是嫌他莽撞,想说他,但最后只是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好可爱。 但周呈目光触到自己住的地方,又顿了顿。 但是宋吟这么金贵,一定不喜欢一蹭就能蹭出泥的砖墙,也一定会被漏风的窗棂吵得睡不着觉。 宋吟身子看着弱,还要预支一些钱备上草药,平日用来内调身子。 周呈没有说话。 …… 被周呈带来的路上宋吟有记路,也没让男人送。 宋吟只好站在一个小亭子下等雨停。 宋吟不经意地往过扫了一眼,突然一愣,私塾的学生都走完以后,他就看见一个身穿素洁白衬衫的男人坐在私塾门口,两条腿都放在轮椅上面。 宋吟见他一直在看自己,不好装看不到,犹豫片刻用两条胳膊挡住脑袋小跑过去,刚站定,便低下头和男人对视:“洛……” 洛爱雍嘴角的笑意深了一点,气质彬彬有礼:“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洛爱雍点头道:“嗯,已经教了半年久。” 这私塾的院长当初建了这地方,却因为给出的资薪太少,招了半月之久都招不到人,孤掌难鸣,最后才幸运招到了洛爱雍。 洛爱雍刚才就注意到他了。 宋吟用手指撩了撩耳边潮湿的头发,低下头敷衍地打马虎眼:“在家里待着无聊,出来随便逛逛,没想到就下起了雨。” 洛爱雍触到他的目光,垂眼按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甚在意地说:“我的腿以前出意外坏了,不能长时间用,走几天路就要坐几天轮椅。” 洛爱雍每天都有课,不像别的人鱼一到用腿的临界点就可以回到深海休养,只能借助轮椅去私塾或者学校上课。 洛爱雍放在轮椅上的手一顿,收回来放到了大腿旁边,抬起头一笑:“会不会太麻烦你?我准备去银行换几张银票,可这附近的银行并不算近。” 他伸出手,纤细的胳膊柔柔地扶上了轮椅的两边,几根手指垫在洛爱雍的肩膀旁,就这样推着洛爱雍走出了私塾。 街上的小贩见雨停了,都把摊子重新摆了出来,健壮的黄包车车夫也在街角揽起了客人。 洛爱雍的眉眼无奈地弯了弯,提醒道:“不要着急,小心旁边有车。” 宋吟挖着吃了两口,低头看了眼没有行动 一声小小的惊呼,宋吟在车夫头也不回的高呼声中,一个趔趄坐了下去。 洛爱雍的腿只是不能行走,不是失去了感觉。 他手臂有着惊人的力量,虎口卡着宋吟两边的腋窝,让宋吟悬在空中一动不能动。 他托着宋吟的肩膀,虎口卡在腋窝后,覆在胸口的掌指,就好像碰到了些嘟起的弧度。 卫澹生回到卫宅就叫了个小厮过来。 卫澹生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双腿缓缓交叠,穿的还是那件西装白衬衫,衣领解开着两颗,他问:“南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卫澹生脸色看不出喜怒,修长的手执着一茶盖,慢悠悠地滑着杯子,他坐在大片的暖光中,眉、眼、唇都似淬着寒冰。 他静静等着卫澹生进一步问他南城的近况,忽的,卫澹生喝了口茶,问道:“小娘今天出门都做了些什么?” 他吞口水:“您是说程少爷?” 小厮刹那间汗如雨下:“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小厮愣愣的,两股战栗。 卫澹生等得不耐烦:“说就行了,犹豫什么。” 卫宅上下就没有不怕卫澹生的,小厮被那不轻不缓的一句话吓得两腿滑汗,再不敢考虑别的,“小姨娘今早出门先是去给二爷择了一个福袋,后来想去买收纳盒,却被诈骗贩子盯上,硬是拉去警察署,非要小姨娘赔钱……” 卫澹生磨茶的动作一顿。 “后来又下雨,我和小姨娘被那个人带到了一间泥砖屋里,小姨娘喝了他煲的姜水,还用他的毛巾擦了身子,擦完后小姨娘就把二爷送的玉簪塞给了那人,叫他去拿这玉簪卖了换钱。” “小姨娘这才满意,让他再重复一遍,他不说,小姨娘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他就倒了,小姨娘还得去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