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疑惑地望向两个丫鬟，并拿出手里的帕子替她们拭泪：“哭什么？许湛不就是这么个人吗？” “这辈子我与这孩子没了缘分，来世我做牛做马还他。” 从前他与徐怀安并未交情，可自从经了珍宝阁一事后，苏礼便有意与徐怀安交好，徐怀安更是对他热络不已。 一日黄昏时，徐怀安登安平王府的门来寻苏礼说话，两人在书房里对弈一番后，徐怀安状似无意地问起：“博古架上的志怪游集都是阿礼你的藏书吗？” 徐怀安边执子落棋，便慢条斯理地追问苏婉宁的过去：“哦？她最喜欢哪一本？” 《桃花志》里多是主人公去游历何处山湖海川后写下来的志怪故事，既诡谲又有些新奇。徐怀安也曾偷偷瞧过两眼，只是被夫子责骂说他移情丧志后才收了心性。 徐怀安的疑惑落进苏礼的眼里，苏礼便也着道：“你定是觉得长姐不像是瞧这种野书的人。” 一棋已分胜负。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徐怀安，瞧见他俊雅的面容里虽盛着和煦的笑意，可那双璨明的眸子却似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后的博古架上。 苏礼虽单纯直爽，可却也是个细心之人。 徐怀安落座在书房的藤椅后，已是不经意间问起了许多有关长姐的事。 苏礼心中警铃大作，霎时便蹙着眉头望向了徐怀安：“我怎么觉得慎之大哥你对我长姐很是好奇。” 少年纯澈得不掺任何杂质的眸光让人不敢说出半句谎言来。 苏礼被这话砸懵在了原地，刹那间他脸色煞白，眸子瞪得又大又圆，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恼怒。 可令他没想到的事，苏礼立时从藤椅里起了身，慌忙走上前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并一字一句十分迫切地说：“慎之大哥，你可是在与我说笑？” 尤其是在他与徐怀安交好之后，越是见识着徐怀安的光风霁月、清和温仁，便越是唾弃那个小人许湛。 宗氏只骂他痴心妄想，并告诉他：“那是公主和县主也瞧不上的人物，如何能与你姐姐混为一谈？” 徐怀安苦笑着摇摇头，将自己与苏婉宁的渊源说与了苏礼听。 苏礼消化完了徐怀安的一番话语，面容里霎时迸出了更蓬勃的喜悦。 说着，他又怕徐怀安反悔生变，将手里的袖摆攥得愈发紧实了一些。 府医在晚膳后赶来了松云苑。 苏婉宁点了点头，让月牙带着婆子们去屋外守住正屋的各处门窗，保证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屋里的半点风声。 府医震烁不已，瞪大了眸子连连惊呼：“不可，不可。夫人缘何要此等凶悍之物？” 这番威逼利诱府医自然听得明白。他听出了丹蔻话里的狠辣之意，猜测着约莫是二爷养在外头的女人有了身孕，夫人要下狠手堕了那女人的胎。 府医便去碧纱橱里写药方，等丫鬟抓好了药后，他接过了丹蔻递来的一百两银票，叹息着说：“这药性较烈，喝下去可会比寻常的药要疼一些。” 夜深人静时，月牙和丹蔻又偷摸着哭了一场，两个丫鬟无法为苏婉宁分担身子上的苦痛，便总想着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饮下那碗滚烫又苦涩的落胎药后，便打发走了月牙和丹蔻。起初两个丫鬟还不肯离去，直到苏婉宁沉下脸说：“你们留下来，只会让我分外软弱和可怜。倒不如让我一人待着。” 长夜漫漫，正屋里果真一丝声响都无。约莫半个时辰后，这落胎药奏了效，月牙倚靠在门扉处听见了玉枕落地的清脆声响。 又过了一刻钟，苏婉宁身上的痛意好似是到了顶。她的额间遍布细细密密的冷汗，发丝紧贴在脸庞两侧，弯曲如虾子的身躯正在承受着一波波扒皮抽筋般的痛意。 她知晓自己没有资格呼痛。 这每一寸攻心般的痛意，都是腹中胎儿在承受的灭顶之痛。 自出嫁后的痛反复都凝缩在了这一刻沉寂的夜里，苏婉宁瞧见了影绰烛火下浓厚的血色。 这一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换来了这难以言喻的痛。一切息止的时候，苏婉宁已被这彻骨的痛磨得只剩下半条命。 新婚当夜，她也曾睡在这榻上用眸光细细描绘过这一朵并蒂杜丹的秀美模样，那时的她满心期盼着能与许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这半年多的婚姻，于她而言，更像是从地狱里走过了一遭。 第26章 入怀 淅淅沥沥的雨声砸落檐角，发出些盈灭不定的沉闷声响来。盖过了松云苑内呜咽着的痛呼声。 两人立时推开了正屋屋门，举着灯盏往内寝里走去。 两个丫鬟俱都死死忍着眸中的泪, 等月牙封好门窗后便也凑到了架子床旁。 以往瞧着娉娉婷婷的人瑟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脸颊处除了毫无血色的惨白外, 便是斑驳零碎的泪痕。 她心疼的不得了，刹那间便要放声大哭。 她决意和离，甚至堕了腹中胎儿的事都不宜在此时告诉父母双亲。母亲身子一向不好, 祖母也病了好些时日, 需得缓上几日才是。 苏婉宁阖上沉重的眼皮，说完这一句话后, 的确是没了气力。 丹蔻则去二门外让小厮给苏礼送信。 她痛骂了一番自己这恬不知耻的内侄女，可回过神来却也知晓是自家儿子太过胡闹荒唐。 “若兰哥儿还在，我何至于要巴着湛哥儿一个人？这孩子也着实太不堪了些。”邹氏摇头叹息道。 自那日苏婉宁狠狠地顶撞了邹氏一通后，邹氏也发了狠，好几日不肯叫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