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尊长出了一口气。 “陈裕……” 张简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陆安世,开口道:“师叔,我刚收到消息,立刻就到书院来见您了,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陆夫子放下毛笔,抬头看了看张简,微微摇头。 说到这里,陆安世目光之中,也带了一些愤怒,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写完书信,然后吹干墨迹,把信递在了张简手里,开口道:“这是给昌平兄的书信,你用官驿寄到建康去,尽快送到昌平兄手里。” “范家有一个后生,早年托关系,进了书院读书……” “他叔叔虽然不是我们书院出身,但是看在同为江都的份上,上一次便各让一步,没有撕破脸,这一次这个纨绔子,居然想在我们书院脸上抹黑!” 他声音低沉:“师叔放心,学生这就回县衙,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陆夫子微微摇头,他看向张简,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严明礼应该是确实舞弊了,这件事查下去,会有伤书院名声,这件事先压一压,就让……” “就让你师,去与范侍郎分说。” 江都距离建康,只有一百八九十里,不要说是骑马,如果一大早出发的话,坐马车一天时间也就到了。 此时是洪德五年的十月初,虽然距离年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身为户部侍郎,赵昌平已经在着手统计上半年的开支,以及秋收的项目,这会儿他的书案上堆着的都是手下官吏送上来的总账,赵侍郎正在认真的一一翻看。 陆夫子当年科考中进士,是二甲第二十五名,而这位赵侍郎却是一甲第二名进士,正儿八经的榜眼。 户部,可是掌管着朝廷钱库的,在六部之中的地位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权力却极重,即便是在这建康京城里,赵侍郎也已经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就在赵侍郎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书房的房门被人敲响,一个老仆站在书房门口,恭敬低头:“老爷,有您的信。” “不是说了么,不要打扰我办公。” 书房里,赵侍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一枚书签夹在了面前的账册上,然后合上账册,然后把身子靠向椅子的后靠背,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老仆连忙低头,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然后来到了赵侍郎面前,两只手把信递到了赵侍郎面前:“老爷,信。” 张简作为赵昌平的学生,从前在建康的时候,常常登门来拜访自己的老师,因此赵家上下的人都是认得张简的。 比较奇怪的是,陆安世并没有在信封上署名。 老仆恭敬低头,转身下去了。 信的内容不短,足有三四页纸。 涉及科考,哪怕仅仅是县试,也是朝堂上最严肃的事情之一,即便他这个侍郎也不能留下可能会被人拿捏的把柄。 烧完这封信之后,赵侍郎看了看眼前火盆里的这一堆灰烬,皱眉道:“范俢在朝堂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以聪慧果决著称,怎么后辈里竟然会有这种不成器的人物?” 老仆很快推门走了进来,毕恭毕敬。 “备车,去一趟刑部范侍郎家。” 老郑微微低头,开口道:“老爷,范侍郎家在城东,先前范侍郎家里的公子定亲,您让老奴去送过东西。” 赵侍郎伸了个懒腰,开口道:“那就去一趟吧,就当是深夜访友了。” 这会儿虽然还不是半夜,但是已经临近半夜了,大街上已经宵禁,偶尔还有巡街的坊丁,会抓捕街上的可疑人员。 同为侍郎,赵昌平这个户部侍郎肯定是要比范俢的刑部侍郎稍稍高一些的,因此老郑通名之后没多久,范府的侧门打开,衣裳有些不太整齐的范侍郎,脚上还穿着木屐,便迈步出来相迎。半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大半夜的,什么风把赵兄吹来了?” 赵侍郎脸上也带着笑容,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范侍郎,微笑道:“范兄这是已经睡了?听说范兄前不久刚纳了房妾室,想来赵某深夜叨扰,把范兄从温柔乡里惊醒了?” 范侍郎呵呵一笑:“年纪大了,便没有从前那么能熬了,到了时辰,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赵昌平微笑道:“不像我这个差事,不要说年底年初了,到了后半年开始就忙得不行,我倒也想早睡,可是差事扛在肩上,眼睛闭不上啊。” 两位朝廷的侍郎老爷说说笑笑间,进了范家的大门。 范侍郎端起酒杯,敬了赵昌平一杯,开口笑道:“不知赵兄深夜光临寒舍,有什么事情指教小弟?” 赵侍郎端起酒杯,跟范侍郎碰了碰,笑着说道:“就是今夜,赵某收到了江都那边的消息,说范家的公子,想要把甘泉书院给拆了。” 他看了一眼范侍郎,神情平静。 听到赵昌平这番看似姿态很低的话,范侍郎顿时汗毛倒立,毛骨悚然。 “赵兄,江都故乡,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那边的事情,我也不怎么了解,赵兄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赵侍郎这番话,说的笑意盈盈。 甚至他说话的内容,听起来也有些低声下气。 甚至,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范侍郎,这会儿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岂敢……” “范某从来与书院没有什么龃龉,更不可能有什么拆了书院的念头。” 甘泉派,是不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