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而不殊(1 / 1)

“周大人瞧着,世子阁下而今如何?” “是……”周太医捻着袖口,斟酌了好一会才道,“如今看来胎象平稳,并无大碍,只是……只是阁下到底不是青春年纪,又是头胎,来日里怕生产艰难些。”她两手合在袖口底下不住摩挲手指骨节,一张脸快要埋进宽袖里去:“阁下孕中切记不可多食,不可久坐,以免胎儿过大,分娩艰险。” “殿下多虑了。”襄王世子笑,反手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臣这孩子不是为了……为了宗室来的。她既与臣有缘,臣便愿意全了这段缘分,与陛下无涉。”她摆正了衣角,朝天拱手道:“陛下若看上了这孩子要接进宫里养,我也是不愿的。” 世子没应声,只笑了笑。皇帝需要一个继承人,这是宗室中人心照不宣之事。她已至天命之年,虽说如今瞧着容颜不衰,身轻体健,连癸水也还奔涌着,却到底不知何时便要失了眷顾。先帝四子,幼子早逝,连皇帝而内的余下三人皆无生养,若要从近支宗室里挑继承人,便只有余下几位大长公主孙辈中择优。只是先帝已是高皇帝幼子,又是中年才得了皇帝,她几位姊姊的孙辈,说是皇帝堂侄,年岁也不比皇帝更轻多少。旁支入嗣,若不挑年纪轻不知事的自小养在宫里,只怕未来还要推了皇帝宗庙,闹出小宗夺大宗的乱子。 若此番是个女孩,以皇帝的性子,只怕是抹了内档也要入嗣大宗的。一路伴读过来,皇帝那不择手段的习性她早熟知了,襄王是男人又如何,谋反族诛又如何,这孩子权当是皇帝亲自诞育的就是。 “我只盼望陛下福寿绵长。”世子笑,轻轻摇了摇头,“阿琦,现在不宜思虑太远。好比你是镇国公主,陛下如今常指燕王殿下监国,你或许没想过,若有一日陛下未留明文旨意……” 年关底下昼短夜长,才不过申时,天光已全暗下去,只有几个小内侍轻手轻脚地点亮了殿里灯烛,晃晃悠悠带起了几点光亮。 长姐长兄从不提皇室后嗣之事,是以她也总无想法。宗室里头人来来去去,婚丧嫁娶见得多了,似乎也不觉有无后嗣是什么着紧事情。如今阿碧盘算起来她才发现,原来近支宗室里已没得年纪合适的后生了。大楚皇室定下皇帝三代而外不享宗室爵禄之规,而如今皇帝三代以内宗室已几无人丁。 “你呀……”世子好笑,点了点长公主手背,自斟了一杯茶来,“陛下刻意避着此事,你怎也被陛下带偏了?”她想了想又忍不住自嘲,道,“不过也是,陛下本也不愿你为此牵绊。她若一直不表态,朝臣必要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喏,像那个姓沉的老头不就是,也只有陛下忍得下他。” 桌边灯烛炸了一声,灯花爆开,照着墙边影子颤了一颤。 长公主于是笑出来:“没想着宫人同谢贵君报信,于是跟着陛下的宫人又多了一倍。她不喜欢人跟着,便改了翻墙跳假山偷溜出来,有一次还吓着罗常侍,罗常侍那么个斯文人,瞧见她坐在树顶上吓得话都说不直了。” 皇帝不爱听人言肖母,讳言多了,也就成了习惯。世子心下叹了口气,到底皇帝是皇帝,拂逆她意思谁也担不起后果。清玄观避世,避外间人言,却避不得皇帝耳目。她是因父亲谋逆伏诛被软禁在此的,皇帝言道宗室血亲析而不殊故留一命,若再犯了皇帝忌讳……她到底不是少年公主了。 章定元年春,崔氏子择了二月十五行侧君册封礼。原是好端端司天监算出来的一个良辰吉日,不想行仪才过半,天色便转了阴沉,周身闷灼,天将雷雨。 皇帝早端了一副笑面在宫里,世子同中书入内时正打发了近身的内官竹白往侧君住处去送封赏,瞧着还有几分新婚燕尔样子。见册封使复命而来,又是叫人添了茶,又是叫人添了赏赐。 这荣宠的面子是做给人看的。皇帝此刻不需要与这个伴读叙旧——这不是她选近亲宗室持节册封的目的,她需要的是崔氏的忠诚,或者说,合作。