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跪在外头,也不怕染了风寒。”皇帝正迈过了宫门,打眼瞧见阿斯兰跪在外头,便停了步子端着手笑,招了侧近一个宫人来,“怎么叫顺少君跪在此处?”她掠过一眼,不防与阿斯兰眼神相交,小郎君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仍旧挺直了脊背,只两手在身侧紧握成了拳头。 这小宫侍本是栖梧宫底下分了给阿斯兰,闻言觑了长安一眼,见师傅点了点头才道:“我们家公子对君后不敬,殿下罚了公子在此处思过。” 步蟾宫殿宇宽广,规制等同栖梧宫,若不高声些殿内听不见。 小宫侍缩了缩身子,头快埋进自己胸口才低声道:“公子照了规矩来晨昏定省的,殿下说公子来了这些时日也不换了装扮,一身……”他觑了一眼阿斯兰才接着道,“一身蛮子衣裳,不合规矩,便罚公子在外头跪着,没说跪多久。侧君求情了也被殿下罚了回宫抄书。” 这么个罪名扣下来饶是皇帝也不好驳斥君后了。更何况侍君面前,本就不好下皇后脸面,若当众驳了皇后,未来后宫管教难做,更是麻烦。 她惯来会说些好话唬人。君后背过身去,面上却是生生忍住了笑,仍不肯放下面子要同皇帝撒气:“他狐媚惑主,藐视君上,要罚抄宫规……”皇后顿了顿,伸出两个指头来,“二十遍。” “还要禁足!一个月不许出来。” 眼见着阿斯兰一干人退了出去,皇帝才叫人都下去了,道:“他不过是外头送来的,宠几日与漠北做个样子。你与他争什么呢,到底你才是我亲自迎回来的皇后呢。” 侧君说什么也信。崔氏那样子,留他一命不过是做给士族的恩典,还挑唆起皇后来了。皇帝半垂下眼帘,眼珠子便在眼皮子底下转了半轮。崔氏后头再说,如今当安抚下眼前君后要紧。她于是笑,绕了半步到君后侧后方,冷不防一把搂了他腰肢来,下巴搁在皇后肩上:“哦……说来说去,原来皇后是醋啦,嗯?” 哎哟,这脖子梗得……皇帝蹭了蹭下巴,“就你我二人,吃味了说就是,没有外臣要参你的。参了的我也驳他回去。” “那不是也禁足他一月了?”皇帝手不老实,早在君后腰上胡乱摸索起来,“他禁足了,侧君在宫里抄书,还不是我们君后殿下独得椒房专宠……我可是连选秀都替你挡下了的。” 更何况皇后本家掌北境兵马,公府势大,几个上疏清流见皇帝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多言,此事便就此不了了之。若非漠北新送了阿斯兰这么个烫手山芋来,只怕宫里难添新人。 “哎呀陛下……臣说正事呢……”眼见着穿系整齐的丝绦就要被扯脱,皇后赶忙扶了衣襟躲闪起皇帝双手,“还是白天……” “你十几岁的时候可没管过青天白日的,入宫这几年怎么成了老儒生?朝臣参你的什么都忘啦?”皇帝着意打趣道,“要是禁中传出去你不愿……” “竟宁,你好没志气……”皇帝咯咯发笑,“当二十年专宠的皇后就满足啦?不想做一辈子的唯一人?” 无非不过是他少年入宫便做君后,皇帝又为了他处置了崔氏满门,椒房专宠,到头来也没能替皇帝招来子息,这才使得旁人上谏选秀有了口子,还要说他善妒。 不单是碍眼的侧君,更有前朝非议,还有……君后重责。 “沉仆射说……” 君后微微瞠目,眼瞳中微光流转,随即那眼睛便弯了起来。他握住皇帝手腕,轻轻一挪便拿开了掩唇的手:“臣不说了,凡事有陛下呢。”子,伸出食指在君后耳廓挠了挠,“罚阿斯兰也罢了,连崔纯如那求情的也罚。” 斜掠入窗的夕照将罗汉床上人影推到地板上,手影翻飞了几下,是君后设想的兵阵。天子袍角垂落到地板上,将将好盖住了兵阵后半的阴影。皇帝一下出了神,没意识叹出一口气来。 “竟宁……”她绽出一个浅笑,却没笑进眼睛里去,瞧着有些疏离,“你会后悔么,入宫做了皇后,再也不能上阵杀敌,只能在宫里,每天见一些人,安排一点琐事。” 没想到她早备好了礼,她备下冠礼两份,便是让他二择其一。 彼时崔氏业已伏诛,侧君将废,她正是迎立新后的好时候。待他加冠成年,那皇后翟衣与龙凤冠便早早送了来梁国公府,甚至他封后的册封使,也是皇帝专挑了亲兄燕王与宗正长公主两位宗室,其身份之贵重,当无前例。 “臣只怕七老八十时候,陛下嫌臣老呢。” 婚姻里肯定会有各式各样遗憾和矛盾的不能一帆风顺,所以必然需求一方或双方的付出和牺牲来经营。 所以是不是赵二公子不死就完美无缺呢?其实也不会。或许在某些深夜里赵二公子也会遗憾没能继续他的功业,只是小狗狗会自我开解,想想这是自己选的,当时就是想光明正大和瑶瑶在一起也就放下了。瑶瑶自然是常怀愧怍,希望每个人都尽可能是最完满的状态,所以尽力补偿,这样才不至于重复先帝和张皇后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