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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1 / 1)

九六、剑鼎生辉 崔亮颔首,二人微笑转身举步,却听身后江慈柔和的声音:“师姐,对不起,我不能随你走。” 卫昭慢慢转过身,见易寒欲上前,便稍踏前一步,护住崔亮。 燕霜乔点头,拉住江慈有些冰凉的双手:“是,小慈,咱们离开这里,去上京,再也不用呆在这战场,再也不用分开了。” 燕霜乔无奈地嘆了口气,道:“小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邓家寨了。” 江慈犹豫了片刻,道:“相爷允我来之前,说只要明飞肯回去,他既往不咎。” 见江慈还是犹豫,她心中焦急,怒道:“他说得轻巧,你可知,明飞是何人?!他是月戎国派在华朝的暗探!” 江慈看了易寒一眼,又望向燕霜乔。燕霜乔有些愧疚,转而轻嘆一声:“小慈,不管怎样,他、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也算是半个桓国人。” “明飞他,待你好吗?”江慈伸手,替燕霜乔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轻声道。 江慈欣喜地笑了笑,又拉住燕霜乔的手,将头搁上她的肩头,慢慢地闭上双眼。 江慈低低道:“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燕霜乔听出江慈话中决然之意,愣了片刻,慢慢抽出双手,将江慈揽在怀中,泫然而泣。 风拂过桥面,江慈揽上燕霜桥的脖子,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还有,师姐,你放不下你父亲和明飞,所以要留在桓国。可我心中,也有了放不下的人。” 镇波桥头,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崔亮内力不足,听不清楚江慈说了些什么,只见易寒似是有些惊讶,再看了看身侧的卫昭,见他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却凝在江慈身上。 她心中难过,却仍慢慢撒手,带着满足的微笑,看了燕霜乔一眼,猛然转身,大步奔下镇波桥,跑向远处的军营。 一阵大风颳来,吞没了她的呼唤之声。燕霜乔泪如雨下,易寒暗嘆一声,拂上她的穴道,抱着她转身而去。 卫昭缓缓转身,话语听起来有些缥缈:“子明,请。” 卫昭与宁剑瑜含笑点头,脚步从容,只是负于身后的双手有些颤栗,他也看了看河西渠北,嘆道:“若无血战,又怎能收回疆土。” 卫昭由河西渠北收回目光,望向右前方,正见江慈纤细的身影奔向医帐,他的心似被什么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凝作一团,却又彷佛积蓄出更大的力量,要向外喷薄而出。 崔亮见西首椅中一人长身而起,二十来岁年纪,眉目清朗,笑容可亲,有着一股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气派,忙作揖道:“崔亮见过侯爷!” 崔亮微笑:“算着侯爷应是这两日要到,方才一路过来,见军营后方似是有些喧扰,知定是侯爷率援兵前来,侯爷这一到,咱们胜算可大了。” 何振文与庄王一系向来不和,他的妹子何青泠又曾打伤过右相陶行德的内侄,为了此事,何振文亲自进京调解,与卫昭见过数面。他还託人送礼给卫昭,请卫昭调停,与世家子弟素来不对眼的卫昭却命人将礼物分给了光明司卫,还当众放话“他何振文的东西太贵气,卫府养不起”,让何振文心中实是暗恨不已。只是军营相见,对方又是监军,皇帝虽病倒,但指不定哪日康復,这卫昭恃宠而骄,权倾朝野,倒也不好过分得罪。 崔亮嘆道:“有负相爷重託,实是愧疚。” 崔亮点头:“是,那几样兵器也差不多製成了,只要时机一到,咱们便可反攻。” “何人?” 