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印在身上,弟弟的占有欲比他想的还要大。 他皱着眉匆匆洗完,顺便检查了一下柴房,确认无问题后,便回了屋。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被子滑到腰间,光裸的背脊弯出优美的弧线,露着几道红痕的瘦削肩膀颤动着,一条手臂正在身下快速动作。 将厌想取笑他几句,便放轻脚步上前,一瞧,那人闭着眼,一边脸埋在枕头里,皮肤红得像那种渗出血色的白玉,长睫毛抖个不停,咬着充血的唇,不发出声音,只是无意识的泄露出好听的鼻音。 弟弟一向纯洁,他没见过璃跟哪个女孩子来往,也没见过璃自慰,想象不到弟弟自慰该是什么样。 “你以前也做这事吗?我怎么没看见过。”,他向下探去,握住璃的昂扬,手里的火热重重跳动了一下。 “洗澡会,想哥……”,璃连脖子也红了,长发散开了一片在枕头上,眼睛里有雾气。 甜蜜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 沙石堆积在矿洞深处,陆续有人推着装满的沙石车往洞外走。 两人在矿洞角落你一铲我一铲的,不远处的几个点位也分布着人干活。 璃微微一笑,听出来将厌意思,他没接这茬,而是压低声音凑过来,附在将厌耳边,“想亲哥,哥的嘴唇破皮了,好红。” 说完,他认真的装起货来,装的差不多了,他抬头,脸色有着一丝别扭的对旁边人小声说,“至少等回去。” 四下看看,正有两个人推着车往洞外走,他抬起沙石车,叫璃跟上他后面。 “哎,干吗,这就走,偷懒啊?”,几步过来一把扯住跟在身后的璃。 有人看过来。 “是啊,你弟有病,我他妈的还腿脚不好呢。” “哎哎,别说了,看他瞪你那眼睛,真吓人。” 一溜儿的眼睛将他们逼至舞台中央。 弟弟的瞳孔像是一面宁静而幽深的湖泊,将厌张张嘴,想再说点什么,璃打断他,唇边笑容促狭,“哥记着自己刚刚的话。” 出了矿洞,拐上右边小路,这车沙石要运到五十米外的林子里去。 弟弟那么说了,他该信任他,可他就是放心不下,璃那么柔弱,手腕纤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怎么干得了。 右边是条三十多米长的小河,左边是个处在上坡的林子,要撞上可真避无可避,后果只能翻进水里。 他一个反肘往后击去。——大手牢牢抓住他打来的手臂,黝黑的脸凑在他颈窝拼命嗅闻。 “真香啊,欠操了吧,身上都浸出淫味儿了。”,说着,粗糙的指头毫不客气的挤进娇嫩的穴口。 混杂着体味的臭气喷在脸上直叫他胃里排江倒海的难受,他扭过腰,抬起另一侧胳膊撞在身后汉子的肩颈处。 小路上看不到人影,回头隐约可见矿洞口走动的村民。 抬起推车的双臂用力得微微颤抖,璃的步伐不太稳当。 璃叹口气,露出苦笑,车身晃了一下,不敢笑了,屏住气赶紧握好扶把。 额角渗出冷汗,璃呼出一口气,缓慢的前行,“不能再给哥找麻烦。” 什么都要哥来承担,他能做什么呢? 装个瞎子,聋子,忽略心底尖叫着想要冲破身体的欲望,告诉自己不行,不能吓到哥,可当那层窗户纸真的捅破的一天,他是得到了,可想要的也更多了,他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不能忍受哥的身体沾染上别人的气味…… 他继续走。 璃左右看看,无一人影。 窸窸窣窣的,像有人说话。 风呼嚎着。 汉子将将厌拉进林子,殷勤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里办事,我想着你呢。” 城里找了几个女人都不得劲儿,成天想着那口洞的骚劲儿要想出病来了,今天刚回,屎都没顾得上拉就来了,这贱货还给他摆脸色,容他哄上一哄,等会非插得他淫水乱喷。 将厌站着没动,男子重重抓了几下裆部,鼻子喷出粗气,伸手就去脱青年裤子,还没碰到,手被打向一边,青年神色不定。 先干,干出水了还不是怎么玩都成。 成了! 两年来,他早将青年当作私娈,虽也惧得很,但这档事儿上,青年从没拒绝过,表面不言不语,冷着张脸,大着胆去摸那洞,准保湿透了,要再插进去捅两下,还会夹着人的手吸个不停,半推半就的脔起来,脔进那心子里,叫得比女人还勾魂。 多日不见,那处隐秘的花开得更艳红了。 悄无声息的浸透每个人的骨髓,毒性随时发作。 青年的面孔苍白得犹如鬼魅。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手,缓缓向后摸去,触到一片冰冷,五指坚定而用力的握紧—— 将厌霎时松了手,偏过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透过林木间隙,能看到小路上他那一车沙石翻倒在地,边上水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挥舞双臂不断挣扎着。 他瞳孔骤缩,一把推开还压在身上的男子,拉上裤子,慌忙冲过去。 挣扎的人渐渐不动了,河水一点点吞没过头顶,如海藻般的长发散开在水面上。 “璃,璃……”,拍拍脸,没有反应。 他颤抖着手开始给他进行心肺复苏。 再一次。 毫无反应。 无数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堵在小路一边,指指点点的议论。没见过这种急救手段。 像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久的不断按下,再低头渡气,魂没了,躯体还在重演生前最后一丝执念。 忽然的,将厌感觉到那冷得好像冰块的唇轻微的动了动,他僵住身体,屏住了呼吸,极轻的抬起头,就好像重一点快一点,便会打碎这脆弱的梦。 那个五官模糊的青年在哭,眼泪一点一点砸下来。 璃发烧了。 擦完身,端来一碗药,璃的高烧一直不退,方法用尽,只能等待。 将厌头大,这两天弟弟不好好喝药,怎么都不配合。 那人不动。 然而那人还是昂着线条漂亮的下巴,两片薄唇抿得像一条直线,留给他一个骄傲的侧脸。 当然,他保有理智的没有这样做。 话音还没落下璃就回过了头,巴巴望着他,送上自己微启的唇,一副期待不已的样子。 片刻后,等他将勺递到他唇边,璃用那种好像能融化人的可怜眼神注视着他,眼神好像写满了话,将厌对上他的眼睛,相信自己脸上一定有几个大字“不是已经满足你了”。 喝完药后,弟弟的脸一直很红,病态的那种红,脸颊,额头,嘴唇全都红扑扑的,像给蒸熟了似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看人带点儿迷茫。 “你努力一把,快点把烧退了,我有事告诉你。”,他轻着声音,拂开黏在那张脸上的发丝,一点点拭去璃额头细密的汗珠。 将厌听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擦了擦他弟弟红通通的唇。 擦拭的手顿住。我,我只会拖累哥。那天,是想帮你,我看到那个男人……所以,必须搞出点大动静,哥才能脱身吧?” 一根尖刺扎进了心脏。 没走两步,又僵硬的停下,他站在阴影里,没有回头。 “是。”,他透过背影,“没错,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吧,你快点去死……去啊!” 桌上的蓝色油灯发出黯淡的光,火苗摇曳着,被气流吹得飞溅出一丝火芯,似对比了空气里凝固的沉默,沉默更显冷酷。 紧绷着,空气好重,呼吸不了,璃想。 水盆摔在地上,水花四溅。 “听好了,你死了,我会找其他男人干我,三个四个五个都行,一起上也没问题,我会像个最下贱的婊子一样大声叫,啊啊啊,怎么骚怎么——” “我恨哥。” 好痛。 好恨你。 ——想杀了你,一起死。 床上乱成一团,被子滑到地上,被单皱在一起,枕头落在角落,屋内烛光摇晃,床上的两人维持那个抵死缠绵的姿势谁都没有动,死了一样。 璃很虚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趴在他哥身上不住喘着气,动不了,只是让性器嵌进另一人的最深处。 被压在下方的人在哭,偏着头抽噎,覆住大半张脸的手背下,有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脸颊。 颤抖着唇,哽咽着声音,原来话语也能令心脏血流不止。 “哥,哥。”,璃拿开那只遮挡着自己的手,将那张哭泣不止的脸收进眼底,哥哭得像个被妈妈丢弃在街上的小孩。 “上我吧。”,他认真看着他,“哥来上我,我要哥的全部,身体,灵魂,所有的,我都要。” 模糊的视野里,他的弟弟通红着一张热气滚滚的脸,热度高到将厌觉得或许能煎熟个鸡蛋。 心脏酸酸的泛出一丝甜。 他伸出手搂住那傻乎乎的人,吻上那双早就想亲的红红的唇。 之后几天,璃的烧终于开始退了,额头还是滚烫,但至少不再是整个人红得像刚从锅里捞出来。 将厌伸手替他掖好被角,用手抚平那道皱起的眉,又俯身亲了亲那人颤抖的眼睫,才转身离去。 他得为离开提前做点准备。 他先晒了大半草药,这个过程长短不一也需要好几天,晚上罩上一层厚布防潮保温,吗?”,士兵的脸掩在黑暗里。 来晚了?看来已经发生了什么。 他略一沉默,下了马,口袋拿出几枚金币隐蔽的塞到士兵手上,“大人,我想夜晚的工作肯定格外枯燥无聊,生活里还是要有女人和酒才够畅快啊。”,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递出的动作快速而隐蔽。 万不得已,他不想在这里打架,但,如果必须要硬闯才能进入,他不动声色的摸到腰间匕首,准备好迎接对方突然的发难,然而……士兵攥着金币的手揣进裤子口袋,不耐烦的冲他摆摆另一只手,示意他赶快走。 城门进去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得先找个落脚处。 将厌停在门口,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们嘈杂的打牌声,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地方拴好马。 男人们完全沉浸在纸牌游戏里,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影响半分。 “要间房。”,将厌走过去放下两枚铜币。 “哦,当然是应该的……” 女人的笑容抖动着。腥气。 他扔下一枚金币,足够了。比缺乏诚意的谎言要够。 “夫人,退房。”,男子放下一把房间钥匙。 