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虽然他不曾被谁热切地爱过，可也在明曜下意识的举动中，开始逐渐意识到…… 在这个判断动摇之后，明曜对他的每个眼神，每个举动，都在云咎心中无限扩大。 云咎在自己混乱不堪的心绪中，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明曜的一举一动牵绊住了。 可他的理智却说——还差一个缘由，一个明曜爱他的缘由。 可是，如果他们在一千年前就认识呢？ 那这是不是，就能够成为那个“缘由”？ 明曜没等他说完，却抬手推开了他。 明曜躲闪着云咎的视线，轻声道：“神君，您不是将我当成小孩子吗？您不是从未相信过我对您的心意吗？” 她沉默着，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他：“我在北冥，会思念您，信仰您，会依旧爱您，但我不会再离开我的族人了。” 她从未对不起云咎，从未对不起神族与天道。可是她欠了冥沧一条命，她断绝了北冥如今唯一的出路。 明曜深呼吸，一次次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神君，明曜想请您……之后不要再来了。” 云咎微微垂眼，声音有些滞涩：“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她抬头朝他笑了笑：“神君，听说伏尊的神智已经清醒许多，明曜希望他能早日清醒。这样，我也能够早日回到北冥。” 明曜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手背上便碎开了一滴温热的泪水。 “你不是真心的，”云咎沉了一口气，平静道，“我清晨再来。”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她才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将自己闷进了被褥。 云咎的梦境陷入了驻足不前的循环，而那个循环的最后，却永远停留在白衣墨发的少年神明，举头望向楝树枝头的那一眼。 虚幻的东西，会延伸出很多镜花水月的想象。 与那种温和摇曳的光斑一起落下的，还有截飘飘荡荡的白色裙摆。 最后，将所有明亮温柔的颜色，混淆成一段没入彩墨的绸缎。 于是神明一次又一次抱起那颗鸟蛋，将它贴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任其温热的生命，一点点融解西崇山上千年的孤寂。 他不再去尝试着探求明曜的内心，反而开始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回了自己飘忽不安的心上。 他对她的感情，难道是爱吗？ 若他当真证明了她对他有迹可循，有源可溯的爱，他又会如何呢？ 第一件事，便是伏尊终于要清醒了。 那日，鲸骨天梯给乾都带来了一位稀罕的来客——月隐峰主神素晖。 她在主神殿先后与云咎、暮浔相见，含笑端坐着喝了一下午的茶，然后慢悠悠地绕过大半个乾都，去明曜的寝宫中和她见了面。 不管在面对云咎、暮浔，还是明曜之时，她都显得十分坦诚，张弛有度。 素晖在说这些话时语气极其真诚，但也着实对此事表现得知之甚少，因而她美丽的面容上，隐隐透露出几分悲天悯人的担忧。 “龙神可真是不容易啊，”她微笑着同云咎感慨，“幸好他很快就能清醒了。” 明曜当时觉得，作为被天道宠爱着长大的神女，素晖对自己，对北冥的态度，简直友善到堪称另类。 明曜不知道的是，在她，在整个乾都都陷入酣甜一梦的时候，月隐峰神女又一次进入了主神殿。 然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就那样稳稳地掐上了龙神的脖子。 那一日的乾都，是被素晖堕神的天劫惊醒的。下，赫然便是乾都主神殿。 翻滚的激流从主神殿的方向一波波扩散开来, 哪怕明曜的宫宇离得不近, 也能感到那翻天覆地般的震动。 明曜虽在千年之前也曾被天道雷劫追杀, 可眼前这不知起因为何的天劫, 依旧让她看得不寒而栗、触目惊心。 在地裂般的震动之后，灼热的岩浆开始往周围扩散。主神殿方圆之内的殿宇逐个碳化，落为岩浆之下的尘埃, 而四周的海水也开始急剧升温, 哪怕是遥遥而望的明曜，也感觉到了皮肤上的灼热刺痛。 在东海中，能够引起这种规模的天劫的人屈指可数——伏尊、云咎、冥沧，还有刚来不久的素晖。 在她意识中，这四人内只有冥沧不在天道神族的阵营中，可冥沧这些年在北冥设下如此大局，都不曾被天道察觉，又怎会在她招魂之后，做出引来如此天劫之事？！ 如今她本相之力衰竭，在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到华表下，将容纳着魔魂的蛇骨带离乾都。 主神陨落之后，东海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东海生灵从小出生在龙神结界的光辉中，一时没有光源，难以视物，便连走路都辨不清方向。 明曜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暮溱的孩子之一。 明曜一把拉住她的手，拨开混乱的人群往外冲，她早年习惯了北冥的黑暗，在晕头转向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目标清晰。因此即使出发得晚，当她来到乾都外围之时，仍然算得上第一批走出后|庭的人。 那么，引发天劫的也不是冥沧？ 可，不可能是他们啊……难道北冥还有其他有如此实力的神魔？ 小姑娘听不明白明曜的话，只知道眼前的姐姐要抛弃她。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开始大哭起来，她抬步从已经挪动的天梯上挤了出来，扑过去紧紧拽着明曜的裙摆，口中咿咿呀呀地像是在控诉她。 明曜傻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 明曜被那神力波及，直直朝身后天梯下跌去，幸而下一瞬，一道魔气缠住了她的四肢将她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