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沧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你很有用，如果不是你，我苦心谋划了五百年的大局，不可能失败至此。” “这次魔魂愿意放弃继续占据龙族的身体，并不是因为你说了多么硬气的话，而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北冥最弱小，最不愿参与争抢的存在。”冥沧放缓了声音，难得认真地对明曜轻声道，“所以，如果你能够彻底摆脱北冥，我们……都不会反对的。” 明曜感觉自己的鼻子微微发酸，她像小动物似地，用额头轻轻贴了贴冥沧微凉的面颊，小声道：“我和大家在一起。” 冥沧背着明曜站在院落中央，与寝宫外回首而视的白衣男子平静而视。 明曜闻言抬眸，正对上云咎冷淡的目光，他站在她的寝宫外，一言不发地沉沉看着她。 明曜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没想到这个情况一旦出现，竟会如此令人窒息。 可是，正当明曜以为他要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云咎却突然在她的身旁站定。 一段神力试探性地淌入她的身体，云咎缓缓皱眉：“怎么这次神力消散得这样快？” 冥沧却朝云咎觑了一眼，抬步朝寝殿中走去。 冥沧一把按住她：“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出息？” “锅底？”冥沧带着疑问的语气缓缓重复了一遍，然后很快就忽略了这个小问题，“……反正你不打算和他再续前缘了，何必再这样讨好他？” 明曜：…… 云咎清晰地感觉到，在他问出了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之后，明曜便开始回避起他来。 此后的几天里，他发现明曜与冥沧见面频繁了很多。有时他在她的宫外听见他们讲话，心知不便打扰，可每当他转身离去后，却会发现明曜在屋内，将窗户推开一条窄缝，然后坐在窗口怔怔地看着他。 云咎觉得，明曜对他的态度分明是越来越疏离的，可她克制的依赖，却又在点点滴滴的举动中体现得那样鲜明。 云咎开始不自觉地，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明曜与冥沧的相处方式上——或许是因为有血缘的纽带，即便明曜刚与冥沧相认不久，可她跟他讲话时的状态却明显更加轻松，甚至有时云咎站在宫外，会听到她略带嗔怒而尖刻的回嘴。 云咎觉得心里不舒服，像是一块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玉佩被人生生切开，分走了一半。 这些日子里，冥沧似乎已将东海重要的事务移交得差不多，至少云咎惯常在清晨来寻明曜时，便会发现冥沧基本都在她身旁。 晌午……也依旧如此。 事情发展到最后，就变成了明曜在一日夜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寝宫的大门被吹开，而面色冷淡的执法神正从那处抬步走了进来。 少女怔了怔，想起整日赖在她宫中的冥沧，默默磨牙。 云咎若无其事地坐在她榻边，照常握着她的手输送神力，全程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明曜欲言又止地看着云咎，真切地期盼他能对她说些什么，可云咎只在将她的手塞进被子之后，才低声讲了一句：“往后我都这个时辰来。” 此后的每一日，他都在深夜来到明曜床前，寒着脸，一言不发地给她输送神力，然后转身离去。 “停停停。”明曜预感不妙，当即喊停了冥沧兴致盎然分享的八卦，“你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 明曜：……所以你的暗网已经闲到用来共享八卦了是吗？ 冥沧：“我不介意更开心一点。” 于是，在当日夜里，明曜终于打破沉默，对云咎道：“神君，我觉得……之后您可以在白日过来了。” 明曜尴尬地笑了笑：“神君，冥沧之后不会再来得这样频繁了。我……同他讲过了。” 他伸手将明曜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声音冷淡而轻柔：“如果你在担心冥沧与你的谣言，只要他之后不再日日来你宫中，久而久之，自然无人提及。” 云咎望着眼前少女微微圆睁的双眼，想起这半个月中，在他梦中不断出现的黄眸蓝羽的小鸟——他看着它长大，看着它一日日与明曜如今的本相重合。 到最后，执法神也开始整夜整夜地放任自己沉浸于梦境。 明曜有更重要的家人和亲友。 云咎觉得，此刻的自己，竟与梦中那个期盼着蓝鸟垂眸的少年一样，也开始暗自希望，明曜与自己之间，能延伸出新的羁绊。 云咎说, 不想让谣言平息？ 明曜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回神，垂下眸轻声道：“神君，那些流言皆是空穴来风, 您不该被它们沾染。” “……我不能确定。”云咎接着道。 可是……她是一个胆小的人, 总在未知面前驻足不前。 她像是被困在蛛网中难以挣脱的蝶, 挣扎也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地靠近。 可是, 云咎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出口了。 下一刻, 神明低头轻轻贴上了明曜温软的唇瓣。 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不带分毫的情|欲，像鸟儿衔起饱满的红果, 蝴蝶触碰细嫩的花蕊。云咎没有闭眼，那双墨色的眸中甚至没有泛起任何不同的情愫，他的目光就那样平静地注视着明曜的表情，任凭少女逐渐急促的呼吸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无数画面在云咎的脑海中闪现。 还有眼前这个，一边回避着他，又一边将所有亲昵和期待藏在小心翼翼的注视中的她。 当时她就已经说过，她看到了千年之前的他。 他比她年长那么多，害怕她因年少懵懂而错付真心，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甚至刻意用漠然的态度对待她。 可这一切谨慎的克制，在明曜为了他挡下双头蛇攻击，昏迷不醒的那些天里，逐渐变成了虚幻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