最终,她的笑容松懈下来,“好吧,先生,楼上倒数第二间,您要洗澡是吗?等会我会叫人送上去。” 上了楼,楼道燃着火把照明,一排七个紧闭的房间,没有窗户不怎么通风,深色的木板墙壁看起来湿沉沉的,空气有股潮湿的木头独有的气味,他顺着楼道往里,停在倒数第二间门口。 将璃放在床上,行李箱搁在桌子,将厌点亮桌上油灯后,打开了房间的窗。 “黑夜,以血肉为食……”,他想起这句祷文。这世界的夜晚很危险。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眼皮一跳。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伙计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来,年轻人有一头半长不长的栗色卷发,亮晶晶的蓝眼睛,脸颊几颗细小而浅淡的雀斑,手脚笨拙的样子,途中还差点摔了一跤,将厌看着他,思忖那颇为精明的老板娘怎愿意做这出不合算的买卖。 片刻后,热水装满了浴桶,房间被氤氲的热气覆盖,窗户也早已严实的关上,层层包裹的白气中将厌把全身沉进热水,这才感觉那时刻萦绕鼻间的血腥淡去不少。 睡了多久,过去多少天,他心里没数,但应该也不会很久,他的视线投向床上的白色包裹,伸手捧来,白色的布料底部渗出丝丝红迹,扎眼的很。 他用热水拂过他的头发,使那头长发恢复原本的柔顺,又用润湿的布轻柔的帮他擦拭脸庞,拭过那对似乎还在因为痛苦微微皱着的眉,那徒劳挣开的眼睛,高挺的鼻尖,微张着好像有满腹话要说的嘴唇…… “璃……”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击。 将厌眨了一下眼,灵魂有种被抽离过身体的异样感。水仍热,但他觉得房间很冷,他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浴桶里,璃依然垂着眼睫,万分忧伤的样子,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客人,您在吗?”,门外继续问。 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他把自己从热水里弄出来,不顾满地的水,简单擦干净身体,便躺到床上。 他翻了个身,背对璃。 夜色深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棱,旅馆小屋的床上,青年无意识的睡了过去,一连几天紧绷的心神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他睡得很沉,沉在梦中让他安宁。 画面显得妖娆而邪恶。 第二天。 “呃……” 他起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完便准备出门,临出门那会儿,他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璃,璃安静的摆在桌上,用维持一夜的神态视线低垂。他不能安心将他丢在这里,于是他返身抱着他,一同出了门。 踏下楼梯,楼梯短短的不到十阶,他稍撇过头,看见楼下空空荡荡的大堂,只有胖乎乎的老板娘和那个年轻伙计两个人,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老板娘不知道听到什么,倒在伙计身上略略笑着,一只手搭在年轻人劲瘦的腰间。 老板娘扭过脸也看见了楼梯的他,她稍稍坐正了身体,收拢起脸上过于甜腻的笑容,表情有些不自然。 将厌面无表情的说,“收拾下房间。”,说完,他抱着包裹在干净布料里的璃,越过两人径直走出大门。 他不知道那男人名字,也不知道身份,唯一的信息就是一头银发,漂亮的脸,还有那根腰间的鞭子。 “哈……”,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有种在玩什么 那男人当时说的什么,“来找我,我先走了?”,好像是这样说的没错。如果他真在这里…… “怪物。”,他闷着的头下面发出这两个字,然后他霎地抬起头,黑色瞳孔反射出光芒。 “会在哪里呢……”,将厌无意识的呢喃着,忽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 “哥哥,买朵花吧,都是新鲜刚摘的。”,女孩把篮子往前一推,让他看。篮子里粉的,蓝的,白的,认不出品种的花簇拥着。 正要走,将厌叫住她。 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问一问。 “啊,银色头发吗?”,女孩歪着头作出思考状,眉毛皱得像两个小钩子。 将厌睁大了眼,猛的箍住女孩纤细的胳膊,女孩吓了一跳,发出吃痛声。 女孩有点怕,她被将厌的反应吓到了,她的语气比先前要虚弱,“如果是银色头发,挡住了脸,一身黑衣,很高大,然后气势有点吓人的话……那应该是没有看错的……对不起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驻足原地的青年啃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眉毛皱成一团。 那男人总不至于是去卖,难道……嫖? 在东街布坊的隔壁,一家装修别致的茶馆,看着是茶馆,不过是层风雅的遮羞布。 将厌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有人过来询问,他要了壶茶,便独自品着茶,不再行动。 旁边一桌男人女人开始玩划拳游戏,没一会儿,女人输得只剩底衣,娇笑着扑进身边男人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撒手,耍赖蒙混了过去。她的姐妹就没那么幸运了,输得一对白花花的大奶子乱晃,吸引了屋内男人们的目光。 料想是一个人来妓院喝茶太奇怪了。旋律停下后,他招手,叫弹琴的女人过来。 将厌扔了一枚金币给她,示意她坐下。 “要来点酒吗,客人,光喝茶可没意思。”,女人脸上维持着那种柔媚的笑容,向将厌靠过去。 “不喝酒,那客人想,怎么玩?”,女人继续用好像要酥到骨子里的声音说。 女人略带娇羞的抿了一口,“是梵与之诗,浪子遗忘了痴情女子的故事。” “是啊,故事讲来讲去,还是人之间这些说厌的爱恨纠葛。”,女人笑起来。 女人润湿的嘴唇发着亮。 “丽尼,好名字。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银发男人,我听说他最近经常来这儿玩。” 女人愣了愣,缓缓收拢起脸上媚意,来她们这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妓院鱼龙混杂,几杯酒下肚小道消息走漏的最多。 “哦……是,一说银发我们这里的都知道是谁,虽然是最近才来的新客人,但让姐妹们都很喜欢呢。他有双看一眼就令人心跳加速的眼睛,多金,而且……还很厉害。” “每天都有姑娘期盼他来,但那位客人已经有两天没来了。”,丽尼答。 那桌输掉上衣的倒霉姑娘,正被两个男人压住了揉弄胸脯,几个人打闹的声音吵的不行。 将厌笑了笑。 然后他站起身。 “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他坐下客气的聊聊……我得走了,丽尼,这支花送你,很衬你的肤色。” 如此美丽的花朵…… 出了门,将厌顺着大路缓慢的走,事实上他想找个人了解一下这座城的基本信息,例如各条主路小路,城市结构,贵族,每天侍卫的巡逻时间等。 他看着这个即使到了正午,路上行人仍称不上多的小城,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心脏都要冻结成冰的感觉。 人来人往的街上,陆续有人越过他。 小路逼仄而落不进光线,两边高高的墙壁把光挡在外面,四周阴冷潮湿。 将厌放缓步伐,握紧后腰的匕首,在 “呃——” 将厌看清是妓院里一直盯着他的两个男人。来得正好。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害怕,他们可是二对一。 “把你身上钱交出来,当然还有你怀里藏的宝贝,我们就放你走。”,另一人补充。 “你们恐怕拿不走。” 红砖叠砌的墙上爬满旺盛生长的常春藤,在植物叶片抹干净刀刃的血,将厌收回匕首,踏出巷子,融进了大路人流。 “来了来了……请稍,稍微等一下……” 不出预料的——踩空了。 在一众惊呼声中,年轻人跌下台阶,两桶满满当当的浆果酒浇透了他全身,他像个落汤鸡那样无措的跌坐在门口地上,羊毛般柔软的栗色卷发滴着红色酒液,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老板娘!!!你在哪找的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伙计?!”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来驻足,场面有些混乱。 他感觉到那些浆果酒完全浸湿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水果发酵后的酸味,那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他吸了口鼻子,胸口有些发闷。 那双脚很白,脚型瘦的很漂亮,穿着一双粽皮凉鞋,深棕色的皮质细带交叉着勒在脚背还有脚踝上,两条松垮的裤腿卷到小腿肚,露出一截有力的腿部。 “你挡到我的路了。”,那个高高的人影俯视着他,声音又沉又冷,周身好像散发着强烈的黑色低压。 男人越过他跨上台阶,个子比他还高一点,他听到他忽然停下侧过身对他说,“等会儿来我房间,想问你点事,会支付你酬劳。” 将厌嗯了一声,收回视线转身走了,老板娘和他交错而过,他往里走去,听到身后传来女人不轻不重的训斥。 窗户打开着在透气,有风吹进来。 将厌关上窗,巷子里的死人应该不久就会被发现,他做的很干净,没留下能辨别身份的信息。 桌上的白色包裹顶出里面鼻尖的轮廓,他平躺着,歪着头看桌上的人,不该带璃出门的,他懊恼的想。 将厌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门口的年轻人不安的看着他。 “算了,进来吧。”