崔亮一喜:“相爷有合适的人?” 江慈得见师姐,知她终身有托,欣慰不已。她又将心里的话悉数倾吐,终于在镇波桥上,将心头那一层轻纱揭去,不禁心情大畅,竟是自去岁以来从未有过的轻鬆。她回到医帐,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手下更是勤快。 “快满十八了。” 江慈在医帐多时,也听说过凌军医有个女儿,还知他似是有意将女儿许给宁将军,不由笑道:“云姐姐现在在哪里?” 江慈听出凌军医言下之意,微笑道:“我倒觉得这战场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 江慈早将凌军医看成自己的长辈一般,笑道:“凌叔,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的志向是什么?” “我以前,就只想着游遍天下,吃尽天下好吃的东西,看尽天下好看的戏曲。”江慈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日,河西渠两岸,沉静中透着不寻常的紧张,双方似是都知大战一触即发,虽无短兵相接,却仍可感觉到战争的沉闷气氛压过了夏日的灿烂阳光。 后营马厩旁,早围满了士兵,不停有人起鬨:“揍死这小子!” “大伙一起上!” 宣远侯带来的洪州军见这名光明司卫的帮手赶到,又围了数十人上来,场中一片混战。宋俊无奈,长剑幻起漫天剑雨,但洪州军仍不散开,不多时有数人受伤,倒在地上,洪州军们更是愤慨,围攻之人越来越多。 宋俊过去扶起宗晟,宗晟拭去嘴边血迹,怒目望向急奔而来的裴琰、何振文和卫昭。 一名受伤的副将自地上爬起,指着宗晟,极为愤慨:“侯爷,这小子抢我们的粮草,去喂他的战马,还出口伤人!大伙实在气不过,才―――” 何振文面上有些尴尬,还未发话,那受伤的副将气愤难平,脱口而出:“什么卫大人?!不过是个兔儿爷罢了!” “卫大人!”裴琰急掠而来,搭上卫昭右臂,卫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仍不放手。他指间慢慢用力,那副将的眼珠似就要暴裂而出,双足剧烈颤抖,眼见就要毙命于卫昭手下。 卫昭斜睨了何振文一眼,手中力道渐缓,却猛然一撩袍襟,双腿分开,向那名副将冷冷道:“你,钻过去,我就饶你小命!” 何振文连声喝斥,压住众人,又上前向卫昭抱拳道:“卫大人,手下不懂事,在下向你赔罪,还请卫大人看在下薄面,军营中以和为贵。” 何振文一愣,卫昭淡淡道:“当年陈尚书的公子向我赔罪,可是连磕了三个响头的。我看在少君面上,只要侯爷一个响头即可。” “这小子欺人太甚,凭什么咱们洪州军要受这等羞辱!” 裴琰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卫昭冷哼一声,负手而立,微微仰头,也不说话。裴琰刚一开口:“三郎―――” 何振文见裴琰苦笑,怒道:“原来少君也怕了这奸佞小人!”他向裴琰拱拱手:“既是如此,我洪州军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告辞!”又转身喝道:“弟兄们,咱们走!” 裴琰与何振文再说一阵,何振文面色稍霁,冷声道:“我就给少君这个面子,不过他卫昭在此,我洪州军也不会再呆在这里,少君看着办吧。” 裴琰眼神一亮,向何振文道:“何兄,窦家村那处防守薄弱,又是桓军一直企图攻破之处,这个防守重任,想来只有洪州军的弟兄才能胜任。” 裴琰转过身来,卫昭也不看他,转向宗晟,冷声道:“没出息!” 卫昭却嘴角轻勾:“下次下手得狠些,就是把他们杀光了,也有大人我帮你撑着。”说着拂袖而去。 裴琰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崔亮道:“子明,你看着安排兵力吧。” 此时天色全黑,东面的天空,挂着几点寒星。卫昭手负身后,不疾不缓地走着。江慈默默地跟在后面,也不知走了多久,卫昭在一处小树林边停住脚步。 