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知子恆殊 帐内,裴琰起身,慢条斯理地将烛火剔亮,坐回椅中。卫昭却仍斜躺在竹榻上,并不抬头,只是专心看书。 待将最后一颗棋子拈回棋盒中,裴琰忽然一笑:“三郎,宝璃塔那局棋,咱们当日并未下完,三郎可有兴趣,再一决高低?” 二人不疾不缓地下着,不多时又下成了那夜在宝璃塔中的对峙之局。眼见裴琰在西北角落下一子,卫昭却懒懒的在中盘落子。 裴琰微笑道:“看来,三郎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 裴琰平静顷刻,展眉笑道:“三郎,咱们不用像那夜一样,再用拳头一较高低吧?” 裴琰却淡淡一笑:“三郎,我还真是佩服你,这么沉得住气。” 裴琰身子稍稍前倾,紧盯着卫昭:“三郎,咱们不用再遮遮掩掩,我等了你数日,你也迴避了我这么多日子,可现在,时间不多了。” 裴琰与他对望,唇边渐涌冷笑:“原来那夜在宝璃塔,三郎说愿与我携手合作,全是推托之辞!” 裴琰眸光一闪:“既是如此,那我现在,还要三郎帮忙,三郎可愿意?” 裴琰盯着卫昭,语调沉缓平静:“我想请问三郎,薄云山军中,哪一位,是你的人?!” “三郎,你这可就不爽快了。”裴琰冷冷一笑:“你不但知道薄云山这么多年来的谋逆行径,还知道姚定邦在朝中所做一切。你让苏颜将姚小卿杀死,夺走他手中的情报,引姚定邦一路南下,终在长风山庄利用我将他除去。你再用姚定邦的死,让薄公误以为谋逆证据落于皇上之手,将朝中暗探悉数除去,最后一道假圣旨将其逼反。你又让这个人将薄云山稳在牛鼻山,静看时局如何发展。三郎,这一切,你不要告诉我全是你一人所为。薄公军中如果没有你的人,你能做到吗?!” 帐后草地中,传来虫鸣声,帐内有些闷热,卫昭淡淡而笑,并不言语。 “少君大可以先去河西抵抗桓军,却要跑到这牛鼻山,我已装作视而不见,本就有些对不住庄王爷,若是河西府失守,是少君作茧自缚,与卫昭无关。” 卫昭嘴角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旋即冷笑:“少君这是在威胁我吗?” 卫昭冷冷道:“当日在宝璃塔,少君便是这般威胁,逼我与你合作,现在又来这一手,你真当我萧无瑕是好欺负的吗?” 黑暗之中,裴琰呵呵一笑:“三郎,这不是京城,你伤已痊癒,若是一意要走,我拦不住你。但你走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条件。” 裴琰转身,将烛火点燃,微笑道:“三郎请。” “请说。” 裴琰眉角微微一挑,转而平静。 夏意渐浓,山间吹来的夜风,潮湿而闷热。 淳于离披衣下榻,并不点燃烛火。他揭开帐后一角,如幽灵般闪身而出,循着鸟叫之声,一路潜行,避过数队巡夜的士兵,身法轻灵飘忽,竟是极高明的轻功,浑不似平时的文士模样。 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卫昭缓缓转身,淡淡道:“四师叔,辛苦您了。” 卫昭从怀中掏出玉印和一管竹箫,递至淳于离面前。淳于离双手接过,低头细看,颔下长鬚随风拂动,他的手有些轻颤,终上前一步,单膝跪落:“萧离见过教主!” 淳于离将他双手搭住,语调有些哽咽:“教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夜风吹过山崖,松涛大作,淳于离双眸渐亮,直视卫昭:“教主儘管吩咐,萧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这月光,纯净如水,此时此刻,是否也洒在月落山上呢? 她的右手提着灯笼,左手却还捧着一本书,口中念念有词:“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 卫昭静静立于黑暗之中,看着江慈自前方走过,看着她挑起帐帘,隐入小帐内。 卫昭进来,也不看众人,径自在榻上躺下。裴琰一笑,向宁剑瑜道:“都明白了吗?” 陈安忙问:“侯爷,若是薄云山后日不发起进攻,咱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裴琰面容一肃:“你们听着,我要的是,五天之内,歼灭薄云山的主力军,生擒薄贼,然后火速回援田策,可都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游归来,被长风卫们的气势吓了一大跳,至今这小心肝还一抽一抽,抹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