,将厌抹了把脸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了眼桌上的璃,担心叫这伙计发现什么,于是他速战速决开门见山的问道,“城里有出现过怪事吗?就例如尸体活过来之类的,可能是中毒啊或者其他什么。” 衣服款式简单,布料却能看出并不廉价,在这坐以纺织为主要经济发展的城市,就这身面料来说也是昂贵的。 将厌沉默了,从冷下来的声音他听出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伙计有点生气,可能还不止。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可能是中毒……好吧,我们跳过这个问题。那么这里的贵族是?”,他干巴巴的补充,“我刚来不久,对城里全无了解。” “哦,我看城里已经禁止出行了。”,将厌试探的问。 “以前也这样吗?” “这段时间是这样的。您要出去吗?哦,您能进得来,那应该有通行证吧?” “您还有问题吗,没有我要去工作了。” 不欢而散…… 接下来两天,城里巡逻变得频繁,每天早中晚三次巡逻,那两具尸体肯定被发现了。他没冒险去巷子确认,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旅馆等待女人来信,有时候,他会找旅馆伙计再试探几句,似乎因为那场不算愉悦的对话,年轻人极少提供什么有用信息,大概已经把他划进了不来往名单。 “先生,你在吗?是我。”,女人的声音。 走廊,女人提着一盏蓝色油灯,整个人包裹在黑色斗篷里,蓝光把她兜帽下的鲜红嘴唇照的分外妖艳。 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一天账面,穿着一身棕色工作服的伙计无聊的擦着干净的能 一阵提提踏踏的下楼声从楼上传来,年轻人抬头看去,两道风一样的身影急步下楼,快速穿过大堂没进了外面黑暗。 “那男人来了有多久?”,将厌问。 主干路直走一会儿,往右拐上通往妓馆的落石街,这条路上没有光线,两人靠着手里微弱的蓝光向前,直到视野落入不远处浓黑里的一点光亮。 此刻的妓院完全揭开了白日那层羞怯的面纱,一楼张张客桌上男人女人嬉闹一团,通明的火光映照在每张衣衫不整的躯体上,有些已经滚在地上赤裸的纠缠一处,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扑面热气。 将厌跟着丽尼往里走,跨过横在地上的某个女人丰盈的大腿。 楼梯狭窄,两人错身间,将厌被撞到一边,男子没有停留的低声说了句抱歉,便飞快的越过他走远。 丽尼在旁边扯他衣角。 他紧皱眉,发出一句咒骂,追出门,妓馆外街道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不远,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一咬牙便提步追了过去。 深夜的街道为他行了方便,没有来往的人阻挡他,也没有报以诧异眼神的注目,他得以顺利跟着那马蹄声穿过小路,一路并未跟丢,可是这时候,指引他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 他调整着呼吸,缓慢的往城门踱去,那两扇沉重的铁门打开着,火把的光亮里能看到有士兵值守。 从城门口缓缓朝他的方向驶来,刚进城,武夫打扮的男子驾驶着马,两名男子跟在车后。 继续驻足片刻,视线在城门口和马车消失的方向来回巡视了一番,像是终于敲定主意般转身离开。 他推门进去,楼梯的火光带进了大堂,桌子椅子在黑暗里显出一圈灰色的轮廓,柜台记录账目的本子打开着,纸笔散乱在桌上。 ——有些奇怪的响声。 从楼上?——不。 杂物间狭小的门半敞着,里面是间改造后的卧室,要说这间卧室连转身都困难,一个柜子,一张床就占满了全部空间,这么一览无余的一间房,他无需刻意窥视,就能看见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那年轻伙计正压在胖女人身上动作着。 “……夫人,您会继续让我留在这里的对吗?” 将厌移开目光,放轻脚步退回楼梯边,他对此没太多想法,只是这伙计总让他觉得古怪,可能因为不太像个伙计,但要像个伙计恐怕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下。 脚步略显急切的回到房间,璃仍然像离去前一样躺在木桌上,门缝透进来走廊的光,屋内的轮廓隐约可见,他没点灯,直直倒回床上,视线落在漆黑的天花板。 将厌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对着旅馆老旧的墙壁,走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滴掉进海里的水珠,动不动,怎么动,由不得自己,起起伏伏间连身份都忘了。 倾泻出这样仿若梦游者般的呢喃,将厌一夜未眠。 早晨的旅馆大堂洋溢着晨曦的朝气,光线从敞开的大门外洒进来,将空气照的十分暖和,大堂分散着几个吃面的客人,不时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不远处的柜台,一个蔬菜送货商靠着柜台和满面红光的老板娘攀谈。 “哦呵呵呵呵呵。”,柜台里的女人颤着丰满的胸脯从胸腔发出一连串笑声,“你那些烂掉的西红柿如果不放在送来我这的货桶里,我会更显年轻。” “那真是谢谢了。”,女人配合的回,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账。 女人抬起头,对家的事她自然关心。 “那怪病治不好吧,真是可怜城主大人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女人叹出一口气。 两人正攀谈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椅子摩擦地板声,抬头看去,那门口吃面的客人走出了大门。人们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将厌走在人流中,他得去那名叫三庄旅馆的地方看看,男人口中的怪病让他不自觉联想到怪物,如果城里存在怪物,那家伙会轻易离开吗? 此刻,三庄旅馆那扇深棕色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里面并无人影,只有一个伙计擦着桌椅的身影。 将厌自顾在店里转悠着,停在一排制作精良的披风前,对老板问。 他挑拣着手中的布料,老板见状忙走过来介绍,“哎哟,您真有眼光,这件鹿皮半肩披风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 “可不是,您穿上看看,这料子白天凉快,晚上还保暖,配上您的身段肯定气势非凡!”,老板紧接着说。 “对街那家旅店怎的是不让人住?我去住店哪有小二赶客的道理。”,将厌似不经意的说。 “哟,换家吧,客人,他家现在接了贵客,自然不让别人住。” “是啊,圣城数一数二的名医,来我们这乡下地方自然尊贵。” “哟,这不兴议论,城主最忌讳这个了,要让听到了是要抓过去砍头的。”,老板呵呵一笑,“您别不信,前段时间有个酒馆子几个醉汉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些醉话,被人举报给抓走了。” 披风别好银扣,老板把他领到镜子前,大赞着溢美之词,那镜子刚好照出对街,将厌忽然不动了,一个男人倚着路边木杆静静驻足着,视线似乎落在那家旅馆内。——可不正是那身黑色风衣! 他想也不想提步追了出去,刚出店门手臂却遭人抓住。 “我不要了。”,他说着,就单手把那件鹿皮披风拽下来,要走。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不多收您的,两个金币!”,老板一竖两个指头。 知道被当成冤大头,可将厌看了眼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还是从口袋掏了两枚金币扔给老板,选择息事宁人。 下午的旅馆大堂内,年轻伙计正收着桌面空碗,他小心的收起盘子,不想在这短短几天内再打碎第六个,他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欢,可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难住他,还谈什么其他。 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一天账面,穿着一身棕色工作服的伙计无聊的擦着干净的能反光的桌子,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住店。 街道两边燃着的橙红火把,为黑夜增添了些许能见度,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个匆忙的身影快步前行着。 “他一出现我就过来找您了,先生。”,丽尼气喘吁吁的回答,勉强跟上男人步伐。 那座灯火通明的楼宇立在落石街尽头,男人女人的笑闹声像穿过时空的飘到这黑沉沉的街里来,夜深人静,四下昏暗,这里的夜晚也有它自己的欲望。 将厌顿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场面混乱的大厅。丽尼习惯了这些场面,她小声说,“先生,他在二楼。” 踏上楼梯的时候,迎面快步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一件古旧的黑色短摆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嘴角自然的抿着,是一个微微下撇的弧度,看起来行色匆匆。 将厌保持那个被撞到肩膀的姿势没有动,视野里还残留着一抹银色,那银色是……头发。 他立即转身,大堂一派男女媾和的景象,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这时,五十米外的黑暗忽然响起马蹄声。 当然追不上马,只是跟着声音的方向在黑暗里狂奔,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响,他知道必须要快点……必须要找到这个男人。 