夏风吹过,江慈忽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不由抽了抽鼻子,笑道:“茜草香!”说着弯下腰去,四处寻找。她内力微弱,夜间视物有些困难,找了半天都未发现,却仍弯腰拨弄着 卫昭默立良久,终道:“什么样的?” 卫昭目光扫了一圈,向右走出十余步,弯下腰,扯了一捧茜草,递给江慈。 卫昭看了看她,拈起一粒,送入口中,咀嚼几口,眉头不由微皱了一下,但见江慈吃得极为开心,也仍从她手中取过数粒,慢慢吃着。 “那你今日-――”卫昭脱口而出,又将后面的话嚥了回去。 卫昭并不停步,江慈“唉呀”一声,跌坐于地。 江慈拍去屁股上的尘土,笑道:“三爷过奖,我这小小伎俩,万万不及三爷、相爷还有刚才那位侯爷的演技。” 江慈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道:“咱们军中,有桓军的探子吗?” 江慈微笑道:“这里又不是京城,三爷无需在人前演戏。再说,我所知道的三爷,可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是。” 卫昭静静地看着她,江慈仰头,看着他如身后那弯初升新月一般的面容,轻声道:“三爷,你回月落吧,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江慈觉自己的心跳得十分厉害,眼见他的手就要抚上自己的面颊,终忍不住闭上双眸。盈盈波光敛去,卫昭惊醒,心中如被烙铁烫了一下,猛然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后半夜,天上浓云渐重,夜色黑沉。 崔亮微笑不语,裴琰道:“对了,令师叔知不知道有这样东西?” 前方黑影一闪,裴琰一笑,向崔亮道:“来了。” 裴琰大笑:“都是子明的功劳。”又向崔亮笑道:“这位是玉德,我的总角之交。咱们能不能顺利收回河西府,就全看他的了。” 裴琰接过册子,看了一遍,点头道:“就是这些人了,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裴琰笑着望向崔亮:“该怎么做,子明就和玉德说说吧。” 南宫珏回头,明亮的眼神一如十多年前那个纵情潇洒的少年郎。 南宫珏一愣,转而想起安澄,眼神微暗,復笑道:“少君放心,你还欠我一个赌约,我可等了十年了!” 入黑后的寒州城,一片死般的宁寂。 大街上,漆黑一片,更夫也早不见了踪影,间或有巡夜的桓军士兵经过,他们整齐刺耳的踏步声让民宅内的狗也停止了吠叫。 李大夫吓得肝胆俱裂,眼见这群桓军走路东倒西歪,知道他们喝醉了酒,急急上去阻拦:“各位军爷!小人这是药铺―――” “就是,听说‘回春堂’的大小姐长得极为标緻,快叫出来,让弟兄们见识见识。” 左邻右舍听得喧扰和女子哭喊之声,纵是担心李大夫一家安危,又怎敢出来观看。正皆躲在屋内瑟瑟直抖之时,忽又听得有人大声呼喊:“起火了,‘回春堂’起火了!” 悲嚎声撕肝裂肺,一名老妇从街头扑了过来:“儿啊!我的儿啊!” 正在此时,长街上过来一队桓军,见火势极盛,百姓们又皆怒目望着自己,为首军官喝道:“什么事?!还不快救火?!” “和这帮禽兽拼了!”么多人,我们要为李大夫报仇!” 大街上的百姓越围越多,将这一小队桓军堵在巷中,桓军将士见势不对,纷纷抽出兵刃,喝道:“你们不想活了?!” 眼见青年右腿鲜血喷涌而出,上千百姓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愤,发出惊天的怒吼,也顾不得自己没有兵刃,也顾不得去想后果,齐拥而上。桓军们刚挥起兵刃,围过来的数名青年男子忽然手起寒光,将桓军前排之人毙于剑下。 有人振臂高呼:“乡亲们,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百姓们怒火衝天,无处渲洩,齐齐应和,街上人流越滚越大,人人或持刀,或握棍,衝向直衢大街的郡守府和各处城门。 一片混乱之中,一行人悄悄地出了寒州城东门。 