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凯歌高奏 裴琰命田策接过陇州等地的防务,带兵赶往陇州,童敏则重回长风卫,不再任军职。裴琰又请了凌军医向李大夫提亲,借成郡郡守府之地,选了这日替童敏将李大小姐迎娶过门。 此番二人终得结为连理,长风卫上下都替童敏感到由衷的高兴,又正值大战得胜,婚礼虽办得仓促了些,却热闹非凡,就连被易寒击伤后一直卧床休养的卫昭卫大人也出席了婚礼。 裴琰笑容温雅如玉,喝过童敏和李大小姐奉上的茶,取出一块令牌,递给童敏。 童敏哽咽难言,半晌方道:“童敏定不负相爷重託,不负安大哥——” 裴琰弯腰将童敏扶起,笑道:“快起来吧,总不能让新娘子陪你跪着。” 陈安等人一拥而上,笑声震天,将一对新人拥入后堂。 卫昭却未听到他的说话,他正淡淡而笑,眼光凝在堂内一角。裴琰顺着他目光看去,笑容渐失,他慢慢端起案上的一杯喜酒,放于嘴边细饮。酒在嘴里,滋味全无,而他的视线亦再也挪不开了。 她立在堂内一角的红烛下,嘴角含笑,目光越过喧笑的人群,与卫昭视线胶着在一起。二人似是同时想起了什么,面颊都有些微红。再过片刻,江慈抿嘴一笑,眉眼间散发着无尽的光彩,一双明眸,更仿如醉人的酒。 卫昭回过神来,心中暗凛,也站起身,淡淡道:“我也有些乏了,各位失陪。”他向宁剑瑜和崔亮点点头,走向后堂。江慈悄悄穿过纷闹的人群,跟了过去。 江慈将西偏院院门关上,奔入屋中,抿嘴笑道:“可惜新娘子蒙着喜巾,真想看看她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么美。” 江慈知他要说什么,伸手摀住他的嘴,望着他略带愧意的面容,柔声道:“在阿爸和姐姐面前成亲,我很喜欢。” 江慈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喃喃道:“这么快?”她猛然用力抱住卫昭的腰,仰头望着他,语带哀求:“能不能不回京城?” “小慈,还得委屈你。”卫昭迟疑一阵,艰难开口:“现在知道我们关係的,只有少君和子明。此番回京,我还有数件大事要办。” “不行,我看少君方才情形,只怕他不会放你离开,你一个人走,万一失踪了怎么办?” 卫昭笑了笑:“他的心思,我最清楚。” 江慈却忽想起一事,仰面笑道:“不怕。你不是说过我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吗?”她轻轻勾着他挺直的鼻樑:“你有着猎豹般的鼻子,我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怎么了?” “那当初我在那客栈逃跑,你怎么能跑到前面拦截我的?”江慈不解。 江慈恼了,用力咬上他的手背。他忍住痛,抚着她的背,哄道:“是我不对,你千万别一个人走。” 卫昭心中悔意愧意渐浓,前方的路黑云密布,荆棘丛生,又拿什么许她将来?他只能用力抱住她:“小慈,是我一时大意,不该带你到这成郡来。” 院外,隐约的笑闹声传来,卫昭吻上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跟着子明,到京城后,请子明想个办法,不让少君的人跟踪,到内城西直大街老柳巷最末一间宅子等我,门匙在宅子前柳树第二个树杈处的树洞里。” 江慈揽上他的脖子,轻声道:“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我在那里等你便是,只是你要记住答应过我的话。” 卫昭脚步有些踉跄,将她抱到床上,慢慢取下她的碧玉髮簪,一帐温柔,满枕青丝,他不敢再想他们的未来,只将自己沉入到无尽的温柔缠绵之中去。 他轻抚着她的额头,替她将细细的汗珠拭去,她的面颊仍透着潮红,他轻轻一笑,披衣下床。 他顿了一下,面上有些隐忍的痛楚,再回头,又是柔和的笑容:“我去办点事,你先睡。”:“这帮兔崽子,童敏今晚可有苦头吃了。” 宁剑瑜知他有要紧话和自己说,过来坐下。二人不言不语下完一局,却是裴琰胜了三手。他慢慢将棋子拾回盒内,轻声道:“剑瑜,我真舍不得离开成郡。” “是啊。”裴琰声音低沉,略含疲倦:“都是随着我同生共死过来的弟兄,华桓之战,我实在愧对他们。回去以后,又得过那种钩心斗角的日子。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我才觉得我活得光明磊落,活得舒心畅意。” 裴琰大笑,却只用力道出一字:“好!” “剑瑜,过几天太子诏书一到,我便得回京。”裴琰道。 “是,弟兄们在外征战,但都惦记着家乡。” “侯爷放心,田策守着陇北,我守成郡,许隽镇着河西,乱不了的。” 裴琰仰望星空,迎着夜风,沉声道:“剑瑜,我要你,助我将这北面半壁江山,变成天下最富饶的地方,变成我裴琰雄图伟业最坚实的后盾,异日统一天下的!” 裴琰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宁剑瑜:“这是子明为我拟的战后安民施政的条程。” 裴琰微微摇头:“子明必须随我回京,各地郡守人选,我都会安排咱们自己的人,你掌控全局便是。我回去后,不管朝中如何变化,你要谨记:文,按子明拟的条程施政,打下异日宏图大业的基础;武,则帮我守住北面这半壁江山,让我在朝中能进退自如。” 裴琰负手望向窗外辽远的夜空:“剑瑜,我希望有朝一日,这天下内政清明,百姓安居,各族归心,四海来朝。但这个目标,绝非短短数年便可以实现。我请你与我裴琰一起,用毕生的精力来创立一个皇权一统的强大国度,立下不世功勋!” 裴琰将他挽起,道:“你我兄弟,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宁剑瑜自是摩拳擦掌:“嘿嘿,有侯爷亲自闹洞房,童敏这小子也算是有福。” 裴琰视线扫过陈安等人,将脸一沉:“你们这样怎么行?” 待室内再无人哄笑,裴琰拿过陈安手中的丝帕,笑道:“你们闹洞房的水平太臭,看侯爷我的。” 待众人将被丝帕绑住嘴的童敏押到李大小姐面前,忽有长风卫奔进来跪地禀道:“侯爷,城西粮仓着火,值守士兵无一生还。” 宁剑瑜吸了口冷气,道:“看来桓军还是不死心啊。” 十一月初二,晴冷,微风。 裴琰此次凯旋回京只带了八千将士,其中一部分为原先京畿六营中北调、在战争中倖存的人马,另一部分便是他的三千亲信长风卫。 裴子放张目看了片刻,微笑躬腰道:“正是。” 裴琰紫袍银甲,策着“乌金驹”奔近,眼见太子过来,忙翻身下马,趋近数步,因战甲未除,单膝跪在太子身前,朗声道:“臣裴琰,幸未辱君命,得胜归来,叩谢我主隆恩。” 二人再依礼对答几句,便有内侍奉上水酒。太子执壶亲为裴琰倒酒,裴琰与众臣举杯相祝,一饮而尽。 卫昭却不饮酒,目光带上了几分急切:“圣上龙体可康復?” 诸臣都借与裴琰对饮之际,仰头掩饰各自唇边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