将厌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口,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那男人出城了?他心头一紧,如果那男人出城,再难找他。 微亮的黑暗出现了一匹马车。 马车悠悠的驶过他身边,驶进黑暗,将厌收回目光,那马车没什么奇怪的,吹开的车窗帘子让他看清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一来二去,夜很深了,旅馆没亮灯,外面看过去漆黑的一个屋子,将厌尝试推了推门,门咧开一条缝隙,没锁。乱在桌上。 ——有些奇怪的响声。 从楼上?——不。 杂物间狭小的门半敞着,里面是间改造后的卧室,要说这间卧室连转身都困难,一个柜子,一张床就占满了全部空间,这么一览无余的一间房,他无需刻意窥视,就能看见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那年轻伙计正压在胖女人身上动作着。 “……夫人,您会继续让我留在这里的对吗?” 将厌移开目光,放轻脚步退回楼梯边,他对此没太多想法,只是这伙计总让他觉得古怪,可能因为不太像个伙计,但要像个伙计恐怕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下。 脚步略显急切的回到房间,璃仍然像离去前一样躺在木桌上,门缝透进来走廊的光,屋内的轮廓隐约可见,他没点灯,直直倒回床上,视线落在漆黑的天花板。 将厌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对着旅馆老旧的墙壁,走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滴掉进海里的水珠,动不动,怎么动,由不得自己,起起伏伏间连身份都忘了。 倾泻出这样仿若梦游者般的呢喃,将厌一夜未眠。 早晨的旅馆大堂洋溢着晨曦的朝气,光线从敞开的大门外洒进来,将空气照的十分暖和,大堂分散着几个吃面的客人,不时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不远处的柜台,一个蔬菜送货商靠着柜台和满面红光的老板娘攀谈。 “哦呵呵呵呵呵。”,柜台里的女人颤着丰满的胸脯从胸腔发出一连串笑声,“你那些烂掉的西红柿如果不放在送来我这的货桶里,我会更显年轻。” “那真是谢谢了。”,女人配合的回,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账。 女人抬起头,对家的事她自然关心。 “那怪病治不好吧,真是可怜城主大人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女人叹出一口气。 两人正攀谈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椅子摩擦地板声,抬头看去,那门口吃面的客人走出了大门。 三庄旅馆在后街最显眼的位置,这条街人不多,周围开着些典当行,售卖画卷之类的商铺,旅馆单独占着一片很大的地,金字楼牌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瞧见。 将厌驻足一会儿,拐进了对街一家布匹店,店老板是个戴着单眼铜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将厌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招呼两个结伴来的女人。 “老板,有推荐的吗?” 将厌摩挲着手里的棕皮披风,似乎是在感受披风的材质,“是个好料子。” 将厌拿起披风,披在肩上试了一下,老板直夸好,转身去柜台拿系扣。 老板堆着满脸的笑,拿着银扣走过来。 “贵客?” 将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任老板给他固定好披风,“听说是来给白硫家儿子治病的,到底生的什么病要请这等人物?” “这么严重?看来是该谨言慎行。”,将厌挑了挑眉,不再追问。 他对这伙医师感兴趣。将厌脑海闪出这个猜测。 “您还没付钱呢!”,老板紧抓着他的手臂,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乐子。 “穿在身上离了店,抹完嘴了说不好吃,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老板不放。 “多少钱?”,将厌声音冷下来,他作弊进城,行事低调为好。 野鹿常见且易捕捉,这鹿皮色泽不纯,表皮还有割伤划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哪用得着两枚金币。 收了钱,老板喜笑颜开自然放人。将厌急忙拨开人群冲了出去,这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已不见男人踪影。六个,他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欢,可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难住他,还谈什么其他。 青年逆光走进来,显得个子格外的高,一张苍白的脸在阴影里似乎腾腾冒着冷气,像个刚从墓碑底下爬上来的鬼。 感激天神。每个人都跟他这么说,从小他就谨记这个教诲。 燃着火把的昏暗走廊倒映着行走的人影,软皮革制作的鞋底只发出了很轻微的脚步声。 将厌回到房间。他用了大半天在三庄旅馆附近收集信息,然而所得甚少,那伙人期间并未出过旅馆,男人也没在出现,可他并不担心,盯住猎物的蛇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 空旷的大厅内没有点灯,高处代表主家的石座上端坐着一个魁梧的影子,在其旁边,随着一个佝偻身影。 “大人不必忧心,信鸦已带回圣城信件,陛下派来的人马想必不日就会到达乌石。” “是的,大人。” “正在城里的一家旅馆歇息,要立即为您您安排接见吗?” “遵命,大人,我立即去办。”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估计着差不多只睡了几个小时。 将厌立在窗边,不远处木头结构的建筑,高高的灰石烟柱停留着一只乌鸦。 而在他后方的桌子,仿佛复制般的面容苍白而静默的垂着眼帘。 那时他昏昏欲睡,坐靠在三庄旅馆外的小巷墙角,眼皮像是黏上了胶水勉强挣开着一道缝隙,路过的人们对这幕也习以为常,总有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只能蜷缩黑夜中。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色身影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然而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这样,有什么必要鬼鬼祟祟。 经过一条集市时,男人意外地在一个手工摊位旁停住,将厌忙闪到路杆后面,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 走到集市的中心,街道更加狭窄起来,各式各样的摊贩停靠在路边,不时还有马车和拉货车缓慢的行在来来往往的游客中。 街道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在一群人中,将厌看到那男人过了街,他正跟上,马车悠悠的挡在他的身前,他快步绕过,又被攒动的人头挡住视线,等挤过人群来到对街,他皱着能打结的眉来回的左右张望,人群如潮水涌动而过,已经不见那身黑色风衣。 …… 这可真是古怪。 将厌盯着那扇合紧的门,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必须,必须进去瞧上一番。 街边矗立的灯笼把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男人牵了路边的马,没有半点停留,上了马向南而去。 南边是一整条花街,街边挤着成排的妓院,家家妓馆门口挂着一盏盏昏暗的灯笼,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一盏盏连在一起倒也显得强盛,光线像是荡起的微波似的,暧昧的摇晃在充斥欢声笑语的街巷里。 这条街人流密集,各式各样的人流连其中,揽着女人的中年男人,结伴成群略显生涩的年轻小伙,路边躺倒的不省人事的醉汉,每个人,每个不同的人都被这样昏晦而妖娆的光缠卷着,一同化成这街巷的一部分。 “嘿,嘿嘿嘿,那个小妞真不错啊!” “大奶子好,小奶子也好,还有更好更有趣的……” “——嘿,小哥。” 拉住他的男人有着一对大小不一的眼睛,蜡黄的脸,兴许是酒还没醒,那对歪斜的眼睛所射出的视线让将厌很不舒服。 “玩玩啊?”,像是蜗牛爬进耳道,留下一滩黏液般的声音。 不管这个男人的笑容还是手都让他胃里翻搅。 男子脸色顿时难看。 有人侧头注目,又快步离去。 “这点还差得远,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吧。”,将厌大声说,不像在谈论肮脏的性交易,俨然一副义正辞严的姿态。 说完,他向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男人立即心领神会,逼上前围住将厌,男子狞笑一声,挥舞拳头朝将厌砸去,就在这瞬间,只听一声哀嚎,男子捂着腹部摔飞在地。 见同伴吃亏,几个男人霎时一拥而上,这群人整天酒色度日,身体早就是空架子,没有几下,几人均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我收下了,你这条命够了。”,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跨过地上的身体,沿着街道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一家挂着暗红灯笼的小馆子默然的立在路边,马夫打扮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黑马往后处的马厩去。 