他不及说话,一女子扑了过来:“父亲!” 那黑衣蒙面人拱手道:“李大夫,实是对不住您了,我们是剑鼎侯的人。” 火把照映下,李大夫见那张银票有三千两之巨,急忙推却,道:“能为侯爷、为百姓做点事情,是我份内之事,这银票万万不能收。”语气极为坚定。 “现在河西渠打得凶,你们过不去。”黑衣蒙面人沉吟了一阵,道:“这样吧,李大夫,你们去牛鼻山,那里现在有童将军派人守着,你们拿这块令牌去,他自会收留你们。”说着将令牌和银票塞入李大夫手中,带着手下急奔而去。 华朝承熹五年五月十四日夜,被桓军占领的寒州城百姓暴动,桓军虽竭尽全力将百姓暴动压了下去,但死伤惨重,向河西府紧急求援。 宣王宇文景伦接报后,紧急抽调河西府部分驻军,驰援寒州、晶州二地。 桓军十五万大军南征,多场激战,三万将士战死,部分兵力留守成郡、郓州、郁州、巩安、东莱,部分兵力驻扎于河西府、寒州、晶州,仅余约八万主力,于河西渠与长风骑对峙。 宇文景伦披上甲衣,滕瑞掀帘进来,宇文景伦神情严肃:“都准备好了?” 宇文景伦摆了摆手,道:“我也觉得先生说得有理,但现在窦家村驻守的是洪州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洪州军可是一群草包,比不上裴琰的长风骑。无论如何,我得试一试。” “我看不象。”宇文景伦呵呵一笑:“华朝那个昏君,只知宠幸娈童,还将卫昭派上来做监军,这小子素来飞扬跋扈,和何振文起衝突,再正常不过了。” “那是自然,我也看不惯这龌龊行径。”宇文景伦繫上战袍,手稍稍停了一下,稍有忧虑:“就是两个王叔,都好这口,真是有些头疼。眼下还指望着他们率军来援。” 宇文景伦只得暂将忧虑抛开,出帐上马,令旗挥动,桓军大军,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然向西疾驰。 桓军以盾牌手和箭兵为掩护,以这段时间赶製出来的投石机投出巨石,又用虾蟆车运来泥土,于一个时辰内填平河西渠,主力骑兵随后攻过。 长风骑将士手持药製牛皮管,管内射出黑油,黑油喷至桓军身上,滕瑞大惊,不及下令回撤,长风骑箭兵射出火箭,桓军骑兵纷纷着火,跌落马下,死伤无数。 宇文景伦见势不妙,知中裴琰诱敌之计,当机立断,回撤河西府。 桓军节节败退,双方血战,杀声震天,桓军在河西府的守军见势不妙,也出城驰援。激战,在河西城南面平原上进行了整日。 双方以“回雁关”为界,重新陷入对峙之中。 入夜后的河西府,灯火辉煌,锣鼓喧天。百姓们涌上大街,放起了鞭炮烟火,庆贺长风骑大胜,赶跑桓军,收復河西府。即使有亲人死在战争之中的,也是喜极而泣,人们暂时将战争的痛楚忘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平原。 众人在欢呼声中进入郡守府,裴琰除下战甲,崔亮这才发现他的左腿有一处剑伤,忙命人取来伤药,替他包扎。 卫昭白袍上血迹斑斑,也不回头,淡淡道:“倒不算,你的对手是易寒,我想找宇文景伦,可这小子身边拚命的人太多。” “这个我倒不担心。”卫昭在椅中坐下,道:“易寒吃亏在比少君大了二十多岁,等他老迈的那一天,少君可正当盛年。” “他随着凌军医,此时还在‘回雁关’。”小天想了一下才明白裴琰指的是江慈,忙回道。 小天见平素十分和蔼的裴琰这般生气,心中直打鼓,半天方道:“他自己一定要留在那里的,说那里的伤兵最多,凌军医也拦不住。” 裴琰想了想,也未再说话。待小天等人退出,向崔亮笑道:“子明想的好计谋!咱们不但收復了失土,还赢得了民心。” “是啊,子明,经过这一役,我更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裴琰站起,走至东厅门前,望着郡守府大门外围拥着庆祝的民众,缓缓道:“民-心-如-水,载舟覆舟啊。” 这段时日,河西府、晶州、寒州三地百姓,将在战争中死难的亲人遗骸纷纷下葬,河西平原上,遍地白幡,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这日,天色阴沉,风也刮得特别大。