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小说网 > > 加油!你是最胖的 > 第六章 不红何止让人受尽委屈

第六章 不红何止让人受尽委屈(1 / 1)

〔一〕 所以这次同学聚会,我嘴跟开了光似的,“哎,班长说得对,他俩真处过,我那阵子天天大半夜的接这女明星的电话,她跟我哭,说她想结婚,可这男明星却不离婚,我天天骂她,说她赔钱货。哎哟,我这怒其不争的,她又美又有钱的,当什么小三啊,我现在都不愿意理她了。” “你真看得起我,我带的艺人不红,拍一个广告也就能拿一百万,我最多能抽二十万。我又不像你,家里好几套房子,我还得买房呢。可我一年就是给他接十个广告,我也才赚二百万,能干什么?三环买个厕所? 你要问我,我往脸上贴金,不脸红吗?当然不脸红。我只是把未来的福利提前说了而已,也不算骗人。嘻嘻。 “那是!”我抒了一下情,说了点实话,“能成为明星的人,除了葛优黄渤这种珍稀品种,基本上都是极端好看的。啥叫极端好看?就是放在古代倾国倾城那种,我现在带的艺人就是四舍五入算起来也起码能倾个地级市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因为好看万古流芳了,我说不定还能沾点光,一同被载入史册呢。” 我不满,“能不这么俗吗?能不能隽永一点?‘曲有误,周郎顾’的故事,听过吗?周瑜长得太好看了,弹琴的女的都看上他了,可能这女的长得次点,弹了一晚上,周瑜愣是没意识到她的存在,这女的气得都弹错了,周瑜这下才看了这女的一眼。然后这女的就名垂千古了。”我对自己这段话十分满意,支着头,回味着,“我就觉得我家郝泽宇将来肯定特火,说不定将来的历史课本上就写着,郝君牛,福子亦牛……” 其实最近我想的挺多的,不要脸地说,几乎上升到了哲学的角度。比如最近,我就老想,我存在的意义呢。我的人生平庸到用一百字就能说完,然而跟郝泽宇在一块工作的日子,我的生活竟突然丰富狗血多了。我要长得好看点,天生女主角人设,老天爷冥冥之中安排这些事儿,肯定是让郝泽宇爱上我的。但我是福子啊,这些戏份跟我不符合啊。 〔二〕 工作室兼老牛住宅,老牛看着这些帖子,甜美地自言自语,“还能在哪儿呢?在本宫这里啦。” 这样的攻势下,一家十八线的宠物杂志发出了封面邀约,连一向冷漠的郝泽宇都有点感动涕零,“我在宠物界这么红吗?” 郝泽宇没听懂,“谁睡谁啊?” 郝泽宇看看不远处的老牛,他正打电话跟10086吵架,穿得美艳绝伦,最近的愿望是瘦回200斤。郝泽宇感慨,“这个威胁确实挺狠。” 大概是习惯了郝泽宇的不合作,他也不抱希望,没等郝泽宇回话,老牛就自问自答,“不去是吧?行,那我回了。” 老牛愣了,又问,“河南台有个音乐节目,在北京录……” 郝泽宇上厕所去了,老牛问我,“他病了?” 虚假的人气犹如肥皂泡,残酷的现实把这些都扎破了。 但这些无用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郝泽宇录的那个音乐节目,在河南平顶山电视台深夜播出,唱了首“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哎哎哎,十八岁的哥哥走到河边”,视频被某知名音乐大v在微博上转发了,转发量二百多条,留言多数都是:“这歌真好听,这人赶紧出道吧!” 然而郝泽宇保住了我的肾,他特不以为然地说:“买什么歌啊,我自己能写,我其实是个音乐人!”邀请我和老牛参加他们音乐圈的聚会兼作品试听会。 听了一首实验性音乐作品,我跟老牛更自惭形秽。我问老牛,“这就完了?”老牛更惊讶,“开始了?我以为音响坏了!” “我怎么听不出亲情来?”读过研究生的老牛就是高深啊。老牛说,“我二姨跳大神时,嘴里的吆喝跟这一样一样的。” 老牛捂着胸口,“我有灵感了,以后郝泽宇的宣传语就是男版龚琳娜,专做高规格的,专做其他人听不懂的……哎,你说要不要让他留长发留胡子?这样显得更艺术一点。” 郝泽宇下来,一副成仙儿的状态,沉默是金。老牛这只老狐狸马上站起来说去吧台买酒,把夸他的大任放在我手里。 他解释,在中国做地下音乐的中国男的,很难认识质感特好的中国女的,外国女的比较天真。 “我觉得挺纯粹的,尤其是你做的音乐。”说完这话,我都想亲自己,太有才华了,纯粹这词儿多好,好听难听都能用,中国语言就是博大精深啊。 “但是吧……”我不落忍,话柔和一点,“这音乐好是好,但咱大众艺术水平太低了,接受不了……” 原因是老牛今儿穿了一件挺中性的山本耀司黑色毛衣,下摆到膝盖那儿。