他推开妓馆那扇虚掩的木门进去,昏暗的蓝色灯火中浓烈而甜腻的味道扑了满面,脂粉味混合着不知什么材料的廉价香精,像一团腐烂的花,叶搅拌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浑浊的臭气。 店里没有多少人,看起来生意一般,靠近门口的软垫坐着几个女人,在将厌进来的时候便齐齐簇拥过来,蓝光下浓妆艳抹的五官,挤着媚意十足的讨好笑容,脸上盛满欲望,无一丝生气。似人也不似人。 “诶,您可不能上去呀!” 将厌回过头,看见是个丰盈的中年女人,耳垂被一对夸张的纯金耳环扯得老长,随着她急步走来的动作来回摇晃。 他明白。 随手一指。不知道指向人群里的谁,在女孩儿们是她,还是她的细碎声音中,一个化着不和谐妆容的女孩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的被凸显了出来。 将厌已经上楼。 女孩吓得连忙闷头跟上楼梯的人。 二楼并排着六间卧房,每间都紧闭着门,他往前走着,忽然听到隐约的声响,那是从第二间房传出的动静。 女孩明显愣了一下,有些迟钝的点点头,在进房间前,她说,“您要快,快点,妈妈,妈妈有时候会上来检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若蚊子,也没管将厌听没听清,说完便憋红一张脸闪进了房间。 妓馆每间房均没有配锁,也许是为了保证底下的女孩安全。他将那道没有锁上的门推开一道缝隙,女人的嬉闹声更清晰了,他将门更推开一些,以便能看清房间里面的情景,这一看让他有些惊讶,房中央的床上竟都是女人。 将厌轻轻带上门,往下一间房走去。 下一间是个空屋,屋里堆放着各种箱子旧家具,窗户光秃秃的剩个窗棂,黑洞洞的窗外吹进来阵阵冷风,看样子是个储物间。 深棕色的门轻巧的向里滑开一道缝隙,木头亦或桌椅嘎吱摇晃的声音清晰的飘进耳里,从那道缝隙中,能看到一个女人赤裸的身影,女人被按在桌边,脂肪充足的乳房像是一对快要滴落的水珠,随着身体的前后摇晃而来回晃荡,卷曲的棕红长发散乱的垂在她脸庞,使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然而她混乱的喘息,甜美的呻吟,足以泄露主人此刻的心情。 一只苍白的大手从女人身后伸过来,夹住女人备受冷落的乳首施以刺激爱抚,同时更激烈的加快了冲撞,女人的呻吟变得促狭,她转过头来想说些什么,然而出口的声音只是无意义的破碎音节,身后的动作并没有因此有半分放缓,反而冷酷的揉捏起那颗可怜的小小肉球,承受着两处夹击,女人喉头迸出一声高亢的呻吟达到了高潮。 将厌将门更推开一些。 男人衣着完整,甚至连那顶宽檐帽子也未取下来,他的身体包裹在风衣下,银发随意的别在耳后,只给了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明在干这种事,却看起来没有一点意乱情迷,他的嘴唇微张着不断作出来回吐息的动作,那双原本淡薄的唇竟也因血气上涌而红的娇艳,男人没有停下手里动作,他依然轻柔的爱抚女人的敏感处,从胸,乳,腰,腹,划过肌肤的每一寸,女人再度有了欲望,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呻吟。 ——小臂粗的紫红刑具,进出在女人下体。 一时间,将厌忘了接下来的动作,他愣了一秒,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几个男人的嚷嚷,夹杂着那个老女人发尖的嗓音,他模糊的听出在喊着要检查什么。 像是突然破掉的气泡,他回过了神。 察觉到她的不安,男人抚摸着她那头漂亮的深色红发,“专心点,可爱的小姐,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就让他们来吧,又能怎样呢?”,男人说着, “听,他们到了。”,男人倏地抬头看向门口,房门虚掩着,他并未移开视线,而是随意的摸上身下人那对饱满的乳房,引得后者再次喘息连连。 他倏然收回视线,俯身女人耳边。 房间内再次响起激烈而火热的肉体撞击声,和甜腻的呻吟。 “哎,大人,楼上都是些歇息的客人,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不会有违禁品的……”,只是笑容多少有几分僵硬。 好吧,说回正题,她不知道这群吸血鬼这次来又要搞些什么花样,总之她桑卓玛的店可从来没有那些害人玩意儿。 ——在城东的一家杂货铺子里,对,就是门前放着一座傻兮兮的狐狸雕塑的那家,对着黑皮肤的胖老板说一句“格力安”,他便会朝你伸出一个旧得能当烧火棍的烟斗,这时候,你只需悄悄放进一枚金币,便能得到一袋比指甲还小的玩意儿。 士兵们上了楼便直接粗鲁的推开了第一间卧房的门,两个女人尖叫一声慌忙扯过被子掩住身体。几名士兵交换着视线。 “哎哟,没事,什么事也没有,真对不住了,就是照常检查,您继续玩……” 房间里,女孩独自坐在床边,不安而无措的注视着门口突然闯入的一群人。 “我叫她把房间收拾干净,你们看看,合着在这里偷懒,现在这些贱丫头真是越来越油滑了。”,她讪讪笑着。 她料想这群士兵极有可能在找那男子踪影,既然人都跑了,何必再给自己多找一桩麻烦事。让她咬牙切齿的是,这不长脑子的东西恐怕钱都没要上,待她之后跟她算账! “这是间空屋,大人。” 士兵提着油灯踏进门,因为窗户一直打开着,屋里倒没有任何发霉或者灰尘的味道。他四下转了一圈,又提着灯走到空荡荡的窗边朝下望,下面漆黑一片。 黑暗里,能听到很近的马儿不安的来回踏步的声音。这里似乎是在妓院后面的马厩。 当时听到声音,他便从房间窗户跳了下来。身份不明,只能躲为上策。 旅店似乎并未遭到士兵的突击检查,回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准备关店,伙计坐在一旁翻阅一本时下流行的故事书。 将厌轻叩了一下桌子,伙计抬起放在书本上的视线,用一对蓝眼睛盯着他。 …… 从妓馆带回来的一身甜腻得发晕的脂粉味儿,到现在才放过嗅觉。 然而,隐隐的,有一股不对劲儿的感觉紧缠着心脏不放,从始至终一直存在……在这趟妓馆看到男人的一刻达到巅峰。 他摇摇头,希望只是个错觉。 温热的水细致的包裹着身体的每一处,热气轻抚脸颊,温暖而舒适的感觉令每一个毛孔也放松下来,他难得的感受到了安宁,他放缓呼吸,由自己的意识愈渐沉寂,他的视线充斥迷蒙的白雾,他看见那几个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在半阖的视野里放大,缩小,放大,又缩小,像种能够使人忘却一切的催眠……正当他的眼帘即将彻底闭上时,视线忽然晃了一下,冷不丁闪过男人那根进出在女人体内的紫红玩意儿。 他看了眼水里半硬的分身,脸色难看的像吃了一只死老鼠,他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已经这么饥渴了吗?有到这种程度吗?而且为什么……他很确信,使他产生冲动的并非女人肉体。 早已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如果一开始还能说是违背意愿,那么现在,他喜欢,或者说需要,他需要被那种滚烫而鲜活的东西填满…… 插入。 扣弄。 只有更汹涌的…… 他自我厌恶的皱紧眉,胸膛起伏不定,吐出的气急促而滚烫,他不再继续,而是靠着浴桶不断的反复深深吐息。——他天真的以为还能掌控这具身体。 “晚上好,客人,老板娘吩咐我送来厨房当天没有售完的酒酿,是赠送给客人们免费品尝的。” 沉默在狭长的走廊缓缓扩散,在他几乎要认为房间里没人,准备离去时,面前深色的木门忽然向内拉开。 ——那男人竟然没穿衣服。天呐! 他的某个部位甚至还精神抖擞的冲他昂扬着脑袋。虽然同为男性,结还是撇开了眼睛。 “客,咳,客人,您的餐。”,他的声音像是缺了油的滑链一样生硬且干涩,至于眼睛,只是像沾了胶水似的牢牢固定在男人脸上。 年轻的伙计仍在发愣,他直直盯在男人脸上的眼珠像两颗无处安放的玻璃珠子。男人的脸比平常要柔和,那双纤细的眉放松的舒展开来,嘴角不再又臭又硬的,似乎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紧紧抿着,平常颜色淡薄的唇此时像是蔷薇花瓣一样泛着湿润的粉色,肌肤由内到外的透着一抹薄红,他似乎难以平复呼吸,微张的唇喘着气,光洁的胸膛并不平静的起伏着。 也许是嫌他干杵太久,男人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经过的时候,男人身上残留着那种潮湿的,余热未散的气息。 一声很轻的响,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你跟那女人只是简单的床上关系吗?”,背后的声音问。 “我说,你跟楼下的胖女人只是发生关系还是真的有感情?”,对方再一次重复。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请让开,先生……你让我感觉很不好。”,他皱起眉头,表情显得愠怒。 对方说着忽然更靠近了一步,此刻的姿势,就像贴在他脸颊边,以要接吻的距离说话一般。他感觉呼在脸上的热气,还有隔着衣服传来的属于另一人的体温。 男人没有说话,而像是听不懂他的拒绝一样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结意识过来开始挣扎,他拼命甩动手臂,然而下一秒,在触到那地方时,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推拒的手臂猛地使力,后者猝不及防的撞上角落的衣柜,狭小的房间响起一声伴随男人痛哼的异响。 漂亮的蓝眼珠在眼眶里剧烈颤动,结看着那个被自己推开的赤裸身体的人,眼里汹涌的情绪像是暴雨中涨潮的海面。 将厌不说话,他揉着撞疼的肩膀倒抽冷气,疼痛真是个好东西,他找到了更好的平息欲火的法子。 “出去。” 年轻的小伙儿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仍沉浸在震惊中。 语无伦次的年轻人没察觉到后者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再多说一个字,将厌都能把他扔出去。 