世子无意参与此中寒暄,另避了一避,只专注于手中茗茶。 皇帝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旋即收敛了神色道:“贺我再得佳人?……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阿碧。” “……侧君出身高门,稳重宽厚,德才兼备,平日里进退有度,当得起侧君的身份。”皇帝没迎这个话头,反倒是绕了半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说来他外家表亲,像是定了你的世子侧夫,襄王舅舅眼光自然是好。 世子愣怔了一息。母亲赘入皇家,去得又早,她为着与皇帝姊妹年纪相近,自小养在内廷,与府中诸事反倒生疏。而今父亲替她相看侧室,她却还浑然不知,竟是要定下了。 王氏?王氏主支的小公子押了给皇帝,再押一个近宗男给她?怎么说都不甚合宜。她正室杜氏不过一寒门士子,还是先帝在时赐的婚,这人本是选秀上来,因俊美端方赐了出来。父亲一向不满他出身寒微,性子温吞,如今却要另聘一个高门子弟为侧夫……世子垂下眼皮,眼珠转了半轮才道:“多谢陛下告知。” 世子忽而心下有些惴惴。正这时候响亮一声惊雷炸在近处,唬得她一抖,忙行礼陪笑道:“臣失仪。” 世子心下只记挂那毫无预兆的纳侧之事,忙后退半步,拱手作揖道:“雨尚未落,臣不便多扰圣驾,先行归家的好。”她见皇帝面上无愠色,笑允了跪安,忙同引路内侍一路往外朝去,叫仆侍套了马,趁惊雷才落而雨水未至,慌慌驾车往王府而去。 本朝宗室齐在京中,亲王无封地,公主无汤沐,三代往后尽除爵禄。皇帝才经三代,宗亲府邸也多在京中,京城东南近支宗室咸聚,成了百姓口中的“公主城”。 “殿下怎么忧虑起来了?”月华瞧长公主一路不发一言,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饮些茶吧。” 天色已晚。车帘被风掀开一道缝隙,隐约得见外头夜市几星灯火。年关底下,许多铺面都关了门,只有寥寥几家还敞开了门做今年最后几笔买卖。马蹄踏在城里石板路上,声响较平素亮些,隐约有回音。几个小童在外头摔鞭炮,才听了声便忙避去路边。 “我也只能放宽心了……”长公主笑了笑,“陛下决断也非我能左右。罢了,倒是前些日子来府中递拜帖的士子,你可回了?” “承恩公府等着往宫里塞人呢。”长公主笑,“往后有的是给他吃闭门羹的时候,如今反倒不好得罪。怎么说也是表亲外戚……我猜,他们想送青妹家的十三郎入宫……论起来还是先皇后外侄。” 但若皇储自阿碧而出……长公主放了茶盏,不由笑了笑。难怪阿碧如此警觉,眼下情形无论如何谋算,陛下都是抱一个近支幼子最合宜,偏巧她此时有了妊。她摇了摇头,此事究竟还得看长姐意思,如今还早着。 “哪位王大人?” 长公主猛地坐起来,“他来我府上做什么?可说了何时来访么?” 王琅自回京后便一直赋闲。原本定了巡安西府,圣人也另下旨意派了旁人,加之一整月不曾召见,如今怕是坐不住了。长公主思忖了片刻,道:“他既来访,便递个信去宫中。怎么说他也是先帝侍君,我不好私会。” “唔……”皇帝抬了抬右肩,“这里揉揉……可行,只是出宫也左不过在京城里头逛逛,年节底下铺面也没什么开着的,总不好又去烟柳地方。” “宫宴也就是宫里这几个,加上我哥哥妹妹……初一才恼火呢,一大早要受朝贺,要赐宴,折腾好一通了才能休息。”皇帝趴在榻上将头转了个向,“说来去年是谁接见外命夫来着?” “……谢长风吧……?”过了半晌,妖精才犹疑着吐出来,“要么就是赵崇光。就这么几个人,既然去年你收了贺表,肯定有人管了。” 