旁边的一疑似艺术家琢磨了一晚上老牛穿没穿裤子,忍不住搭讪,“你这衣服够朋克的,上面写的字儿怎么骂自己不是人呢。” 郝泽宇夹在中间,两边劝,“别吵别吵,都不是外人。” “瞎说什么!这是我经纪人!” 胖、俗,是老牛最听不得的字眼。果然,老牛原地就爆炸了,“你有文化,我问你市侩俩字儿怎么写你知道吗?装什么装!我俗,但我有钱。你高雅?这一晚上我是听明白了,就这一屋子人,你们那破音乐,就一个字!穷!穷得连冈本都用不起,还想约姑娘那种!” 半小时后,我们仨扶着出来。还好都是艺术家,不经常锻炼,小时候估计也很少打架,虽然他们人多,但也不看我们仨是谁。老牛,一个二百多斤的东北籍胖子,体型占优势。郝泽宇,一个打小不好好学习,瞎胡混的东北籍艺校生,经验占优势。福子,我,北京土著大胖妞儿,初中时铅球校纪录保持者,技术占优势。 老牛看身上的山本耀司被撕坏了,心疼,“五千多呢!” 老牛鼻子哼气,“你给我买,这阵子你一分钱都不赚,拿什么买?” “少忽悠我!我真现在就安排!” 都这么晚了,一个大概没完成业绩的健身房销售过来发传单,“先生小姐,要健身嘛?” 郝泽宇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有孔雀舞吗?” “可我就想跳孔雀舞。”郝泽宇无辜地看着他。 对于东北人来讲,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还一起打过架?就算是拜把子了。 于是郝泽宇被安排上了美妆节目。这美妆节目简直了,主持班底都是台湾的,一个掌舵,其他都吆喝,感觉挺没脑子的。拿手电筒照她们瞳孔,光大概能直接映在后脑勺上。 女主持把我脸掰向镜头,把头放在我旁边,“让观众看一下,保养和不保养的区别,你看她啦,眼角这么多皱纹,再看看我的眼角,有皱纹吗?有皱纹吗?” 我事后埋怨郝泽宇,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人家毕竟上过《康熙来了》。 我心里热乎乎的,“你是我的人。”已经很久没男人这么跟我说了。啊,爱郝泽宇!我要成为他的脑残粉! 我坐在车里,跟郝泽宇后援会的会长在微信里交流,上回转发微博送十张签名照,五张没送出去,剩下五张全是我俩的小号抽中,会长正忧愁怎么办呢。 “谁?”我回。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上网查新闻:“艺人滕子君在上海坠楼身亡。” “滕子君你熟吗?” “她好像死了。” 郝泽宇见我没说话,脸色一变,赶 郝泽宇突然笑了,像说一件好笑的事情,“跳楼多疼啊,老滕你真舍得。” 选秀比赛刚结束,郝泽宇最火的时候,被拍到跟滕子君在机场勾肩搭背,他特大方地回应,“没事的才搂着,有事会刻意保持距离,以后我会见人就搂。” 有记者也问过滕子君,你跟郝泽宇就没有发展的可能吗?滕子君的回答特帅气,“友谊这么美好的事儿,就别让爱情这种不靠谱的东西给玷污了。” 滕子君的蓝颜知己郝泽宇,现在心应该很痛吧。此时应该配乐,黄格选的《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黄格选是谁?你祖宗!九零后今年也二十多了,少跟我装年轻!我特意自费去前台买了杯咖啡,给郝泽宇端过去。哪想着他在化妆室跟老牛大聊白莲花的八卦,我把咖啡放在他手边,摇摇头。这孩子一向嘴严,现在却聊八卦,这内心得多难过。我打断这一切,问郝泽宇,“你听过这首歌吗?”我一脸沉重地给他唱,“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心中的泪……空中的雨……”老歌真好,歌名总在歌词里,好记。 “我懂……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 哎,这孩子肯定是心碎了,怕我们担心。我刚要张嘴,老牛说:“我看你是闲的吧!出去干活!”老牛把我拎出化妆室,劈头盖脸给我说一顿,“都成年人了,非得哭天喊地的才真心吗!你要同情心泛滥,你去卖肾给贫困山区建一所希望小学啊!” “可什么可!人家对你和善点,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摆正你的位置,关系再好,他也是艺人,你就是个助理!连朋友都算不上,就是一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哼个屁,猪下崽啊,老娘还没骂完呢!” 