事已至此,他没了好脸色,鬼知道他刚刚脑子坏掉在干什么!他差点成了这具身体的奴隶! “……为什么那么做?” 比起身体的赤裸,有种里外都被看得一干二净的羞耻感,这种羞耻和惊慌让他的态度更加恶劣。 扯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还想做啊,不是能好好硬起来吗?呵呵,我大概吓到你了,如果你需要补偿——” “够了。” 呆在这间狭小的屋子和那个男人共处一室,让他憋闷得难以呼吸。 被当成一个笑话般的耍了,而对自己身体意外的反应,更加让他无所适从。 一切发生的很快,结愣了一瞬,再反应过来,脖颈已横过一把小刀。 从视野的余光中,贴在身后的男人的侧脸已完全不带刚刚的情绪,而是全然戒备的严肃表情。 房门轰隆一声被从外踹开。 狭小的旅馆房间里燃着一盏蓝色油灯,房间地板被浴桶的水溅得到处都是,而在浴桶边,两个赤裸的男人正以令人脸红的姿势紧贴在一起。 他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埋在自己颈侧的头颅,这不大的小子额间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低着脖子全身僵硬得像块木板,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警告,而抵在他大腿内侧的玩意儿倒是非常不客气的迅速涨大。 士兵一步踏进房里,扫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房间中央两个赤裸的男人身上。“两个垃圾,穿好衣服立刻出来。”,他一向厌恶这些行悖逆之事的渣滓。 “嘻,嘻嘻……” “怎么了嘛……我和我男人玩的正尽兴呢……”,他的语气下流又放荡,同时抬起一条腿环住结的腰,暧昧的用大腿内侧的肌肤小幅度摩挲着后者身体,“士兵大人要一起来吗……我们会玩的很愉——啊” 很短的时间,那张脸上挂着的违和笑容僵硬得如同水泥砌成,然而,在士兵注意到更多不对之前,房间已经充斥夸张的淫乱叫声。 从未转过来脸的男人快速耸动着腰身,房间回荡着清晰的囊袋撞击肉体的下流声响。 最后,像是屋里有个化粪池一样,他一秒也不愿多呆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的另一边,仍隐隐传来走廊的盘问声。 “出去,拔出去,啊……”,在破碎的呻吟中,青年挤出这样虚弱的拒绝。 那张泛出潮红的脸上显得多么的欢愉、享受,一经满足的身体爆发出的欲望,连意志都瞬间堙灭了。——只有半阖的眼帘,偶尔从朦胧的欲望里挣扎着想要看清事物。 不知是在哪时想起自己的本意,青年推开了年轻人,他撑着发软的腿,跌跌撞撞的从床上拿起自己的衣服,“趁我把你下面那根切掉之前,滚蛋——”,话音未落的下一秒,一声清晰的床板声响,青年被扑倒在床上,两个成年体型的男子在这张狭窄的“战场”上勉强展开了斗争。 “啊——” “……啊……哈……啊啊……” 走廊的火把昼夜不灭,两边的火焰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喀嚓跳动。 “……” 犹豫的年轻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说点什么,但满怀心事的青年没有那么细心的注意到这点,他匆匆越过他下了楼。 旅店门口的街道在路边零散的火把下能见度还是十分的低,将厌提着灯火,脚步快速,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道清晰到冷清的脚步声回荡在黑暗的街道上。 在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后,在一家典当铺的旁边,将厌看到了三庄旅馆那座比周边建筑庞大的多的身躯。 插销锁的设计不算很难打开,换了几个角度尝试,将探进门缝的铁丝卡上门栓,然后轻微拉动,一声很轻的咔嚓声,门咧开一道细缝。 旅馆大堂,壁炉里的木柴似乎熄灭不久,在黑暗里闪着几点橙红火星。往里些,有间半合门的屋子,响如雷的鼾声传出。是留下看店的伙计。 二楼点着许多红色灯笼,挂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晃着,整个走廊的光显得昏暗而迷幻。 屋内没有亮灯,走廊的光投进来,勉强看个大概。 他抬脚踏进去,手中的油灯释放着微弱的火光,渐渐照出来,那是个胡须花白的老人。 将厌提着油灯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痕迹,便停在老人面前,“这儿的人呢?” 将厌推开旁边的窗往下望,窗外能看到火把下隐约的街道。 “我倒也想知道,一把老骨头了,把我绑在这里,坐不能坐,躺不能躺,动也不能动,哪经得起这种折腾,唉,可怜我全身老骨头都在疼哟……”,老人垂着眼,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皮底下凸出的眼珠子明显的颤动着。 窗户持续的灌进来冷风,屋里变得有些冷了。 “为什么还留着你呢?要不我替他把你的头割下来。”,老人分明近在咫尺,可将厌却拔高了音量,他的话语清晰的传进黑暗里。 将厌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他保持着持刀在老人脖颈的姿势。似乎在等待什么。 隔壁。 “我最讨厌这些没完没了的烦人苍蝇!”,他紧绷的嘴唇发出一句自言自语式的低声咒骂,紧接着一把掐住将厌的脖子,狠狠掼在墙壁。 将厌的眉头因为后背砸上墙壁的疼痛瞬间皱在一起。变态跟踪狂?”,他语气冷酷,怒极反笑。 “这样啊……” 耳边微弱的喃喃使男人偏过头,他看见青年那只又脏又旧的奇怪眼罩,即使被掐住脖子,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这个变态跟踪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只是堪堪垂下,视线似乎落在他掐着他的手臂或者地面上。 琼感到一阵恼怒。他缓缓收紧掐住青年的手。青年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的黑色瞳孔颤动了一下,转向他—— 青年微张的嘴唇动了动,能看到一点森白的牙,下一秒一只手伸来,掀翻了他头顶的帽子。 走廊上的一幕,真是可笑。 似乎因为将厌莫名其妙的举动楞住了,那对引人注目的眼睛微微瞪大,在几秒之间,它们迅速反应了过来,锁定住自己该作出反应的对象,然后逐渐的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射出刀片般光芒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接近暗绿色的瞳孔倒映着走廊昏晦的红色光线,像某种冷血夜行生物在月光下反光的鳞片。 ——一只扬起的拳头带着肃杀的气流朝着将厌凶狠砸去。 顷刻间山崩地裂,天地一片滚沸熔浆。 夜深人静,一阵嘈杂的响动吵醒了三庄旅店看店的伙计。 他挠挠头,嘀咕着上前关好门。 “要命的老爷唉……”,伙计抱怨归抱怨,还是老实的往楼上去。这老头说也怪,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锁在这房间里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等了片刻,那门的另一边终于传来回音。 “哎好嘞,您有事就喊一声。”,伙计撇撇嘴,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嘴里暗骂了几句才提着油灯转身下楼。 “用刀跟赤手空拳的比划可不怎么光明磊落……”,琼一张好看的脸不红不黑的铁青着。 “什么事?” 对比前者,琼显得有些烦躁,他下意识拔高了音量,“什么也不做!”,说完又青着一张脸,愤愤的向后抓了把那头漂亮的头发,此时,他只能跟他的头发泄气了。将厌觉得他随时会在下一个呼吸后爆炸,但这次他的声音小了许多,“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卑鄙的变态跟踪狂交代?” 将厌沉默的看着他。 这个威胁得到很好的效果。 将厌看着他的头发变得越来越乱。他耐心的等待他。 “他们抓了我两个同伴,而我在想办法救他们。”,半天,男人停在将厌面前,同样拉了张椅子坐下,他看起来情绪平复了很多,至少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还把那顶被将厌弄掉的帽子戴在了头顶上。 “是吗?” “请继续。”,将厌说。 “你跑题了。”,将厌及时的提醒。 “我干嘛要坏你的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将厌挑了挑眉。 将厌听出前者的不信任,他没有理会,而是将视线转向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老人。老人低着头。 “这老头就是我进入白硫家的唯一机会,我又不能跟个傻蛋一样直直闯进去,总得找个法子……”,琼换了个坐姿,他的双手随意的插在风衣口袋,两条长腿朝前面曲伸着。 两人话题中的主角,桌子另一边,动也没法动的老人闭着眼,颇像案板上的一块肉。 “希望你的办法完美无缺。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沉默了片刻,将厌这么说道,他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快亮了。 “哦欢迎,十分欢迎,到时候万一失败,咱们还能在牢里做个伴儿呢。尽管我希望落到那种处境下,我身旁会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孩。”,琼扬起微笑。 ——每天都是这样的天空。 “这天真吓人啊。”,将厌喃喃。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他有股不详的预感,就像是……世界毁灭的前兆。 