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得她要和离一说，邹氏心里更是不以为意。 “这事到底是湛哥儿做的太过火了，若是苏氏闹出来，被国公爷知晓了总是不好。你去私库里拣些绸缎和药材，即刻送去松云苑，并警告苏氏不许再闹事。” 周嬷嬷领命而去，她是邹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平日里也没少去松云苑里传邹氏的吩咐。 周嬷嬷是个极有成算的婆子，料想着她今日往松云苑走这一趟，应是能得好几两银子的赏银。 如今的天色已爬上竿头，可松云苑仍是紧紧闭阖着院门，左右也无婆子看守，瞧着各处都是一副静悄悄的模样。 她心下愈发疑惑，便走到正屋屋门旁的廊道上，轻声问了一句：“二奶奶可起身了？” 因邹氏的缘故，周婆子心里并不把苏氏当一回事。既见无人应她，便自顾自地走进了正屋，重又唤了一遍：“二奶奶。” 她如此不善的语气，轻而易举地便激起了周嬷嬷心里的怒火。 这些话若换在平时，月牙总会忌惮她两分。 “你……”月牙如此伶牙俐齿，周嬷嬷难掩心中的怒火，即刻便要发作。 苏氏有孕在身，周嬷嬷多少有些忌惮。 周嬷嬷自以为将话说的体面又大方，却不想与她对立着的月牙和丹寇却陡然怒了面容，皆气愤不已地注视着她。 “让周嬷嬷进来。” 一进内寝，周嬷嬷便闻到了一股刺鼻至今的熏香，熏香之下还有股遮掩不住的血腥气味。 她还没有老花眼，分明是瞧见了面色虚浮的苏婉宁正端坐在床榻上，清瘦婀娜的身形总是让人移不开眼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平坦坦的小腹。 二奶奶分明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苏婉宁朝她莞尔一笑，惨白的面容里漾着灿亮的光华，“嬷嬷替我去太太那里说一声吧，我与二爷是过不下去了，还请太太允我与二爷和离。” 慌乱中他又陡然意识到自己孑然一人不足以为势弱的长姐撑起一番天地来，他便唤来了元宝，吩咐他守在梁国公府门外，“一等徐世子回府，你便说长姐有难，请他即刻来镇国公府帮忙。” 苏礼这便驾着马赶去了镇国公府。 首当其冲的是逍遥在别院里的许湛。 这一日，他在别院的屋门与邹莺珠饮酒，两人正是情热之时。却不想外头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邹莺珠只娇娇媚媚地趴伏在许湛怀中，捻了剥好皮的葡萄，怯怯地递到了他的嘴边，“别院的确是吵嚷了些，妾这几日也被这些奴才们吵得不能安歇呢。” 来人一张如地狱里罗刹恶鬼般的怒容，此刻正用喷火般的怒眼死死地盯着许湛和他怀里的邹莺珠。 许厉铮持着铁鞭上前，劈头盖脸地便朝着许湛身上拍去。邹莺珠也被这气势汹汹的鞭力吓了一大跳，再想躲避时已来不及，连她也受了许厉铮一遍。 这时的许湛终于回过神来，匍匐在冰冷的地砖上讨饶道：“儿子不知犯了什么罪，还请父亲饶儿子一命。” “你这畜生，整日里胡闹便罢了。如今竟还要与苏氏和离，逼着她堕掉了腹中胎儿，我今日就打死了你。” 他又不是犯了痴心疯，苏氏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好不容易怀上了长房嫡出的血脉，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他们镇国公府的孙辈的头一个子嗣，自是意义非凡。 许厉铮见他还要狡辩，便立时横眉竖目地将许湛的贴身小厮豆儿提了过来，冷哼着说：“你说说吧，昨日这孽畜是怎么和夫人说话的？” 许湛大惊失色，再想为自己辩解时却见许厉铮冰冷的眸风已扫了过来，他霎时因心内的惧意而涕泪横流：“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哪里想到苏氏的气性会这般大。” 所以他才会如此期盼着苏氏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孙儿 等他百年之后，镇国公府的门楣便要交在孙儿手上。 “父亲，儿子当真不想和苏氏和离。也不会心狠到容不下自己的亲生孩子。”许湛大声哭诉道：“这皆是苏氏的错，是她不愿为儿子生儿育女，是这个妇人太过狠心。” 邹氏气得足足喝了一碗参汤后才回过些神思来。 许老太太也为了苏氏堕胎一事气得用不下膳。只是她老人家最会权衡利弊，若是苏氏堕胎的消息传到了外头，难保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老祖宗的意思是，太太要想法子安抚好苏氏，绝不能再闹出更大的笑话来。”那嬷嬷板正着脸道。 “是，儿媳知晓了。” “苏氏这个毒妇人，只怕此番必要逼得我大出血才能收起和离一说。”邹氏气愤不已。 进屋后，许厉铮便沉着一张铁青的脸，赶走了周嬷嬷等心腹婆子。 邹氏颤颤巍巍地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既是被许厉铮这话刺的难堪又怔然，心里又裹起些不忿之意。 她硬挺着脊背，直挺挺地望向了许厉铮。 邹氏知晓眼前的国公爷对她满是恨意，为了活命、也为了自己握在手心的权势和地位，她便只能流着泪求饶：“国公爷饶命。” “我给你两日功夫，若是两日后苏氏还吵着闹着要和离，你便会知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邹氏喉咙处刺痛不已，可比身上的痛更难熬的还是许厉铮二十年如一日的轻视。她无力地倒在了扶手椅里，忽而对着这一室狼藉大笑了起来。 主仆二人正抱膝痛哭时，外头的丫鬟们又通传着道：“二奶奶来了。” 周嬷嬷领命而去，邹氏则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端坐在扶手椅里，等着与苏婉宁的交锋。 她才小产，身子正是无比虚弱的时候。可为了达成和离之愿，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这便由月牙和丹蔻搀扶着走进了兰苑。 “快些坐下，不必多礼。” 苏婉宁也没有推辞，这便往铺着软垫的扶手椅里一坐，并道：“太太，我是来与您商论和离一事的。” 邹氏愣了愣，正逢周嬷嬷将她的嫁妆搬来了外间。她便指着那八仙桌道：“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苦，这些权当我给你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