老牛立马没声了,这几天,相亲是他的痛点。牛妈依然没放弃老牛结婚的梦想,这几天从齐齐哈尔杀过来,天天架着他见各种适龄女青年,如果他不去,牛妈就要原地核爆炸。为了世界和平,老牛只得含泪答应相亲。 “母!都快仙瞎我了!” 独自主持大局的我,去摄影棚看郝泽宇今儿拍的衣服,奇了怪了,都是女装。编辑说穿你们自己带的衣服就行,今儿拍摄简单。封面其实就是个大型招商广告位,明星穿的、戴的都是广告位,我前东家《时尚风潮》就特不要脸,拍个封面,连洗发水厂商都能要来赞助款。这宠物杂志可真够高风亮节的,赚钱的机会都不要。 我偷看旁边化妆室,编辑正跟某电视剧小花旦热聊呢。呵呵,这待遇,别说拍封面了,封底都轮不上吧。给老牛打电话打不通,我回化妆室,发现还没开始化妆呢。我压住火儿,跟编辑和颜悦色地又要求了一下,化妆师才到。 我问,“是要拍非洲特辑吗?” 郝泽宇却不在意,“深一点挺好的,爷们。” 郝泽宇两眼不观窗外事,一心只玩阴阳师,连个脸色都没摆。嗯,主子不好说话,现在是不是该关门,放福子了?得,那谁都别好过了! 化妆师当然要闹,编辑刚巧过来,忙问怎么了。 编辑叫屈说哪有的事儿啊,我大骂她一顿,“你糊弄谁呢!你家拍封面连衣服都不准备?你家拍封面只拍二十分钟?你家拍封面连个化妆师都不给配?你瞧不起我家艺人不要紧,但你不能瞧不起我!我干杂志的时候,你还没破处呢!告诉你,我在这一行的资历不能让你过得更好,但我完全能让你在杂志圈消失,敢得罪我?你还是赶紧收拾行李滚回你老家……”啊,如果真这么骂,多爽啊,我真这么有血性就好了。 这时,老牛才姗姗来迟,带来两个消息:这次相亲的姑娘没看上他,万幸啊;这期封面的确临时换人了,主编嫌郝泽宇不红,换了那个电视剧小花拍封面。但他们答应用两期内页拍摄加三篇软文的篇幅补上。 嘴硬的老牛,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的失误,他只是大讲他是怎么跟编辑发脾气,然后极力争取到了多少东西,叭啦叭啦的。我不好意思替郝泽宇委屈,我自己也够怂的。 “你是巨星,巨星怎么能自己抬箱子呢? “我没说是滕子君的事儿啊。”事儿我早习惯了。”然而还是有事儿,回家后我帮他收拾行李箱里的衣服,他发现一条c een的围巾无缘无故不见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围巾特珍贵吧,谁送的?”不是滕子君送的吧? 哪想着他说围巾是自己买的,一次都没戴过呢。哎,我刚才白感动了。 “没准落摄影棚了。” 郝泽宇崩溃地坐在椅子上,问我,有烟吗? 他在烟灰缸里挑出一个较长的烟头抽,又想起什么似的,吐烟圈,自己最后都笑了,“福子,你觉不觉得现在特电影。” 他看着窗外的雪,“在这个下雪的夜,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美少年……多电影啊。” “哦,差点忘了,”他站起来,掐灭烟头,自嘲,“我明明是朝阳区最大方的男孩,却被一条一千块的围巾击倒了。” 雪越下越大,我央求出租车师傅先别按表,在摄影棚外边等我一会,这雪下的,不好打车。司机特不情愿地答应了,我小跑进摄影棚,在化妆室翻了翻,地上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我心里开始怨自己,没事抽什么风,明天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偏偏要今晚冒着大雪跑过来,白来一趟吧。行,既然找不着,我也心安了,待会吃饭去吧。 我百感交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赶紧回出租车上,没开几步,一香河肉饼店还开着,我又央求师傅再等我会儿,买了一个香河肉饼回来,热气腾腾的,一车的香味。哪知道师傅闻不了这味,直开车窗,我也不好意思吃了,捂着诱人的肉饼到怀中,把围巾都捂热了。啊,饿得我耳鸣眼花,联想颇多。 胡思乱想着,时间很快过去。到了郝泽宇小区门口,保安不让我进去。我给郝泽宇打电话,问他去跟朋友吃饭了吗,在哪儿呢,他说在他家楼下某个茶餐厅吃饭呢,问我怎么了。 郝泽宇在餐厅里很好找,神采奕奕,我懂,丧劲儿只留给自己人看,在外人面前洒满阳光。啊,这样的郝泽宇看到围巾后应该会很感动吧。 哪想着走近时,恍惚听见孩儿他爸说太胖太胖了。啊,孩儿他爸,别这么说我们家郝泽宇啊,他可不胖。