琼没有听清,对面看着窗外的青年的侧脸在一瞬间恍惚得像个视觉幻像,他眨了一下眼,青年已经将目光转向他。 观察着青年脸上那个奇怪的黑色眼罩,或许是瞎了?琼想。 将厌回给他一个探究的眼神。 这次,他的语气显得无比真诚,他的瞳孔认真的凝视着将厌。 “你的认知正确。”,将厌动了动嘴唇,干巴巴的说。 将厌没有回应这个奇奇怪怪的比喻,他站起身。 “我走了,到时候再见。” 那种笑容一直停留到将厌走后。 天亮了,街道开始来往起行人,男人不再维持那过分好说话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拧起,阳光下的视线逐渐变得冷冽。 从三庄旅店离开后,将厌便直接回了旅馆,天刚蒙蒙亮,他走到旅馆门口正要推门,门自里面拉开,年轻的伙计换上了工作服,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由门内看着他。 将厌没有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他随意的嗯了声,然后绕过他进了门,走到楼梯口,他回过头,“你不忙的话,可以帮我准备些吃的送到房间。” 将厌回到房间,便把身上准备的那些大部分没用上的工具全部扔进衣柜,然后横躺在床上,整个人又饿又累又困。 年轻人端着餐盘进来。 餐盘上那碗橙红色的汤漂着看起来十分新鲜的番茄,番茄切成很规整的圆片。 放下食物后,年轻人正要踏出门,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 说完,门便啪的关上了。 就这样误会吧,把他想成怎样的人都不为过,他现在只想睡觉…… …… 好在几天后,白硫家来了信件约见时间。 看着眼前男人茂密的白色胡须,将厌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 “相信我吧,我的伙伴。”,他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上好锦缎制作的白色医师袍,忽然皱着眉抬起手臂闻了闻,“这老头的衣服好像有股怪味儿?” “我不是要跟你进去坐牢。”,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 “是吗?除非他们瞎了。”,将厌无聊的从敞开的窗口往外望,楼下,路边两个卖着相同苹果的摊贩正吵嚷着,似乎在因为生意争执,“哪边新鲜一眼就看出来了,人们肯定去买更新鲜的,世界上没那么多瞎子。”,他把头转向琼,“我们不是在玩扮演游戏,也不是去妓馆,我以为,我们在把它当做一件严肃的事做,如果叫这些贵族发现,你我都清楚不单单是关进牢里这么简单。” 将厌愣了愣,他绷直了嘴角,沉默的盯着那个形象已经焕然一新的男人。他的沉默多少有几分话语被忽略的怒火。 “你这样会坏了我的事。”,琼皱起兜帽下的眉毛,指了指将厌,“看看你身上这件廉价的粗麻衣服,这是只有经常在肮脏的环境里干活,生活艰辛的穷人才会穿的,还有你那只眼罩,我不知道它沾过多少种血,不过很显然,它已经变了颜色,你看不出来吗?”” 窗口吹进来微风。 琼没有继续与他争辩这到底是不是个玩笑,而是拎起桌上的医药箱,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了一下形象。 早晨,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将厌走在人群中,跟着前方那人的身影。 这个人……比他一开始想的要危险的多。他恰到好处的警告了他,不至于让他有过激的危险行为,又表明自己不会威胁到他的态度,甚至还有一些小把戏傍身。 在之后,他们进了这条街的一家布匹店,换了身新行头,顺便还换掉了那只脏兮兮的眼罩,当然这一切都没让将厌付钱,等到接近中午时分,他回了趟旅店去拿他不多的行李。 他们没有注意到他。将厌上了楼,进到自己房间。 他在干净的地板踩出一个个鞋印,从衣柜拿出埋在堆叠的衣服底下的行李箱,他没有带上那些衣服,而是直接提着箱子,出了房间一路下楼。 嘉拉夫人今天心情挺好,她发觉她的甜心越来越热情了,这让她招架不住的同时又十分甜蜜,她透过柜台清晰得能反光的金属栏杆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施过粉黛的脸上红润而有光泽,连嘴唇都是红润润的吐着气。 “查多,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去做个头发,西边的白胡子店听说手艺不错?”,她对着“镜子”捋了捋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它们抹了看起来充满光泽度的润油,喷了能长久维持住卷度的定型药剂,它们看起来非常旺盛而富有生命力,唯有发尾失去养分的分岔,诉说着岁月悄无声息的逝去。 “哦,哦呵呵呵呵呵,你的话真叫人开心查多,你的嘴巴抹了蜜吗?” “当然,夫人,生活的幸运多了人当然会开心,而且焕发光彩,看我现在是不是时常挂着笑容,只有那些倒霉蛋才会被生活里的不幸夺去笑脸……哦,我们真该为美好的生活干一杯。”,送货商语气轻快。 “不,不,夫人,那事儿我已经放弃啦。”,提着木桶的送货商冲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挪去,“明日起我就要给白硫家供给蔬菜,希望这些贵族老爷们没那么挑剔,要不然对我这靠卖些蔬菜讨生活的小民来说就是大事啦,不过他们给的利润足够高,又十分稳定,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夫人红润的脸上漾起微笑,“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后来,她便依靠这家小旅馆独自生活了十六年,不是没有人追求,尽是些秃头油面的家伙,叫她半点心思也无。 一阵下楼梯的声音拉回了夫人飘远的思绪,夫人的眸子转了转。 男人提着行李消失在旅馆敞开的门外。 送货商走后不久,她年轻的伙计回来了,夫人正在厨房查看今天送来的蔬菜,又黑又壮的萨尔厨师在准备要用的食材。 白帘布被掀开,外出回来的年轻伙计提着一袋子香辛料走进来。 厨师打开香料袋子看了看。 结走过夫人身边正要出去,夫人叫住他。 “里面那间……我记得有人在住啊。”,结皱起眉。 年轻人回过神来。 夫人望着他掀开布帘走出去的背影。 院子里回荡着一声声惨叫。 赵管家抽麻了手,他搓搓手掌,待恢复些力气,老树干似的指头朝地上女孩一指。 女孩缩着身体,哭的一抽抽的,“不是,不是我偷的……赵管家您饶了我吧……”一声,红色的痕迹立马浮在灰扑扑的衣服上。 他连挥几鞭,看女孩背上多出来一道道红痕,心里摸不定主意。这夫人毕竟没说要把人打死,可也没说要打到何种程度…… 不一会儿,门口领进来两人。 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看着二十来岁,穿着一件朴素的套头上衣和同色系的宽松裤子,衣服款式简单,用的却是品质较好的细亚麻,一套灰白色搭配,腰间以一条深色棉绳固定裤子。 奴仆们纷纷让开道路,低下头不敢多看。 “不急。”,老者微微点头。 “那是……”,老者循声看去。 护卫架起哭泣的女孩正要走,女孩还在求着饶。 赵管家眼珠转了转,同意了下来。反正是府里的人,跑不了。 这两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将厌和琼。 大厅留着两名下人等候吩咐,门外直通大门的主干道一路有护卫把守。 “你刚刚救那女人干嘛?”,他放低声音,用手戳了戳前方人的背。 将厌还想再问。这时,玄关走出来一名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男子年过四旬,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宽脸,方下巴,高高的鼻子下面蓄着两撇黑色胡须。 “大人。”,琼立即起身,稍稍弯腰行礼。 家主坐到主座,摆了摆手,示意老者就坐。 “不瞒您说,这一路把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还是在城里住下歇了几天才好上许多。” “那就谢谢大人了。不知您家公子究竟病到何种程度?”,琼直接问道。 “唉,我请来先生前还是反应迟钝,嗜睡了些,如今已经到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地步。” “这可怎么说……走路,行动,均需要有人指引,要不然就像个……像个人偶娃娃,对我们的话语也丝毫没有反应,坐在椅子一整晚,第二天一看腿都僵直了,姿势还是一点没变。” “先生尽力就好。” “好,先生随我来。” 越过玄关是一条廊道,几人走在廊内。 “本来照常喂,但现在他连咀嚼都不会了,所以没办法,近来都是吃些掺着碾碎的谷物的粥,肉汤这类流食……” 将厌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前方男人从容不迫的姿态,他不禁怀疑起他是否真的会治病。 他看向廊外,雕镂着精细图案的石柱和随处可见的绿色植被,不远处的石板道路,走过一个拎着篮子的仆人。 这座府邸应该有些年头了。 越往圣城的中心地带靠拢,越是权贵云集,那里才是欲望和野心的舞台,随之相对的还有随处可见的机遇,因为捡到一块材质上等的手帕,而得到一大袋足以挥霍一辈子的金子——这种事,也常有发生。 他轻轻嗅着气。 不香不臭,若有似无,始终环绕鼻尖,像是无处不在。 “呀,差点忘了后面这位小兄弟,这位是您的?” “我的弟子。我无儿无女,怕老无所依,还是要有个孩子作伴才好。”,老者摸了摸胡须。 “您府上是点着什么吗?有股味道。”,将厌趁此时机问出疑惑。 “花田……” “两位,随我转过前面的弯就到了。” 院里挨着四座石灰色的房屋,泛黄的墙壁爬着青苔,屋檐边垂下长长的藤蔓。 即使白天,房里也燃着油灯,三人走进房里,在房间中央的床上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将厌跟随琼走近几步,看清床上的是个年轻男子,面若白纸,一对眼睛睁大着布满血丝,两个无光的黑眼珠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煽动的火光倒映在眼珠里,像两个玻璃珠子。 