妖精一手又将人按了下去躺平,顺势捏起肩颈来:“冬至时候不是都烧糊涂了么,又过了个把月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嘶……你是要跟大臣打起来啊……”妖精一脸牙疼表情,“他们要整阿斯兰你就拼命推是吧……你什么人啊景漱瑶,怕他死得不够快?还要把我也拉下水,哎哟,你可真难伺候,我不去。” 法兰切斯卡一下停了手,俯身在皇帝耳畔低声笑:“你养得起吗?”一头蓬松金发轻轻搔在皇帝耳尖,引得人发笑。…养不起。多养一个侍君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先帝时候内帑富裕尚且没能长久支撑,我还是省着点花吧。”她舒出一口气,伸手挠起妖精下巴,“你倒会抓我软肋。” 真是一张好脸。 “别捏……你什么人啊,这么一来我还怎么给你推背……” “那人是看男人的。”妖精笑了一声,打断了皇帝后半句,“推拿不在行。我特意问了,是黄医士手艺最好,我才找他学……怎么样,还可以吧?” “啊,你看上萧云卿了?”妖精微微瞠目,随即撇了撇嘴,“萧云卿哪有林户琦和阿斯兰漂亮,你什么眼神,放着好看的不要,想睡长得一般的。” “所以还是我好嘛,”妖精腆着脸凑上来,摆着那张白净面皮在皇帝眼前得瑟,“这不是很符合你们的要求?没毛没味,还不会老。” 水色的琉璃珠子倒映出几点波光,在红罗帐子底下却显得浑浊了些。上下翻转。法兰切斯卡难得沉默了片刻,徒然眨了几下眼睛,色泽浅淡的卷曲睫毛扑扇出细小尘灰,飘散在帐子里。人的呼吸是热的。他忽然不着边际地想起来,即便在冰封的雪山深处,人的呼吸也是热的。 “你才小鸡崽子……你想做?” “我不行!”妖精眼疾手快,赶忙捂了皇帝的嘴,“……要做就做说这个,你不嫌恶心我还觉得恶心……算我求你,别唱这种戏码,你想怎么玩我陪你就是了别恶心我……” “那不是花楼里头细君节目,你都看多少回了……算了算了不给你看谁知道你还有什么花样……”妖精嗔了皇帝一句,自解了衣裳扣子,褪成了赤条条一树白身,两条腿架好了,脊背便一节一节弯曲下来,带着腰线折成了一个角。他本是猿臂蜂腰螳螂腿的身形,平日里瞧着纤长利落,不想这时候这身形反成了掣肘,脊背中段弓如虾线,颈子上筋脉虬曲突出,却正好只触到尖端。 那自小训练的细君们实在过于熟练,演起来都没了新意,哪比得过这等美人不情不愿弯下脊背来得有意思呢。皇帝看他伸出舌尖,试探着舐去泉眼上新冒的清液不由松了力,自躺下来撑头瞧他神色变化——可惜,这妖精终究非人,只是遵照指令罢了。 “你这都什么癖好啊……”法兰切斯卡抬头嗔了皇帝一句,又低下头专注起前事,将将好含了个头入口,又偏了头侧身上下舔舐。皇帝瞧他左右上下折腾了几下,又以口内舌尖挑弄起来,只不往底下去,颇有几分不得劲。如此往复了几回,瞧得皇帝没了耐性,索性一手按了那颗金毛脑袋一吞到底,另一手抓了丸袋在手心里盘玩,顺势以小指尖刮过尘柄下小道。 皇帝瞧了片刻没了兴致,手上渐松下去,悠悠唤了一声:“法兰切斯卡……” “怎么呛到了似的……”皇帝挪了挪身子,握住了妖精根茎,手指习惯性捏紧了几分,“要不算了吧法兰切斯卡,我有些……”她还没说完便猛然被法兰切斯卡推开。妖精两脚勾起,膝弯上跳,背脊骤然抖了几下。 他松开太慢,不防还是呛了几口入喉,余下却是全沾在他自己脸上,顺着颌骨往下滑落,连额前碎发梢也染上几滴,污了原本一张美人面,看去狼狈得很。 “我没想到……”怎么这时候忽然丢了……皇帝愣了须臾才想起来去安抚法兰切斯卡,一手已将近贴上他脸,忽而又缩了手指,从床头拿了块帕子盖上他脸,“擦了脸,以盐水酽茶漱口了再来。” 法兰切斯卡顿住了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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