河西府百姓倾城而出,人人头缠白布,腰繫素带,赶往野狼谷,参加为在“河西之役”中死难的将士和百姓举行的公祭大典。 安潞过来将他扶住,他将安潞一把推开,脚步沉重,走至大墓碑前。他的手抚上花石墓碑,眼前浮现那些牺牲了的、同甘共苦多年的弟兄们的笑容,耳边彷佛再听到那声声出自至诚的“侯爷”之声,裴琰慢慢地合上双眸:弟兄们,英灵不远,请原谅裴琰吧。 风吹过山谷,发出隐约啸声,万木起伏,似也在为这万千忠魂而俯首折腰。裴琰站起,缓缓转身,望着身后白茫茫的人群,强压激动,他运起内力,清朗而慷慨的声音在山谷内迴响。 他语调渐转哽咽,在场将士与百姓皆受感染,低低的抽泣声随风飘散。 他运力一抛,长剑直飞上空,带着尖锐的啸声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又急速落下,剑尖直直撞上墓碑,裂声不绝,长剑断为数截,跌落于黄土之中。 怒吼声,如一阵飓风,捲过“野狼谷”,捲过河西平原,迴荡在苍茫大地漠漠原野之间。 待老者们礼罢,裴琰再次登上祭台,宣布了几件让河西府百姓兴奋不已的决定:由于桓军撤得急,他们从各失陷州府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不及带走,被长风骑缴获。这些财宝均取自于民,自当还之于民。 考虑到今年春耕受战争影响,田园荒芜,裴琰还宣布,将由官府统一从南方调来粮种,免费发给河西平原的百姓,以助他们恢復生产,重建家园。 公祭大典结束,裴琰带着长风卫打马回了河西府,见征兵处前排起了长龙,沉郁伤痛的心情方稍稍得到舒解,转头见征粮处前一片惨淡,眉头微皱,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征粮处旁围着一些衣衫褴褛之人,听言七嘴八舌:“是啊,我们饿了好几天了。” 裴琰颇感棘手,道:“那百姓们的口粮,还够他们生活吗?” “那周围乡村的百姓呢?” 裴琰沉吟片刻,道:“传我命令,除留够“回雁关”军营的口粮,其余的军粮,拿出来救济城内无粮的民众。” 不待众人反应,他已面容沉肃,走入郡守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后,大街上的民众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伏于地。从是日起,河西府、寒州、晶州等地百姓纷纷在家为“剑鼎侯”及长风骑立起了长生牌位,日夜祷颂。 裴琰俊眉一挑,摆了摆手,长风卫退去。他想了想,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了弯,将左边大半个衣袖扯落,光着左臂踏进东厅。 裴琰也不说话,将左臂一伸,先前割血立誓的剑痕仍在渗出鲜血。江慈“唉呀”一声,忙俯身打开药箱。 江慈边给他上药包扎,边语带责备:“小天这小子,跑哪去了?” “嗯。”江慈未听出异样,手中动作不停。 江慈不答,待包扎完毕,方直起身道:“若是个个军医都是如此,有谁在前面抢救伤兵?” “是啊。”裴琰之前心中伤痛,此时也觉有些疲倦,放鬆身躯靠上椅背,合上双眸,淡淡道:“失土还得一寸寸收回,这肩头的担子,一刻也无法放下―――” 裴琰内力高深,小憩一阵便醒转来,但他舍不得这份睡梦中的安宁,并未睁眼。他闻着细细熏香,享受着数月来难得的静谧,听到室内江慈恬淡均匀的呼吸声,轻声唤道:“小慈。”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裴琰心头,他觉自己的心就像裂开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东西正从这缝隙中呼啸而出。他犹豫良久,终慢慢睁开双眼,轻声道:“小慈,你,留在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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