更近一点,才发现,他正拿着郝泽宇手机看我照片呢,还皱着眉头说:“你能不能换个美女当助理啊,你这助理跟头猪似的,太恶心了。”我一愣,突然决定不跟他生孩子了,竟然背后说我坏话! 我刚要摆大方说是顺带手的事儿,谁知道他把围巾围到我脖子上,送我了,“反正刚才我从网上定了十条,这回丢了多少条我也不怕了。”我哑然失笑,敢情刚才我白跑一趟呢。 我赶紧说:“吃了吃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怎么老问我吃饭了吗?我是因为适合吃饭而被派到人间的吗? 但现实是,我只是特豪爽地说:“不用不用,你们继续聊,回见。” 他说:“没事,我觉得我最近脂肪多,抗冻。” 这时候手机响,老牛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喜悦,“福子!郝泽宇要红了!”他说滕子君死了,其他明星都发微博,郝泽宇没发,网上都在骂他呢,评论好几万条呢!微博实时搜索第一名就是“郝泽宇为什么不发微博”。老牛说给郝泽宇打电话了,郝泽宇闹脾气说他不发微博。 挂下电话,我嚼着肉饼,一张嘴,雪都灌到我嘴里了,突然觉得挺没劲的。爸今晚还炖牛肉呢,我为了找围巾都没吃上,围巾找到又怎么样?给我涨工资吗?郝泽宇领这个情吗?滕子君死了,他还买了十条围巾庆祝!还让我白跑一趟!福子你是在干嘛?准备当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吗?我埋怨自己,肉饼扔到雪地里,脖子上围巾也扎眼,一块扯下来,扔到雪地里。什么c een!不就是印着骷髅头的破围巾吗?还卖两千多!抢钱啊!设计师活着的时候,你们说这些骷髅头什么玩意啊,他死了,你们又觉得这些骷髅头特好看,疯抢!真没良心。前菜汤啊沙拉吗?不点!我又不是羊!吃什么草啊! 外边雪越下越大,车来车往,一条带有骷髅头的c een围巾在路上翻滚,而我坐在名贵的意大利餐厅,又豪气地不看菜单点了一堆好菜。啊!真有一种焚琴煮鹤的快感! 然而再大的愤怒面对结账时两千多的账单,也立马颓了。两千多?都够买条c een的围巾了,可这两千多我吃肚子里了,那两千多我刚才扔在雪地里了。我后悔了,得回本啊。我肉痛地结账后赶紧跑出去找围巾去,扔围巾那地儿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只留下我悔恨的心。 〔五〕 吃了感冒药,我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半夜,烧得我嗓子冒烟,我开台灯。 “姥姥!您下回显灵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啊?亲外孙女也扛不住你嘎嘣一下就冒出来啊!” 我还生着气,“来也不给我弄杯水,就看着我在那儿烧!” 我脑洞大开,“姥姥,你现在都能变出水了?我围巾丢了,你能给我变回来吧?” 我喝完水,还是觉得头晕,把头靠在姥姥肩上,“姥姥你可真没用,”手硬伸进姥姥的胳肢窝,“给我暖暖手。” 我叹了一口气。“难受死了……” “都难受。” 我不服气,“姥姥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这样好性子的,都气得吃了两千多块,要是换成你这种暴脾气的老太太,你肯定气得活回来……” 我嘴硬,“可他朋友说我是猪呢,他还不帮我说话!” “我不稀罕!” 我把脸捂在被子里,不吭声了。姥姥说的都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姥姥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一句,“要不你给他织一条围巾吧。” 姥姥振振有词,“两千多就一块布,这大冬天的,围着也不暖和。我看啊,人家对你也挺好,咱亲手织个差不多的,上面也有骷髅头的,就当赔礼道歉了。” 姥姥说:“我该回去了。” 姥姥拍我,“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 姥姥的脸越来越模糊,换了首,“天长了夜短了,耗子大爷起晚了。天塌了地陷了,小花狗儿不见了……” 恍惚间,我听到姥姥笑了,“傻福子,还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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