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还来不及解释的时候,宗氏已笑着道:“绮梦是哪里的耳报神,怎么什么消息都瞒不过她去。你别担心,不过是秋日才冷的这几日受了寒,吃了两剂药下去如今已好全了。” 屋内的丫鬟们都笑作一团,俱都调戏起了即将嫁给元宝为妻的绮梦。 几人说笑一番后,宗氏便让厨娘们替苏婉宁端来了驱寒气的姜汤,并拿出蜜饯来哄着苏婉宁服下。 宗氏刮她鼻子:“就会哄我。” 趁着苏礼去为她换窗纱的空档,苏婉宁问起了苏礼的婚事。 苏婉宁知晓那位雯姐儿对胞弟一往情深,胞弟也日日盼着能将她娶进安平王府。可奈何造化弄人,旁人的阴谋诡计落到了礼哥儿身上,致使这对苦命鸳鸯不得善终。 宗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只怕雯姐儿是以为礼哥儿为了攀龙附凤而抛弃了她,所以才这般想不开。” 只是她总觉得心口憋闷不已,翌日用午膳时见礼哥儿虽怀着笑与她说话,可一顿午膳下来,他竟只夹了两筷子菜。 她心疼胞弟,也自觉愧对了雯姐儿,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婆子们去打听京兆府尹家的消息。 那三小姐本是庶出,可因自小养在秦氏膝下的缘故,不仅亲事体面,连嫁妆也与寻常人家的嫡女不分上下。 只是她与徐怀安并没有多少交情,若要论交情的话,也是苏婉宁欠了徐怀安许多,怎么好再上门叨扰他。 “那便只能另想法子了。”苏婉宁叹道。 话尽于此,苏礼心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他震惊于为雯姐儿出面的人是徐怀安而已。 徐怀安见他没有推诿难堪之色,璨着曜光的眸子便愈发紧抓着他不放:“你即将成婚,孤男寡女总是不便。若是大张旗鼓也会引人注意,不如带上你的长姐,只说去珍宝阁里买首饰。” 幸而苏礼爽快地应下。 “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下) 苏礼一早便穿戴一新后赶去了流云阁。他心里虽盼着早日与雯姐儿见上一面, 可仍是在过问了长姐的意思后才给了徐怀安回复。 可谩骂并不能减少宗氏心里的哀伤。 况且女子出嫁从夫, 宁姐儿不可能长此以往地住在娘家。 宗氏为此在背地里与苏其正争吵了好几回, 左不过是她埋怨苏其正无用,苏其正有苦难言,便怪起了宗氏:“当初我说了要给宁姐儿另择一门婚事, 你却非说镇国公府门庭简单, 邹氏也是个爽朗的人, 非要女儿嫁过去。” 到底是陪伴他二十余年的发妻, 瞧见宗氏此等骇人的情状之后,苏其正心里也渐生懊悔,这便又走到她跟前赔礼道歉。 他说了软和话, 夫妻两人便相对着落泪。 而这心事定然与她有关。 “虽是不知晓徐世子为何要帮你这个忙, 可他是个品性端正的君子,必然不会藏着祸心。”苏婉宁如此道。 “那样的人才像个博闻强识的世家公子,哪里像许湛,满脑子只有床笫里的这点事。”一时感叹之下,苏礼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苏礼正懊恼时,苏婉宁含笑的眸光却望了过来,她道:“这话只能在我跟前说说,可不能与说给旁人听。” 午膳之后,苏礼便把苏婉宁扶上了马车。 这是京城最繁华的首饰铺子,自从去岁里珍宝阁的少东家去西域聘了几个技艺精湛的珠宝师傅后,如今珍宝阁的生意愈发蒸蒸日上,有些样式连宫里的娘娘也要使人出宫来采买。 苏婉宁则是目不斜视地走进了珍宝阁。骤然被木柜里摆着的珠光宝气的首饰晃了眼,可她知晓安平王府早已入不敷出,便不愿再增添爹娘的负担。瞧不上眼,不如挑那一对红宝石玛瑙。” 那红玛瑙瞧着成色晶莹剔透,样式又精致繁复,不必细问掌柜价格便知晓这头面并非苏礼袋中银钱能盘买下之物。 “怎么好用长姐的银子?”急迫之下,苏礼俊白的面容胀成了朱红色。 苏婉宁从前也来过珍宝阁几回,因她不是那等出手阔绰的买家,掌柜的待她的态度总是淡淡的,今日却格外地殷勤周到。 坊间早有传闻,说这间珍宝阁背后的少东家与梁国公府有些亲缘。 苏婉宁连声推辞:“很是不必。” 苏礼倒是没有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放在心里,只有苏婉宁倍感惊异,心里裹起些浓厚的疑惑。 实在是奇怪。 对那样光风霁月的君子,苏婉宁不忍往坏处遥想。更何况她还亏欠着徐怀安诸多恩情,怎能以恶意揣度恩人? 宝兴楼的糕点也是京城一绝,听说里头的青玉糕连贵妃娘娘吃了也赞不绝口。多少人想仿出这青玉糕的口感,却也只能学个皮毛而已。 苏礼这便殷勤地打开了食盒,取了银碟来将糕点奉到了苏婉宁跟前。 苏礼则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说话时眸光虽落在苏婉宁身上,可整个人的背脊却紧绷成了一根线,任谁都能瞧出他此刻的慌乱来。 苏礼倏地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无措又期盼地望向雅间外的方圆天地。 苏礼这才行礼告退。 苏婉宁本是察觉不到内室里的异样,她也以为雅间内只有她与月牙和丹蔻。 那人影隐在暗处,由插屏和围帐遮挡在前方,若不是她恰巧往最里侧瞥去了一眼,只怕是永远也察觉不到这人影的存在。 之后,她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内室。 被识破存在的徐怀安也不见半分惊恼之色,搁下手里的茶盏后便从插屏后走了出来。 她与徐怀安打过许多回照面,可似乎是头一回在如此逼仄狭小的内室里相逢。