白硫重宸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将厌让开位置,让男人上前,把床上人的眼睛合上。 将厌拿来床头的油灯。琼接过灯,照着男子面容,又打开男子闭上的嘴巴,依次检查牙齿,舌头,口腔。 将厌的手指轻微的弹动了两下,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那要怎么做才好?”,白硫重宸急忙问。 “请随我来。” 四周无人修剪打理的植物长到了小腿高度,树木歪斜扭曲着伸出长长的枝干。 几人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座孤零零的房屋前。屋前不见守卫和仆从。 将厌注意到这位家主神色实在颇为奇怪,他上前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屋里似乎许久没通过风,混杂着臭味的空气浑浊的令人恶心。 那个人从头到脚掩在毛毯底下,将厌不说话的走过去,一把掀开毯子,闷在里面的恶臭像是终于找到出口泄洪似的爆发开来。 这个人,已经开始腐烂了—— 但说到底,他还没有死亡—— 他枯黑的嘴张成一个o形的黑洞,似乎要拼命张大才能让空气进入身体,因为这个脸部动作,他的脸像被拉得很长的鬼影,怎么看都没有人的模样。 将人丢在这间废弃屋子,抱的就是等他自行断气的目的。 “这人还没死。”,他收回视线,让开身,示意身后的琼可以上前表演了。 琼走近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也无意对这具半人半鬼的躯体进行任何触碰。将厌有些好笑的猜测房里这幕应该是给他恶心坏了。 白硫重宸走过来,“先生费心。不知我两个儿子情况如何?” “无能为力。您家另一位公子我可以试试。” “有劳先生,这孩子病了之后情况越发严重,后来已经到了浑身恶臭的地步,实在没办法才将他安置这里……” 刚刚那种恶心的场面大抵还在他心里盘踞着,将厌察觉到男人的心不在焉。 “大人见笑,我钻研至今,见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此病古怪无比,暂没有发现任何规律共通。”,琼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若您想问是否传染,大人尽管放心。” 为这个回答明显松了口气,白硫重宸的声音轻松几分。 “请大人给我几天准备草药。” 二人就此在白硫府歇息下来。本来安排两人住到东边的客房,不知琼打的什么心思,借着方便治病的由头,硬是在那位生病公子的院里住下。 送走白硫重宸后,琼随着将厌进屋,然后便立即锁紧门,取下脸上胡子,推开后墙的窗大吐起来。 “憋了一路吗,你忍耐力真好。”,他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红彤彤的苹果啃了一口。 “看到那种……你都不觉得恶心的吗?” “死人?死人遍地都是!但那家伙还在喘着气,左胸到手臂却已经完全腐烂了!”,琼瞪大眼睛挥舞着双手,用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他妈还看到了蛆,哦老天!” 将厌没理会他这个问题,牙齿咀嚼着果肉,汁水在嘴里四溅。 “听过,但我不知道会这么的,呃……”,琼说着,淡色的唇抖动了一下似乎又要吐。 “哈,我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跟我开玩笑。”,琼讪讪的扯了下嘴角。 一段颇为饶舌的 “亲爱的,张嘴让我看看,你嘴巴里是不是有两颗毒牙,专门对着身边的人喷射毒液。”,对面的人没反应,还在嚼着那该死的苹果,他现在看见任何人把任何一样东西送进嘴里都想吐。 “听起来你经验丰富。”,将厌啃苹果的间隙抬眼看他。 将厌放下咬了一半的苹果,红红的苹果留着一个齿痕,他的眼里清晰的写着几个字“不相信”。 “对不起。你教什么?” “哇哦,你还会这个,你专门学过吗?” 将厌沉默了几秒,“据我所知,贵族家庭的管家都是传承制的吧?” 多么微妙的笑容啊。将厌想,男人同他说这些干嘛?他倒不是怀疑真假,因为这种闲话根本没必要扯谎。 “那后来干嘛走了,做贵族的管家,油水能捞不少吧?”,他揣测着开口。 代表着谈话结束——琼拿起桌上的胡子重新戴上,从椅子起身去开门。 他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渐暗的日光下,那道身影刚好进了旁边的屋。想起来,还没有问他为什么非要住这里。 这会儿约莫傍晚,越过廊道边檐,看不见太阳却依旧存在微弱光线的天空,没有晚霞,也没有一丝云彩,一整片发暗的蓝色天幕沉甸甸的压下来。 这间他暂时的休憩地大约20多平,陈设齐全,统一的石灰石墙壁和地板,房间东西两角矗立两根连接天花板的希腊式圆柱,柱身雕刻精美的浮雕。 将厌过去关上窗,这窗开在后墙,可他还是把窗帘也给拉上了。 妥帖安置在箱中的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柔软而纤细的睫毛,好像悲悯似的低垂的目光,摊开在身后的黑发犹如拥有生命般乌黑发亮。 白色的窗帘隐隐透进外面的光……光线很快的消失了。 ……深夜,同样沉没在黑暗的白硫府,弥漫着一丝不安定的气息。 目标模糊,道路充斥迷雾,他觉得自己正在探索这条充满未知和迷茫的路,就像现在,睡了一觉,他便立即开始行动,时间不等人,更别说他全无准备,不清楚这座府邸的情况,也不确定怪物究竟会被放在哪里…… 可白硫家的牢房在哪儿? 路边摆放着用来照明的金属火盆,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舞。 就在这么决定后,他抬起陷在沉思的眼,打算原路返回,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间很小的房屋,隐在黑暗里,让他停下脚步的是,这么小一间房子,周围却包围着层层士兵。 他犹豫着,犹豫着……还是提步踏上那条分岔出来的小径,缓缓的靠近,越来越近……不知虫蛇还是风,路边的树丛一阵窸窣声响,他偏过头看—— 看守的士兵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空荡的树丛小径在夜晚的光线下幽暗而死寂。 男人脸色黑得可怕,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握紧了交叉在胸前的手臂的拳头。将厌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交叉在胸前拼命控制,那对拳头现在已经挥上他的脸颊了。 他偏过头,透过交叉的枝叶间隙,看到小屋周围的士兵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哦,什么也没做。”,那双绿色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将厌觉得那目光快把自己射穿无数个洞了,“你只是走过去,或许还想让门口那几个傻帽放你进去。” 两个士兵正缓缓向这里走来,无论琼此刻有多想破口大骂,这时候也不得不拉着罪魁祸首赶紧跑路。 “听着,你如果仍像今晚这样行动,明天白硫重宸就会对我进行质问,别忘了,你是我带过来的弟子。”,他的语气仍蕴含怒意,不过明显比刚才消退不少。 空气沉默了几秒。 “圣堂?要那么多人把守。”,他诧异。 这次男人的话,将厌心里挺赞同。他偏头问他,“你知道牢房在哪吗?我要去牢房——”,他顿了几秒,那玩意儿该称作人吗?早就死去的……人?准确说,他去牢房其实是为了确认怪物存在,然后等待男人到来,不过这些他不准备全然坦白。他动了动嘴唇,说完接下来的话,“找个东西。” “你早该告诉我,你那些没必要的防备心让我头大。”,他继续说,“但今晚你就好好睡一觉吧,万一有人看见了你,今晚不能再冒险。”到不对劲儿的停住了,“你怎么在这?” “我刚好看见你鬼鬼祟祟,实在不能放心。” “嘿,话别说那么难听。” “哈,我们要脱衣服说话是吗?脱得一干二净,连裤裆几根毛都数得清。”,琼保持着跟他一致的步伐。 “好好,是我错了,我们应该坦诚。事实上我对你十分坦诚,我从没有跟你撒过谎,但你显而易见不那么认为……” “你有没有听到哭声?”,他巡视远处的黑暗。 寂静的夜里,女人细小而压抑的啜泣声忽隐忽现。 ——从那方向传来。 那是处低矮的长形建筑,一间间外表看起来同样的房紧挨一起,有些房间门口的廊道底下堆叠着杂物,在院里透过来的灯火下看,一团灰影,可能是些箱子盆之类的东西。 这里是仆人居住的杂役间。 将厌认出是白日受罚的女仆。 有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他稍稍偏头,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是个药瓶,药味隔着瓶塞传出来。 “我这身打扮,不合适,而且你长着张容易让女人开口的脸,快去吧。” 不过,不管男人怎么想,他同样认为有必要跟这个女人接触,有些信息,恐怕只有长时间生活在这府里的人才会知道。 芙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背后的鞭痕还没来得及处理,胃里更是空空如也,夫人让她在房里站到了现在,以折磨她取乐,苦熬着,一步步到如今,她不知道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大半夜哭会吓死人的。” 她愣了一下,怀里扔进来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个白色小瓶子。 她瞪着噙着眼泪的眼睛,小心打量男人。 “对。”,将厌点头。 芙拉用衣袖擦干净眼睛。 将厌蹲下身,以一个好说话的姿势面对女孩,“你偷了什么东西挨的罚?” “没偷就说明白啊,干嘛要挨一顿打。” “没用的,是夫人在拿我撒气……”,过了会儿,从那低垂的头底下发出声音。 “日子看起来不好过啊。”,他说。 “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她捏紧了膝盖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